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番外(2)
番外(2)
潘飛認識裴怡是在他來A市以前。
他出生在一個極為偏遠的山村,父親生病,母親體弱,在這個以窮著稱的村子,他家算是窮困中的翹首,更糟糕的是家中的氛圍,這是理所當然的,家裏如此落魄,想要活得積極明媚并不容易,因此,自打潘飛記事以來,他感受到的最多的便是父母的嘆息。
可以說,他的世界一直都是灰暗的。
或許是因為想要發洩心中的壓抑,他的脾氣并不好。
他曾在12歲那年因為瑣事和村裏的一個叫陳業的男人打了一架,打完之後,兩人關系倒是變得好起來。和人變得親近讓潘飛感受到了一點慰藉,不過,不久那個男人就到鎮上給人當上門女婿去了,因為這事兒,村裏的人沒少嘲笑陳業。
陳業走後,潘飛的日常又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好在他要幫着家裏幹活,沒有太多的空餘時間讓他悲春傷秋。
14歲那年,大齡的潘飛得到了一個匿名好心人的資助,終于得以解下家裏的重擔,得到了去鎮上上學的機會。
他第一次離開村子,來到外面的世界。
老實說,他不是上學的那塊料,因此他沒有專注于此,而是試圖在鎮上找點活兒賺錢。
這個時候,他重逢了陳業。
給人做上門女婿的陳業過得并不像村裏人嘲笑的那樣不堪,他和他的妻子很恩愛,有一個孩子,家裏經營着祖傳的米糕店,很幸福。
潘飛幾次在外面找工作被騙,陳業得知後,并沒有出言勸他回學校,而是告訴他,如果他能在考試中拿到好成績,就讓他在自己店裏的幹活。
潘飛做到了。
他開始在陳業的家裏幹活,說是幹活,其實只是幫陳業照看孩子罷了。
幾個月後,一個偶然路過鎮子的所謂的美食家來到了陳業家的米糕店,被這美味又不失傳統本色的手藝傾倒,回頭寫了一篇美食專欄,引得全國各地的網友知道了這個偏遠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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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鎮子漸漸多了一些游客,全都是慕名而來的。
潘飛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了裴怡。
此時裴怡19歲,和自己的大學同學一起來這裏吃米糕。
她開着紅色法拉利,一身的名牌高定,毫不遮掩自己的青春張揚。
她和幾位同學本來只是來嘗嘗這網紅米糕,後來對這個鎮子周圍的景點産生了興趣,因此在鎮上的一家民居小住了下來。
初次見面時,她和同學在陳業的店裏吃米糕,一位男同學嚷嚷着什麽名氣那麽大味道也不過如此,被她一把摁住其後腦将頭砸在了硬木桌上,砰的好大一聲響。
“話多。”
當時裴怡是這麽說的。
潘飛帶着陳業的孩子從樓上的居室下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霎時被她吸引了目光。
裴怡和那位額頭腫起的男同學鬧了矛盾,男同學憤而甩袖離開,其他同伴見了,為難之下選擇追那位男同學去了。
店裏只剩下裴怡,她像是無事發生過一般,神色泰然地吃着米糕。
潘飛的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擡頭看他,又看看他身邊的孩子,自然問道:“你弟弟?”
潘飛愣了一下,扯着嘴角說:“不是,是我主子。”
“噗!”裴怡笑了起來。
“抱歉。”她毫無誠意地道歉,說,“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麽說話一股子憤世嫉俗的樣子?”
潘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暴露了,但他的确有點憤世嫉俗,覺得自己生來不公,盡管認識了陳業,被陳業照顧,給了他一份輕便的活,但他依然覺得心裏頭有股子怨怒。
裴怡說:“姐姐叫裴怡,如果沒事做,可以坐下來陪我一會兒?你看,我的同伴都走了……”
潘飛還沉浸在心思被戳穿的惱怒中,聞言重重偏過了頭:“我有事做,我忙着呢!”
所以沒時間陪你!
裴怡笑問:“忙什麽?”
