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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歷經兩個多月的時間,《風沙疾》的拍攝進入了尾聲,殺青在即。
這是蘇煜來到現世後參與拍攝的第一部劇集故事,雖然之前原身也跟過一些劇組做跟組演員,但正兒八經的二番角色這還是頭一遭。
能踏踏實實地做些事讓蘇煜倍覺踏實,而導演等人對他演技的肯定也給了他一定的成就感。
唯一比較煩心的,就是來自項呈的多番滋擾。
由于蘇煜那死心眼兒的助理孟谯師兄跟項呈混作一丘之貉,便使那人能夠随時随意地出現在蘇煜的房間裏而不必驚動劇組裏的其他人,于是這種滋擾就變得更加嚣張起來。
當然,項呈對自己的到來是有理有據的。
“我說過了,三天或者五天,你的一口氣用得着喘那麽久?三五天見一次已經很适合了。”
蘇煜跟這種人簡直沒辦法講道理,最後想了想只能問:“你不是影帝嘛?你不用接戲拍戲嘛?你就這麽閑嘛?”
這麽問的結果就是,那個無賴上前拉他的手,一臉深情無限地看着他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來這裏為的只是你而已,拍什麽戲影什麽帝,那些對我來說狗屁都不是。”
說起這個蘇煜倒還真是好奇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轉世輪回還逃不過他的手掌心,還有原身和項呈五年前的相逢......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承軒帝搞得鬼,那麽他一介凡人是怎麽做到的?
項呈一副不可言說的神秘姿态,只是拿出了他皇帝的架子來,道:“朕乃九五之尊,天下事有什麽事朕做不到的?蘇牧塵,你還是乖乖從了朕吧!”
然後就換回蘇煜拍在他手背上的一記巴掌。
戲不能不拍,逃也無處可逃,真要動手蘇煜也下不去狠手,于是也只能被那人一次又一次地占去了許多便宜再木着臉将人趕出房門,等過上幾天再被騷擾,如此這般往複循環地度過了在拍攝地的大半拍攝時間。
當然,那天跟項柳依的吻戲是借位拍的,本來興致勃勃想要奪了蘇煜小鮮肉熒幕初吻的項大小姐,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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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哥跟我發話了,說你是他的人,我要是敢瞎碰我就死定了。”項柳依這樣子跟蘇煜說道,說的時候還連連咋舌,看蘇煜的眼神那叫一個情緒紛雜:“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那高貴冷漠的三哥,居然載在了你的手裏!高,實在是高!”
蘇煜一臉無謂,懶得回言也懶得争辯。
他高?他哪裏高了?
除去立場所造成的對立關系,在某些方面他才是那個從頭到尾被耍毫無自主權的人好不好?
但不管怎麽說,日子就在這樣亂七八糟的瑣事煩憂中暫時地平衡了起來。
起碼蘇煜暫時不用去再去反複猜測琢磨求證項呈的身體裏到底有沒有暴君的靈魂,也暫時不用擔心再被暴君抓去關起來這樣那樣,最重要的是,他也應該不用再害怕會被這具身體裏原身的靈魂給擠出身體之外了。
這天,蘇煜跟劇組請了假。
他要去參加早前就說好的書法協會舉辦的書法交流會。
那個書法交流會原本早就應該舉行了的,但聽說好像中間有些耽誤,所以直到這會兒才正式舉辦。這段時間裏那位熱心的張副會長一直有給蘇煜發消息,并邀請他屆時一定到場。
蘇煜一開始就答應了這位張副會長,自然不能輕易食言,便跟劇組提前打好了招呼,騰出了一天的時間往書法交流會的現場趕。
一出劇組地界,不出所料地碰上了等在那裏的項呈和有日子沒見的徐助理。
“我也要回去,一起走。”項呈說道。
蘇煜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項呈就直接将他堵了回去:“不麻煩,上車。”
早就得到指令的徐得勝和孟谯更是一個幫他開車門一個幫他提行李,三下兩下把他推進了車裏。
蘇煜:“......!”
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旁的項呈像是毫不知蘇煜的惱火一樣,傾身過來幫他系上安全帶,又在他耳旁輕輕說了句:“以後不準跟朕說麻煩,你的事從來就不會是麻煩!”
