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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李特下意識遮住玉牌,這時玉牌中突然傳出高跟鞋與醫院地板碰撞的聲音,如同在彈奏一場悅耳動聽的交響樂,但對最熟悉這聲音的李特來說,卻宛如死神的催命符。
他記憶猶新,當年知總昏迷不醒後,老板接手了公司。
包括他自己在內,公司衆人都以為這是位好拿捏的主,結果——當初這麽想的人,最後都得了高跟鞋PTSD。
挂斷通訊後,李特忍不住感慨,阮寧變化之大。明明老板在時只是稍微偏執黏人了些,現在老板不在直接變成了狠狠壓榨他們的新老板。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讓她變成了這樣,但知總和老板鬧矛盾飙車的內情,以及知總的治療過程,他還是參與了不少的。
記得知總生命體征最明顯的那一次,是光腦中老板以死相逼,殉情跳海的那一刻。
當時連在知總身上的各種線和儀器上,數據不斷的更新變化,達到最頂峰的時候,身體甚至開始對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幾乎所有醫務人員都認為她要醒來。
但最終還是失敗了,反倒是從游戲中蘇醒過來的阮寧,因為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在醫院整整療養了幾個月。
知總離蘇醒只差一步的情況,振奮了很多醫生的心,這讓他們實實在在地看到了光腦治療的效果,除了态度悲觀的陳老醫生。
當時得知,知總有強烈想要重新游戲的意願,老板還沒恢複好精神,就從病榻上爬了起來,告訴醫生她同意了,并要求一開始就取代游戲主角的身份。
“唉。”李特發自真心的為兩個人難受。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天天吵架呢。兩個人都是天嬌,更是天作之合,一直有分歧讓他作為下屬也很難辦。
醫院裏。
沒來得及換上一雙好走的鞋子,穿着高跟鞋,着緞面黑色旗袍,身子婀娜的女人就急匆匆地從辦公室趕到了醫院,她一推開門,就被病房裏的情形驚訝到了。
現在是淩晨三點鐘,按理來說,病房應該只有加班的陳醫生,阮寧也是認準了這一點才會匆匆趕來。她篤定自己能利用陳儒對她父親的愧疚,強迫他幫自己進入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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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時間,幾乎所有主治醫師們都趕了過來,在知秋的病房裏忙碌着。
房間唯一安靜的地方,是最中間,身上連着無數條線,均勻呼吸着的知秋所在的病床。
“你們……”阮寧被怔住,不知道這小小的蝴蝶效應是自己給李特的那一通電話引起的。
她話沒說完,就被埋頭工作的陳老師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阮寧沉默了,她平靜下來,提着高跟鞋,安靜地坐在知秋病床邊,和陳老一起看着儀器上不斷翻新的數據。
一個小時後,意識在光腦中的知秋陷入睡眠狀态,儀器中的數據趨于平穩。
陳老扶了下自己快要掉下鼻梁的老花鏡,對着阮寧,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說:“至少是一個月內,我希望你不要通過光腦進入病人的意識。”
“為什麽?”阮寧猛地站起身來,她為此事而來,下意識就要反駁。
剛剛為了保持平靜,她白皙的手掌被指甲深深嵌入,純白的美甲粘着幾滴殷紅的血。
陳醫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掰開了阮寧緊攥着的左手,手掌早已血肉模糊,老人歷經滄桑歲月的眼睛看透了一切。
他沒有就這剛才的話說下去,而是聊起了三年前。
“很早以前我就認識了你的父親,失去聯系後,我收到了一個知家的繼承人知秋與阮寧的婚禮邀請,當時我一心想和豪門撇清關系,也就沒有去,直到知秋出事後你找到我,我才知道你已經改名叫了阮寧。”
陳儒的臉布滿歲月的滄桑,想到和戰友作戰的日子,看到繼承了戰友優秀外貌,眉宇英氣的女孩,他有些哽咽道:“小葉,你……為什麽會突然改名字?”
提到“父親”兩字,阮寧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她拿出桃木簪把亂糟糟的頭發挽出一個規整的低發髻,淡灰色的眼眸滿是漠然,态度坦然:“葉字太輕,命賤,還是寧字好。”
秋天的葉子任人踐踏,她要的是安寧。
要秋天必定會隕的落葉,在她的手下安寧。
病房裏已經漸漸安靜,兩人的對話聲顯得格外突兀,醫護人員們豎起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
陳儒抹掉眼角的淚,不再正視這些年變化極大的阮寧,只是搖着頭:“罷了,終究是我欠你們父女,現在還不是進入游戲的最好時機,知秋以為自己重生,因此情緒變動很大,你現在進去只會加重她的病情,等到她穩定下來,我會立即安排你過去喚醒她。”
“怎樣才算穩定?”阮寧眉頭緊皺,她并不希望知秋和游戲中的自己相處太久。
她和知秋在彼此最輝煌時相愛,因為害怕,她從未向知秋提起過去的自己。
那是她不可觸碰的傷疤,可恥的回憶。
陳儒眼底滿是歲月的滄桑,年少意氣早就被歲月蹉跎成灰燼,他站起身來,試着直起自己佝偻的背,可即便如此,仍不及眼前風華正茂的女人一般高。
透過女人成熟的打扮,漠然的态度,他仿佛還能看到了當初失去一切的崩潰痛哭小女孩的影子。
他苦笑着,哼起了戰友經常唱的歌,輕輕拍打了女孩的肩,柔聲說:“我也不知道對于你愛人來說的穩定是什麽,也許是成家立業,也許是走上人生巅峰,也許是…遇到彼此相愛的人。”
“每個人對穩定的定義不同,但數據不會說謊,你可以和我一起在這裏盯着,我絕不會騙你。你們當初閃婚,還不了解彼此,福禍依兮,也許這次事故能幫你更好的了解知秋,也讓她…可以更了解你。”
阮葉沉默了,算是默許了醫生的規劃,她坐在病床前,凝望着眉宇舒展的愛人。
這時,她忽然意識到,自結婚以來,她已經很久沒見到愛人這麽放松的時刻了。
争吵。
不斷的争吵。
因為公司争吵,因為外人争吵,因為家庭争吵。
當初的一見傾心被茶米油鹽取代,哪怕她們有能力雇傭最好的傭人解決生活瑣事,也難免俗。
愛上知秋時,她就知道她的愛人內在裏是一個沉默的人。
沉默到一個人扛起所有的責任,沉默到內斂自己全部的愛意。
想到這裏,阮寧忽然失聲,捂住自己的嘴巴,但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流。
真的是她要的太多了嗎?
她恨過去的那些痛苦,恨所有曾給她帶來傷害的人。
恨她自己沒有從淤泥中長着濯清漣而不妖的樣子,自卑到需要反複确定是否被偏愛。
如果不是她任性,和知秋吵架,她愛的人也不會深夜開車出門昏迷不醒。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等到知秋醒來,她願意淨身出戶,把她有的一切還給被她害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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