潘飛抱起身邊的孩子:“帶他玩是我的任務,他爹給了錢的,我陪你,你又能給我什麽好處?”
裴怡只手撐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你想我給你錢?不行,我雖然有的是錢,但不想給一個正在瞪我的小屁孩。”她沉吟,“這樣吧,你陪我一會兒,等結束了,我給你一個香吻。”
潘飛:“……”
他震驚地瞪大了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但震驚之餘,目光掃過裴怡嬌妍的臉龐,紅了臉。
“不要臉!”他罵罵咧咧,抱着孩子就跑出店,把身後的笑聲全部甩在身後。
那次過後,潘飛沒再見到裴怡,他回學校了。
回學校的第二天,他和幾個男生打架了。
打架原因是對方嘲笑他穿得破爛,他本來脾氣也不太好,聽了就直接和對方幹上了,三對一,雙方打成平手,他的臉上和身上添了不少的淤青。
打完架,他跑出了學校,卻意外撞上了開着車準備出鎮子的裴怡。
裴怡和同伴和好了,此時幾人正開着車準備出鎮子玩兒。
裴怡看到了潘飛,停下了自己那輛炫酷的豪華敞篷:“喲,少年,一天不見,你上哪兒賺了這麽多勳章啊?”
她朝他打趣。
潘飛心情糟糕,看到她不假顏色,冷着臉轉身就走,卻被她接下來的話挽留。
她說:“少年,我今天願意給錢,我要出鎮子,你是當地人吧?要不要來給我當導游?”
說着,她将自己的錢包夾在手指間展示給他看。
潘飛在賺錢這件事上并沒有什麽自尊心,但這一刻,面對裴怡,他卻覺得自己自尊心受損,他瞪她,惱怒道:“你這麽有錢,我給你當導游,你能給我一萬嗎?!”
他只是氣話,因此說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大金額。
裴怡又笑了:“你可真可愛啊……一萬?行,你跟姐姐走,我給你一萬。”
潘飛氣得直接上了她的車。
他還坐到了副駕駛,一副享受她的服務的大爺姿态:“将車開穩一點,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裴怡哈哈笑:“是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遠離鎮子有個水庫,旁邊有家烤魚店,往日裏只有鎮上的人在休閑的時候跑去釣魚燒烤,陳業家的米糕成為網紅款之後,鎮上的游客多了,帶動着那家烤魚店的生意也越做越好。
裴怡一行人就是想去釣魚燒烤,他們還帶了随身帳篷,打算來次露營。
潘飛雖然是個當地人,但并不比這些外地人熟路,因此他的導游身份只是挂了個名,幾人迷了幾次路才找到地方。
到了目的地,裴怡的一位同學頂着一張暈車過頭的憔悴臉,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孩兒,你這導游工作做得不怎樣啊!”
裴怡聽到同伴的話,一把勾住潘飛的脖子,懶懶地壓着他,又捏捏他的臉,笑說:“有什麽關系?姐姐就是喜歡他,看着他,我心情好。”
她故意戳他臉上的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對了,忘了問你……”她轉過頭端詳他的臉,笑問,“小帥哥,你叫什麽名字?”
潘飛不是特別亮眼的那種帥,但生得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再加上他身體結實,明明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卻快要突破了一米八大關,可以看得出,未來會長成一代型男。
潘飛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親近,整個人都顯得不自然,身體僵硬得厲害。
他繃着臉以掩飾自己的局促。
他沒有介紹自己,甩開了裴怡抱着他的手。
得脫離了裴怡,他走到一邊,踢着腳邊的小樹苗,一副“我和你們不是一路”的孤高。
裴怡又笑了,卻沒有再去管他,她和幾個同伴一起将帳篷搭起來,等弄好了,她讓幾個人去水庫那邊釣魚,自己則一個人留在了營地。
“潘飛——”她翹着腿枕着手臂躺在帳篷裏喊。
帳篷外的潘飛聞聲猛地回頭:“你知道我的名字?!”
裴怡的笑聲從帳篷裏傳出:“是啊,問了你們陳老板。”
“那你還問我做什麽?!”