雙拳難敵四手的蘇煜扭頭看向窗外,拒絕跟旁邊這個人交流。
項呈也不甚在意,開口吩咐徐得勝:“出發!”
沒有穩重溫柔的現代人“項呈”的僞裝,這位千年前的帝王骨子裏的強勢和霸道開始一點兒都不加遮掩地暴露在了蘇煜面前。
項呈看起來是真的非常非常閑,他不但一路護送着蘇煜去了書法交流會的所在地,還下車親自陪同蘇煜進了會場。
開始蘇煜氣得直翻白眼,直到看見會場內被早就到達的一堆人圍坐着的崔茗卓。
蘇煜腳步頓住,整個身子都變得有些僵硬,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旁的項呈,那一瞬間流露地茫然和無措讓項呈心疼不已,恨不得馬上把人揉進懷裏好好安慰。
就在這時,前面那一堆人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說話聲,語氣頗有些尖酸刻薄的意味,說出的話也是帶着刺兒。
“這麽有閑心寫字,崔總的日子過得真是雅致!”
蘇煜順着那聲音看過去,看到在離崔茗卓不遠處的一個椅子上坐着個素面朝天的女人,看她年紀也不是太老的樣子,只是不像其他女人那樣畫着精致的妝容,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簡單素氣的灰白搭配,便顯得她老成了許多。
只是這樣一眼,蘇煜的心便猛地被揪起,他這一次沒有看項呈,只是腳步微移,同樣也是下意識地往項呈身旁靠了靠。
項呈擡手攬住他的腰,靠近了低聲安慰道:“別怕,我們過去。”
蘇煜踟蹰不動,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害怕,他只是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他看向項呈,眼神裏是淺淺的哀求和惶惶不安。
上輩子,除了幼年淺淡的記憶,他對“家”這個字并沒有太切身的體會。
他沒有家,也沒有可以放在明面上至親的人,浔王給他安排的那個身份只是用來做戲的,一轉頭大家誰都不記得誰。
硬要說能在他心底裏算上一個家的地方,也就只有太子殿下的景山別院了,那人曾牽了他的手,帶他回家。
如今輪回轉世,他卻被項呈拉到了親生父母的跟前。
接下來......是要做什麽?認親嗎?
“我、我我我還沒有準備好......”蘇煜小聲地在項呈耳邊央求:“下次好不好?”
項呈卻不給他退縮的機會,一邊用手撫摸他的脊背給他安慰,一邊說道:“小傻瓜,重新活一次也沒有把膽子練大嗎?上輩子你有沒有遺憾?為什麽會有遺憾?難道你就沒有反省過?為什麽那麽死心眼兒,為什麽不夠勇敢?下次?下次是哪天?你說清楚定明白我就放你走。”
蘇煜呆愣愣,他哪裏能定下下次的具體時間,他想做的只不過是暫時地逃避。
就在這時,那位譏諷崔茗卓的女士像是心有所感,她轉過頭,正對上了蘇煜怯怯看過去的目光......
兩人相對視,那位女書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一雙眼睛裏的風雲翻轉......
交流會的負責人張副會長這時候也看見了走進來的蘇煜,連帶着旁邊的項呈也一并看見。
他們這個圈子雖然跟娛樂圈不搭邊,但多少也都知道項影帝的名頭,要不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也一定會大吃一驚。
盡職盡責地招待了新來的二位,時間正好也差不多,交流會正式開始。
先是主辦方的歡迎致辭,再就是來賓的大概來頭履歷簡介,這樣的交流會旨在交流和會談,所以負責人把流程過一遍,剩下的就是大家各自就書法上的一些問題技巧、發展方向等進行切磋交流。
會場有許多名家的藏品展覽出來,也有安放在各處的書案,現場衆人三三兩兩聚做一堆,有的共同觀摩名家書作,有的則現場揮筆題上一兩幅字大家互相品鑒。
有人認出了蘇煜是仿寫一千年前的五谷散人仿得十分相像的那個年輕人,感興趣的也便上前攀談交流,還希望蘇煜能現場寫一副來大家觀摩一下。
蘇煜失魂落魄的,但礙于教養也禮貌地接了筆寫了一幅出來。
衆人圍攏過來,見他寫的是: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字體飄逸潇灑,看着很是好看,但卻也隐隐有些缭亂之勢。
旁邊一位很喜歡五谷散人書作的眼鏡男摩挲着下巴品摩蘇煜的字評價道:“老練有餘,豁達不足。我很喜歡五谷散人的那幅《春日行》,據說是他年少時在道館修行的時候所書,那字體端正不失風骨,跳脫間盡顯少年人真忱本性。小蘇你的這個就還是稍微差了些意味......”
