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紅色平安夜

但是計劃剛有了雛形時，一個喜訊從天而降砸在我身上，同時也導致我們計劃中止。

有一家影視公司會在C市舉行明星選秀。我報名了，但是陶意棠沒有，因為陶叔叔不許。

為此，他們父子在家裏大吵了一頓，陶意棠跑到我家來住了幾日。最後陶叔叔妥協了，但是卻錯過了報名時間。

陶意棠那家夥消沉了一天一夜，後來不知初曉跟他說了什麽話，他忽然振作起來了。

然後跑到我面前故作語重心長的樣子，一巴掌拍在我肩上，打的很用力，估計這家夥自己不知道，倒是疼的我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

我正想憤憤打回去時聽見他說：“你一定要勝出，連同我那份一起贏回來！”

這麽嚴肅鄭重和我說話的陶意棠，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也真有些不習慣，按捺住心裏的酸楚和感動，撇過頭道：“知道了，我會努力，我一定會贏！”我向他保證。

陶意棠欣慰地笑笑，“這就好。”

其實我說那話時心裏在發虛，想的是不過說說，安慰一下自己和他而已，第一肯定拿不到，但進入前幾名那個名次應該還是沒問題。

不過這話真不敢當那家夥說，也還好沒說出去，否則以陶意棠的脾氣，下一掌肯定會更用力，說不定肩膀都被他打塌了。

這是我的夢想，冠軍，我勢在必得！

去參加的當日，原本信心滿滿，但是一進去後我有些膽怯了，裏面報名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很多。大部分是男生，都在舞蹈室裏準備，大家都只專注自己的事，對進去的人毫不關心。密密麻麻的人海，大略估計下來至少有上百人。

在上百人裏面只選出一個冠軍，我開始擔心自己會很快落選。

“xx，你是不是很緊張？”劉晔問我，“我也覺得很緊張。”

“還好吧。”

我撒了小謊，因為我想着現在決不能動搖軍心，這樣很容易發揮失敗。

為了不讓他們看出我的緊張，我想先回避一下，“我出去吹吹風。”

我在休息室裏深呼吸着，突然手機短信響了，打開信箱一看，居然有十多條短信，全部是為我加油打氣的。

讀着那一條條短消息，我漸漸放松下來。

那場比賽，我在演播廳裏面對十位評委，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态，唱着自己最喜歡的歌曲。

因為每一周都有比賽，于是我向學校請了長假，過程有些艱難，不過好在班主任看在我成績穩定，沒走下坡路的份上答應了。

我瞞着家裏，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音樂室，天天練習着。

陶意棠知道後很有義氣的，逃課過來陪我練習，那一刻，我真心高興能有他這麽“傻”的朋友。

從他身後出現的初曉，更讓我吃了一驚，我完全沒想到初曉會和陶意棠一起逃課來看我。

只是一間小小的練習室，可初曉硬是把自己收集的糖果紙，認認真真地用線把它們串聯起來，挂在窗戶前。

陽光折射下，糖果紙散發七彩光芒。

那幾天，我們一直同吃同住，一起在小屋裏瘋狂唱歌。

平時我和大家一起練習，初曉就在廚房給我們做飯。不過每天初曉都會趕在學校放學前回去，那時候我和陶意棠都會送她到巷子口，因為初曉不想她媽媽看見，所以我們沒去過她家。

我們都表示理解，畢竟在家長眼中早戀不是好事。回去的路上，扭頭看見陶意棠笑的一臉傻樣，那一刻我深深地鄙視他。

周末我們一起去比賽，我在臺上忘情歌唱，他們會坐在第一排給我加油打氣。一共十輪比賽，每一次我們都在一起。

一周後結果出來了，第一場比賽因為我有一副好嗓音所以被選中了，而其他人被淘汰了。我想了想決定退出，第一時間先向陶意棠說聲對不起，不能拿冠軍了。

陶意棠向我一拳揮過來，叫我不許放棄繼續比賽。

樂團的解散使我的心情很低落，但是大家卻一如既往地為我加油打氣，我漸漸明白自己不應該辜負大家的希望。

之後，我更加努力地準備着。但是最後一場比賽，陶意棠和初曉沒有來。

因為前幾天陶意棠被一個模特公司的經紀人看中，試鏡的的日期和我決賽的日期是同一天。

陶意棠因為想得到初曉的支持和鼓勵，于是邀請初曉和他一起去。

初曉也答應了。

那天，我如期望中那般贏了冠軍，但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時間流逝，轉眼我們已經上高三了。

