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人既出生,有缺有圓已定

我以為姜春再不會來騷擾人了,但是有一天,她又出現了,這次的她幼稚地暴露了一切。

夜總會的大門前,她甩動着手中的車鑰匙,高昂地擡起頭,向我展示她那騷紅的跑車,也自信滿滿道:“苜苜,兜風嗎?我特意買了一輛新車,專門載你一個人,我給你的一切都要最好的,別人坐過的,不能髒了你的屁股,怎樣,我夠好吧?”

我的确有些傻眼,面前的跑車是一輛瑪莎拉蒂,大部分普通人掙一輩子錢也買不到一輛。我呵呵一笑,“敢情你之前在我們面前裝窮鬼,是怕我們攀龍附鳳?”

姜春理了理她的潮衣潮褲,她勝券在握地說:“也不是,平常一點,能交到真朋友嘛,我的狐朋狗友光蹭我錢,我煩死了,那天郁悶地來喝酒,就認識了你和向島,挺不錯的,兜風嗎?兜一輩子的那種。”

“不兜,沒空。”我幹脆地一口回絕她,也準備回去工作。

我的果斷拒絕令姜春吃驚,她将我拉回來壁咚在車上,傻逼地說:“女人,你是第一個知道我有錢還拒絕我的人,真是特別。”

我推開姜春,叉腰仰天長笑,“你霸道總裁小說看多了是不?”我模仿向島的招牌嘔吐,“女人?嘔~我快吐了。”

姜春有點糗,她握拳輕咳了幾聲,道:“喂,別這麽不給面子,你們不都喜歡這樣的嗎?我模仿而已。”

“誰喜歡了?我喜歡阿恒!你也知道我有了阿恒,你就別死纏爛打了,你上次不是傷心了嗎,今天來犯賤?”

姜春厚顏無恥道:“我已經想通了,球門有守門人,球不照樣進?只要你們沒結婚,我就有機會。”

對于無法說通的人,我不欲浪費口舌,進門前,我聽見姜春在後面不甘心地說:“喂,你跟着阿恒那種混混有什麽出息?你愛他哪點?我再不濟也是懂生活的人,他能給你什麽生活?”

我沒回答姜春,答案早已在心中,早已在行動中,我沒必要去告訴誰。

姜春大抵覺得那天有些過分,她後來誠誠懇懇地向我道歉,繼續要求做朋友,她保證不會再那麽無禮了。

并說,女朋友随時可以換,真朋友難得一遇,她交定我和向島了。

為了證明她不再追我,她甚至摟了一個性感的女朋友來面見我和向島。

姜春拿的起放的下,性格大大咧咧,不記仇也沒心沒肺,向島欣賞她的爺們兒,我對她不感冒,但我們三個在時間的磨合下竟成了常在一起胡混的哥們。

姜春每個星期會來銅雀門逛一圈,她基本泡遍了每個小姐,我不禁在心底暗嘆,有錢果真好使。有次她将心思打到了蘇珊身上去,我忙告訴她,蘇珊是向島背後的女人。

她唉聲嘆氣地說朋友妻不可欺,就只好放棄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姜春進不了銅雀門,安保說是恒哥吩咐的,姜春每次來都凄涼地蹲在門外呼喚我和向島。

我讓阿恒取消姜春不能進門的禁制,他沒同意,不太像他平時的作風。

過了幾日在下班的時間裏,我撞見阿恒在大門口把姜春打得流鼻血,我登時就怒火中燒地沖出去吼阿恒,“你為什麽動手打女人!!”

我當時吼得有點過分,沒顧及男人的面子。

阿恒盯着我,一句話也沒解釋。

我把鼻血嘩嘩流的姜春扶起來,手忙腳亂地掏出衛生紙遞給她,她捂着腦袋,搖了搖,弱兮兮地說:“頭暈,不想動,你男人打出來的鼻血,你幫我擦行嗎?”

我抱歉地給姜春擦鼻血。

在門口一直立着的阿恒轉身走了。

安保說,恒哥沒有打女人,是姜春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并且纏人地攻擊阿恒,阿恒正當防衛的時候誤傷了姜春。

我當即質問姜春,“他們說的是不是?”