蘇煜壓根連這人的話都沒聽清楚,滿腦子裏都想着以前在浔王府跟着先生讀這篇《蓼莪》的時候自己心裏頭浮現出來的感受。
這首詩的作者抱恨自己不能終養父母,而他卻連父母在何方都不知道,後來知道了父親是誰,卻又不便相認也不能相認,他對父母親的思念和全部想象,到死都沒有人知曉。
就在這時先前那位女士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哪裏不好?哪裏不足?哪裏差了些意味?你會不會看?不會看不要信口胡說,我覺得他寫得很好......很好!”
她開始那四連問的語氣很沖,不像質問倒像是要跟人掐架。
那個點評蘇煜書法的眼鏡男剛要準備反駁,一轉頭卻看見那位出聲的女士通紅了眼眶,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語聲都在顫抖,第二個“很好”說出口時更是已經淚水漣漣。
眼鏡男傻了眼,自覺不對勁兒忙閃到了一旁。
蘇煜低垂着頭,有水滴從他臉上滴落,打在那幅有“父”和“母”的字上。
旁邊的女士嗚咽出聲。
蘇煜再也忍不住,擡頭看去。
那女士迅速擦掉眼睛裏的淚水仔仔細細打量他,看了好一會兒她慢慢伸出手,顫抖着摸向蘇煜的臉龐,淚眼婆娑中喃喃自語,分不清是在問蘇煜還是問自己或者是問蒼冥。
“是你嗎?是你吧?是我的孩子嗎?沒錯吧?這次一定沒弄錯對嗎?”
蘇煜不知該不該回應又如何回應。
他對“母親”這兩個字的印象只在原身的記憶裏找到一些片段,但它并不屬于眼前的這位女士。
他之前在聽了項呈的推測之後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翻閱這位女士的資料來查看。
但就在剛剛進門看見她的一個瞬間,那種神奇的骨肉之緣讓他幾乎一下子就認定了他和她的關系。
血脈相連。
于是,他對着面前的女人點了下頭。
這一個承認一下子讓這位苦尋親子二十載的母親崩潰,她用雙手死死握住蘇煜的衣襟,毫不顧忌場合不顧身份不顧一切地嚎啕大哭起來......
良久之後,項呈捏着指關節朝着一旁的徐得勝使了個眼色。
要為他的心肝寶貝找到家人,想讓他人生圓滿開心快樂,所以安排今日的會面。
但他實在沒想到那個女人會那麽能哭,這都大半個時辰了還沒哭完!害得他的小心肝也在難過悲傷個不停。
徐得勝領了命去捅了捅站在旁邊陪着雇主流淚的那位女士的女助理,示意她趕緊去扶起來勸一勸,別在這兒傻呵呵地陪着哭個沒完。
女助理忙回過神來照做。
但令項呈不滿的是,接下來居然還有長達數個小時的母子促膝長談,從頭到尾完全把他這個中間辛苦的牽線人給排除在外。
皇帝陛下磨着後槽牙忿忿不已,好在他一轉頭,看見了另一個人。
蘇煜的生父崔茗卓一臉平靜淡然地窩在旁邊等待,只是兔子一樣通紅的眼珠出賣了他的這幅平靜。
項呈這才想起來,剛剛從書法交流會現場出來的時候,那位蘇煜的生母明蘭在看見旁邊站着的崔茗卓時,一把扯過蘇煜護在身後怒吼道:“他是我的兒子跟你沒關系,你滾遠一點兒!”