12月份，天空飄着第一場雪。

陶意棠決定在這個月的聖誕節，請初曉到家裏玩，打算在那天向她告白。

他興高采烈地在我面前不停說着，而我一直笑得很勉強，只是在他望着我尋求意見時，我才會說幾句。

“怎麽樣，你覺得她會答應嗎？”一向自信滿滿的陶意棠，這一次不再那麽自信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看着他擔憂不已的神情，我反問他：“你擔心她會拒絕？”

“是啊。”

原來陶意棠真的怕被初曉拒絕。

那時候我有想過，如果陶意棠真的被初曉拒絕，應該也不會傷心吧？

所以，我問他：“如果她拒絕了你，你會怎樣？”

“那……我要繼續追她，一直到她答應為止。”

我本來以為他會放棄，沒想到……，我果然還是太低估陶意棠的堅持。

戀愛，就像在和時間較真，不止要愛的真還要愛得長。但是，我們卻忘了愛情也是泡沫，過分美麗會容易破碎。

12月25日，那一天發生的事，我們三人誰也忘不了。

但我想從聖誕節的前一天說起。

前一天的平安夜正好在星期六，我瞞着陶意棠約初曉出去玩，是想要默默地和她、和這段暗戀告別。

我們一起去商場滑冰，一起去夾娃娃，一起看爆米花雨。

在人群擁擠的街道上，我牽着她一起走，我能從她眼中看見自己，但是只是那麽一瞬間，我終究不能讓她一直看着我。

難得今天露出點陽光。

城市到處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高聳入雲的樓層，讓人暈眩，感覺像是坐了雲霄飛車一般，光潔亮麗的玻璃反射着弧光，樓層之間像是加上一座隐形的天橋。路上街道周圍的綠化帶雖然枯萎凋零了，但是它們的根還深深紮在泥土裏。

我和初曉坐在平穩運行的輕軌上，聽着隧道裏發出輕微的隆隆聲。興致勃勃地望着窗外，看着列車帶着我們，穿過熱鬧無比的市中心，看着流動的人群和車輛，感受他們的忙綠。

我們走出車站，夜幕也已降臨。

小路上鋪着薄薄的雪，大部分的雪融化了，花壇裏的枯枝上堆積着雪團兒，還“簌簌”的往下掉。

已經是晚上九點，路上的行人漸漸變少，想來今晚約會的情侶們都手牽手去看電影了。

我們在公園裏坐着無聊地向周圍東瞧西望，等到人少了一些後，我從背包裏取出一大把煙花棒，和她一人一半。打火機一點，點燃後很快從頭燒到尾，淡灰色的棒子變得漆黑，帶來的煙花棒十幾分鐘內全燃盡了。

後來我們說了很多話，大多是她問我答，我說她聽。

她踩在花壇的臺階上，搖搖晃晃地走着一字，我在下面扶着她，問她：“陶意棠有邀請你明天去他家玩吧？”還是沒能忍住，和她說起這件事。

“嗯。”她沒注意到我語氣裏的低落。

“我明天有事，所以我就不去了。”

她愣了兩秒，沒有問我其他的，只是“哦”一聲。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應該要給她平安果的，以往我都給了，今天不知怎麽卻忘了。包裏倒是有一個，不過那是陶意棠送給自己的，不能給她。“我打算提前送你禮物，你要什麽？”

她跳下來，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呵着熱氣。從她口中吐出的白氣，迷了她的視線。她認真在想，“唔……我想要……”