“逗你玩兒。”
潘飛生氣了,氣呼呼地走到她所在的帳篷前面,剛走近,被裏面伸出的手抓住了腿用力一拉,他防不勝防,跪在柔軟的防潮墊上。
他蒙了,等回過神,看到裴怡正在翻弄一只白色小箱子。
“你……”
“有什麽話等等再說。”她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潘飛:“……”
裴怡從小箱子裏拿出了什麽東西,他從上面聞到了藥水的味道。
“過來,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她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潘飛一臉怪異:“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幫我處理傷口?”
裴怡将消毒藥水夾在兩腿間固定着,手上搗鼓着棉簽,說:“你一個小孩兒一身傷跟着我們,別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幾個是從城裏來的虐待狂呢,我能放任別人污蔑我們嗎?”
潘飛:“……”
她的回答與他隐秘的期待完全不沾邊,這使得他既羞又惱。
但他沒有阻止她給自己上藥,他擔心自己臉上的傷好得不夠快讓陳業看見了又得唠叨。
裴怡将藥水一點點地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她不說話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這讓偶然瞥見了她的側臉的他心跳快了兩秒。
慌亂之下,他伸手去搶她手裏的棉簽:“給我!我自己來!”
裴怡躲開他的手:“弄疼你了?別動,我輕一點就是。”
潘飛皺眉,堅持道:“我自己……”
“你自己怎麽來?”裴怡撇嘴,“你都看不見,不是?”
潘飛:“……”
他沉默了。
在他的退讓之下,裴怡幫他處理好了臉上的傷,又說:“把上衣脫了。”
“脫了?”少年潘飛陡然拔高了聲音,一臉的抗拒,耳朵卻慢慢紅了。
裴怡“嗯”了一聲:“脫完趴着,我看看你背上的傷。”
潘飛不配合了,他蹿出帳篷,嚷嚷着:“身上的傷不用管,反正別人也看不見!”
“看不見就不存在不疼嗎?”裴怡看着他的背影說。
潘飛猛然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這種這種……讓他心裏暖洋洋的話,這讓他的心情變得有些奇怪。
猶豫許久,他又走回到帳篷裏,脫掉上衣沉默地趴了下來。
裴怡低笑一聲,沒有說讓他跳腳的話,幫他上了藥。
等她處理完這個大工程,卻發現趴着的少年一動不動,再細看,發現他已經閉着眼睡過去了。
裴怡:“……”
她搖了搖頭,沒有叫醒他。
她走出帳篷,搗弄着從烤魚店租借來的燒烤工具。
她并不知道,帳篷內的少年在她離開帳篷的那一刻就醒來了,他從沒有拉上的帳篷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或許是因為此時正是春末夏初的交接點,外面的景色既有春的生機又有夏的活力,因此映在他眼中的世界色彩明麗,一直灰暗而紛雜的內心世界字啊這一刻安靜而平和。
不知不覺,他又重新睡了過去。
他是被外面的吵鬧給吵醒的。
一睜眼看到了夕陽下的裴怡的同學們正在烤燒烤,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男生正在彈吉他。
裴怡正看着彈吉他的男生微笑。
有那麽一瞬間,少年潘飛的心中産生了一絲不愉。
他鑽出帳篷。
裴怡看到他朝他打趣:“喲,睡美人醒來了?”
潘飛的目光落在彈吉他的男生身上,不說話。
見此,裴怡誤會了什麽,笑問:“潘飛,你對彈吉他也感興趣?”
潘飛眸光閃爍,依舊不語。
裴怡見撬不開他的嘴巴,又見同伴喊她,就沒再纏着潘飛打趣他。
潘飛見她不搭理自己了,又覺得怪怪的,回過神來已經貼着她站到了她身後。
“來幫忙?”裴怡發現身後多了個人便問。
潘飛說“嗯”。
裴怡問:“你會嗎?”