然後這位崔先生就真地滾遠一點兒,沒敢追上去了。
這會兒項呈等那母子倆敘二十年的離別之情無聊,便跟這位準岳丈大人說起了話。
陛下問:“我聽人說你一直在找,可有頭緒?”
岳丈大人微微點着頭答:“一直追蹤到那個人的老家,可她後來又帶着孩子去了外地,換過幾個地方,前陣子剛剛查到她們應該是又回了這兒,但具體位置一直查不到。”
陛下對此也是略微有些了解,便說道:“是不好查,那女人一開始的名字都是假的,後來又只做一些不記名的散工或者夜工,再後來病了才回到這座城市,但她連醫院都不去,天天跟老鼠一樣躲在出租屋裏,哪裏能查得到。”
說到這裏陛下又好奇起來,問:“她為什麽要偷你的孩子,你和她有仇?”
岳丈大人搖頭:“不是仇。她應該是我的粉絲,那時候我們追查到她偷走孩子之後的第一個藏身地點,那裏面貼滿了我的各種海報。”
也就是陛下見多識廣,對這種事情接受得也十分淡然:“也就是說,那女人愛你如命,在不可能得到你的情況下就做賊偷走了你的兒子?‘煜’字也是跟你有關?”
岳丈大人想了想,點頭承認:“應該是,我演過的一個角色名字就是‘煜’。”
陛下漠然不語,回想他一半靈魂主宰的那個項呈,在當年曾經和小蘇煜一起送那瘋狂的女人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還好心給她買了墓地安葬,頓時覺得內心不爽,暗暗盤算着要不要偷摸找人把那墓給撬了,裏面的骨灰拿出來撒掉?
那麽惡心的女人不配他家小蘇煜每年的誠心祭拜。
又想到了什麽,陛下問崔茗卓:“可你又娶妻生子了,如果蘇煜不主動認你,奉勸你也不要上趕着惹他心煩。”
岳丈大人:“......”
他其實有些疑惑這位影視界的後輩到底是用什麽立場在為他那丢失多年的兒子來說話來發出警告。
但想了想他又好像沒有底氣十足的立場反問,何況眼前這人看起來氣勢淩人,不是輕易能夠叫板和斥責質問的身份。
而且說到底他還要謝謝這人幫他們找到了親子的下落,并且為他們一家做了不那麽刻意的見面安排。
想了想這人說的問題,他回應道:“我是又結了婚生了第二個孩子,而不是像明蘭那樣,孤身一人苦守着孩子回來的消息。那孩子他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無話可說。我只是......”
說到這兒他長嘆了一口氣,接着道:“我只是不想每天沉浸在痛苦和自責中不可自拔,日子總要過下去,我從沒有一天放棄過去尋找他,只是相比我親自去找,廣散錢財請更專業的人士幫忙找我覺得可能更有用些。這麽多年我棄了最鐘愛的電影從商賺錢,也小攢了一筆財富。現在他回來了,他氣我惱我不認我都無妨,務必請你說服他接受我給他準備的賠罪禮物。”
“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沒有看護好他讓他和父母分別這麽多年,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所以還要再麻煩你替我向他轉告一句......對不起。”
陛下伸手拍了拍岳丈大人的肩頭,說道:“不用我轉達,他已經聽到了。”
崔茗卓一愣神之後轉頭望去,旁邊不遠處,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母子二人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他,各自的眼中情緒複雜。
項呈不管這分分合合的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各自有話說不出的尴尬場面,他徑自走到蘇煜面前,心疼地看着他通紅的雙眼,然後當着岳丈岳母大人的面擡手揉了蘇煜柔軟的發,又捏了他的耳垂和臉頰,溫聲說道:“去吃東西,再睡一覺。來日方長,別的話都等休息好了再說。”
岳丈崔茗卓:“......”不太對勁兒!
岳母明蘭:“......”太不對勁兒!
被惶惑忐忑大悲大喜的情緒折騰的腦子有些不清楚的蘇煜:還好我已經習慣了。
接着他瞬間又回神:等等,我在想什麽?我怎麽就習慣了呢?!!
感謝 火鍋店 的雷。
感謝大家訂閱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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