“什麽？”看着她犯迷糊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好笑，心裏計算着自己口袋裏剩下的錢能不能給她買個好禮物。

“精彩又與衆不同的人生！”

我瞪大眼，和她對望好一會兒，确定她沒有開玩笑後我認輸了。

“……這個，我給不了。”

初曉捂嘴笑了笑，才正經道：“我知道，那你就給我一段祝福吧！”

她尾音剛落。我立刻停下腳步，在她等待的目光中，認真一字一句說道：“初曉，我祝你聖誕節快樂，我祝你心想事成，我祝你天天開心，我祝你身體健康，我祝你……”

她望着我哭笑不得，揮手打斷我，“好老氣的祝福語哦，不過，還是謝謝了。”

我想了想，“初曉，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與衆不同的人生，是怎樣的人生，但是我更希望你，擁有一個不孤單的人生。”

無論今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我都會祝你幸福，這是我最想給你的禮物，可惜不能讓你知道。

這一段的燈光有些暗淡，面前的路也變得模糊了，她盯着腳下生怕會滑倒。有想過要拉住身邊的人，但是又有些矜持，只好自己随時注意點了。

“該我送你禮物了，你想要什麽？”

“一個願望。”我回答的很快，因為這是我在想不到禮物的情況下，脫口而出的。

随着話音落下，黑沉沉的夜空，竟然開始飄起雪花。夜空下，雪花潔白晶瑩，在霓虹燈的照射下變得五顏六色。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她的臉上、肩上，觸到她的體溫便很快化開，一顆顆頑皮的小水珠從她身上落下。

“什麽願望？”

我搖搖頭，表示還沒想到，“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

我見她差點滑倒，快碰到她的手，又一下子彈開了，對她說：“小心點。”

這個平安夜裏，我與她最終只剩下沉默。

雪越下越大，時間也越過越快。

晚上，我疲憊地回到家中，把陶意棠送的蘋果，丢在桌上，然後徑自上樓休息了。

聖誕節這天，只有我和媽媽在家。

媽媽系着圍裙，把一道道熱騰騰的菜盤，端上桌，對我笑着說：“快去洗手過來吃飯。”她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我愛吃的。

媽媽是個傳統的中國女性，不過，她也很喜歡聖誕節，更尊重我們過聖誕的意願，所以每年她也會把今天當重要的節日度過。

吃飯的時候我在想，初曉應該已經到陶意棠家了。剛吃到一半，我問她：“媽，爸今天有事嗎？”

媽媽說：“他有事出去了，我們先吃不等他。”

我心裏很亂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麽，突然站起扔下碗筷，大步朝門外沖去。沒理會身後的喊叫，一邊着急地攔車一邊給初曉打電話。

我想阻止陶意棠的表白。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大度地成全他們，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做到。

我喜歡初曉，很喜歡很喜歡，要我今後看着她和陶意棠交往、上大學，我怕自己會崩潰，會受不了！

我握着手機，按下自己銘記于心的一串數字。

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又被挂掉了，第三次終于接通了。“喂，初曉……”話筒裏傳出一陣嘈雜聲，很吵，隐約聽出有人在吵架。我看了下號嗎，确定自己沒打錯後才繼續問道：“初曉，你在聽嗎？”

但是那邊始終沒人回話，幾秒過後，清脆的碰擊聲響起，我聽出是手機墜地的聲音，這時我不由慌亂了，不停催師傅開快點。

沒有挂斷的手機裏又傳出一陣嘈雜，聽不真切，但我明白的确出事了。

等我趕到的時候，看見只有陶家門口停的救護車，以及坐在車裏的陶意棠，他那雙仇視我的雙目。

那一路雪地上開滿了朵朵紅花，混着冰淩，如此的刺目……

以及，站在大門處的初曉……她那沾滿血的袖子……

不知怎麽，我感到腳底很滑，快要站不穩了，濕潤的路面，仿佛随時讓我跌倒爬不起來似的。我隐約感覺，我們此時已經站在看不清的道路上——

而我們的未來，在十字路口處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