潘飛說:“不會。”
“噗,那你是來學藝的嗎?”裴怡朝他挑眉,“要交學費的哦。”
潘飛閉緊了嘴巴。裴怡搖搖頭,沒再逗他,讓開了位置讓他站近一點。
燒烤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多彩結束,一等結束大家都鑽進了帳篷,潘飛跟同行的一名男生睡,或許是因為下午他睡了很長的一覺,又或許是在陌生地方陌生人群中不習慣,這晚他幾乎沒閉眼,等到天一亮他便走出了帳篷。
他在水庫周圍轉悠,發現了一片挂果的覆盆子便摘了一些,等他回去,裴怡等人已經醒來并開始收拾東西。
“你去哪兒了?”臉上還帶着困意的裴怡懶洋洋地問他。
潘飛本想把摘的野果給她,卻在看到她的時候生出幾分羞意。
他遲遲無法将野果遞出,只一言不發地幫着收拾東西。
“随便轉轉。”他這麽解釋。
裴怡似乎沒睡好,精神不濟的她沒有精力多問,“哦”了一聲。
一行人效率挺高,很快拔營離開了水庫,等回到鎮子,裴怡讓她的同伴先行回民居,自己則載着潘飛往鎮上的學校去。
“今天不是假日,你得回去上課吧?”裴怡說。
潘飛想到了昨天打的那一架,心想他這一回校可能面臨的就是勸退了,因為他打的可是學校領導的兒子。
他并不解釋,等着裴怡将他放在學校門口。
然而,等到了學校,裴怡沒有放他下車就離開,她朝學校內走去。
“……”潘飛愣了一下,追上去,“你幹嘛?”
裴怡說:“廢話,我讓你給我當導游,耽擱了你的學習,自然要幫你向老師解釋!”
她說得理所當然,忽略了先後順序,忽略了不是他給她當導游耽擱了上課,而是他逃課被她抓去當導游這一事實。
潘飛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麽,怔愣地跟着她。
“你上哪個班?”途中裴怡問。
潘飛回答了。
裴怡沒有問他年紀這麽大怎麽還在上初一,事實上潘飛因為年紀大被不少同學嘲笑過,說他成績好都是因為他比他們大,是作弊。
潘飛發現,随着他跟這個叫裴怡的女的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久,他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奇怪。
裴怡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帶着他去了他的班級,找到了老師。
老師一看到潘飛就氣得摔黑板擦:“你小子還好意思回來,看你幹的好事!你把咱學校領導的兒子給打了,這事沒得商量,退學!”
潘飛聽到這話心中只有兩個字——果然。
他沒有讀書成才的欲望,倒也不覺得失望,只是覺得和陳業解釋起來比較麻煩。
正當他已經接受了現實,身旁的裴怡卻突然出聲說:“老師,你确定是我弟弟把你們領導的兒子給打了,而不是你們領導的兒子欺負了我弟弟?你看我弟弟的臉,天啊,誰這麽狠心對我弟弟下重手呢?可讓我心疼壞了!”
憤怒的老師剛剛被潘飛奪去了所有關注,等裴怡開口這才注意到裴怡,頓時驚疑不定,他被裴怡身上的名牌以及肉眼可見的昂貴珠寶首飾給唬住了。
他頓時變了一副面孔,謹慎地問:“你是誰?”
裴怡搭着潘飛的肩膀笑:“潘飛認的姐姐。”
潘飛看向裴怡,老師看向潘飛,表情都很奇怪。
裴怡卻不管,她顧自說:“我家潘飛來你們學校是來求學的,可不是讓他來蒙受冤屈的,到底誰打的誰,這種事還是得調查清楚,如果調查不清楚,我們家和你們市的市長有幾分交情,不如我讓市長派個人來看看?”
老師大驚。
眼見裴怡要撥電話,他急得頭上冒汗:“等等等等——我聯系一下我們領導,讓他叫他兒子過來,我們再問問,也許是那孩子先前糊塗了說了謊話呢!”
他不知道裴怡是誰,但從她的氣質來看,那絕對不是什麽普通人!
裴怡似笑非笑:“那行,不過動作快一點,我的耐心一向不太好。”
老師趕緊拿出電話聯系領導,不久,一名初中男生和一個中年男子一起飛奔而來。
中年男子一看到裴怡便賠笑道:“不好意思,我兒先前撒謊了,是他先動的手,他道歉。”
說着,摁了摁自家兒子的頭,讓他道歉。
那個男生似乎被“提點”過了,雖然不甘願,但也好好地道歉了。
潘飛在一旁看得表情複雜極了。
裴怡神色自在,笑說:“男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既然道歉了我就不追究了,不過潘飛是我裴怡認的弟弟,身份和我金家兒女平等,以後再随便打鬧嬉鬧就顯得有點不成體統,所以,他身上要是再有‘打鬧’留下來的痕跡,我可不高興。”
那個領導賠笑:“是是,潘飛同學成績優秀,熱愛學習,沒有人去打擾他學習的。”
“那就好。”裴怡笑了笑,将一張名片遞出,遞向潘飛的老師,“我家潘飛就麻煩老師你幫忙看着點了,有事打上面的電話。”
老師接過名片,他伸手拿名片的時候,那個領導偷看了兩眼,見上面赫然印着A市金家的家徽。他去過A市,對A市的幾大家族有所了解,一時間他非常感謝自己的謹慎和明智。
打架事件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解決了,領導帶着自己的兒子走了,老師要帶潘飛進教室,裴怡說不急,說她要留下潘飛說幾句話,于是老師很有眼力地走了,給他們騰空間。
老師一走,裴怡便笑出聲:“噗,少年,你那是什麽眼神?”
潘飛瞪着她:“你為什麽要幫我?”
裴怡明顯就是在幫他,她從他身上的傷看出了許多故事。
裴怡看着少年帶刺的模樣,很想撸一把他的頭毛,又怕傷到了少年的自尊心,便克制住了。
她說:“不是幫你,是因為姐姐最近其實很缺錢,拿不出那一萬塊的現金,便想着賣一個人情,容我以後有錢了再給你那一萬塊。”
潘飛:“……”
騙鬼呢!
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裴怡可不管他信不信,從自己的包裏翻出口紅:“潘飛,把手擡起來。”
潘飛下意識地擡手。
裴怡用口紅在他的手上寫下一個地址,完了之後說:“姐姐我明天就要走了,欠你的錢等你來A市了,找到這個地址,我給你。”
潘飛:“……”
裴怡扭頭看他,看了一會兒又笑笑:“那麽,少年……”
她退後幾步,朝他笑着揮手。
“再會了。”她說。
潘飛站立在原地,看着她走遠,感覺心裏有點空。
另一邊,裴怡回到車上,發現有人在車內放了一樣東西,那是用寬大的樹葉細心包裹起來的……一小包野果。
裴怡離開鎮子的一周後,潘飛突然想學吉他。
鎮子的偏僻讓他無法找到教吉他的老師,他想到了走出鎮子,A市是他的首選。
他想做就做,在這之前,他得存一些錢,而且他有不能辜負的人,比如資助他的愛心人士,再比如……幫他回到學校的裴怡。因為這些原因,他在鎮子讀完了初中。
16歲那年,他畢業後走出了鎮子。
他在A市報了個學習班學會了吉他,之後和幾個人組了樂隊,反複分分合合之後,他結識了“火烈鳥”,那像是命運的轉折點,遇到“火烈鳥”之前,他活得比狗不如,遇到“火烈鳥”之後,他的人生漸漸步入正軌。
再之後,他加入了“火烈鳥”,這個這個樂隊的節奏吉他手。
他耗費了數年才終于活得像個人了,在這之前,有個地址默默刻在他的心底,他幾次前去瞧過,但只是遠遠地看着。
19歲那年,他和“火烈鳥”的成員關系越來越好,幾乎到了親如兄弟的程度。
然後,他被隊裏的鼓手金明帶去了他開的酒吧,在那裏,他遇到了金明的姐姐——裴怡。
多年之後,他們終究重逢了,一如當年她對少年的他說——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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