姜春用紙塞住流血的鼻孔,她最會做的樣子就是委屈的奶狗樣,她撅着嘴低低解釋道:“我承認是我先動手的,可是明明是他先不許我進門的,憑什麽呀?而且我下手打他能有多重?他把我鼻血都摔出來了還叫正當防衛?守門的是他的人,肯定偏幫他們恒哥,就添油加醋的說我。”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禁門令我給你搞定,你別再惹阿恒了,他不是什麽善茬,向島都言聽計從。”

她直搖頭,“哎,重色輕友。”

我撇下沒什麽大礙的姜春去找阿恒,路走了一半,我又折回停車場看了看,他果然在車上等我,遠遠地就見他将手肘擱在車窗上抽煙,淡白的煙氣在他臉龐一縷一縷地輕飄,他仿佛迷進了茫茫無邊的煙霧之中。

在我出現後,阿恒就将未抽完的煙摁滅了。

我把身子鑽進車窗裏,親昵地捧起阿恒的臉吻下去,我試圖将舌探進他嘴中,他的嘴抿得很緊,也用手推開了我。

我失落間,又見阿恒将頭偏向另一邊,吐盡了嘴中的一小團煙霧。

我繞過去坐在副駕駛上,我摸着脖子,讪讪道:“我聽安保說了,是姜春先冒犯你的,我當時正好看見你那麽粗魯,就...沖動的冤枉你,對不起。”

阿恒不喜形于色,我沒法分辨他有沒有生氣。

我盯緊了阿恒的神情,他伸長手臂勾住我的脖子,輕輕地将我摟過去貼着他,他深深地看着我,溫聲道:“苜蓿,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嗯!”我靠在他溫暖的肩胛上,仰視着他。

阿恒欲言又止,他看我的目光透着眷戀和複雜,閉了一下眼,他眼中的情緒漸漸消散,喃喃道:“算了。”

“算...?”話未問出口,他的熱吻如狂風驟雨一般襲來,堵得我說不了任何話,他吮痛了我的嘴巴,勒得我窒息。

阿恒松開後,我馬上追問:“你剛剛說算了,是什麽?你想跟我商量什麽?”

他開着車,敷衍道:“沒什麽。”

無論我如何追問,他都說沒什麽。

見他沒有生氣,我提了一下姜春進夜總會的事,他也通融地答應了。

“你是不是吃醋才禁止姜春進門?”

“不是。”阿恒回答的很快。

“那是為什麽?”

“沒什麽。”阿恒又在敷衍。

這次事件之後,阿恒對我的态度淡了很多,晚間下班他沒來接我,寧願自己難受也不想碰我,早上走得早,晚上回來的晚。

我們壓根見不了幾面。

我連着好幾夜都沒睡穩,因為他的态度令我心神不寧。今夜淩晨兩點,阿恒輕手輕腳地上床,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我側身抱住了他,在暗夜裏與他平靜地對視。

阿恒把我的眼皮往下捂,我偏要睜眼看他。

我故意用腿蹭了蹭他,不出幾秒,他就有了男人該有的反應。

但是阿恒選擇翻身背對我,我爬過他的身上,睡到了朝思暮想的懷裏去,不管他怎麽翻身,我都有精力持續折騰。

他沉聲命令我,“睡了,別動。”

“哦。”我郁悶地将被子全扯過來自己蓋,他居然起身走了,我以為他至少會跟我搶一搶被子。

我光着腳出去看,他寂寥地睡在客房裏,雙手枕着頭,緊閉着眼睛,睡相不太自然,似乎在思考。

我坐到他的床邊暗中較勁。

幾分鐘後,他說話了。

“你不睡坐着幹什麽?”阿恒冷着臉将被子圍在我身上。

我抖掉被子,繼續幹坐。

他想将我拉上床,我也不肯。

彼此靜默了一會兒,我才離開了這個同樣冷清的房間。

我數着窗簾上的素色圖案,一夜無眠。

清早七點左右阿恒就要出門,我追出去問:“你去哪裏?”

“幫老大做事。”他的語氣很生硬,直到關上門,我看見的也只是他修長筆挺的背影。

桌上準備了小米粥和蔬菜,他走前都會做好一份早餐,我孤單地吃完早飯,無聊地按電視看。

我躺在沙發上補覺,一點左右有個陌生的號碼打來電話,我迷迷糊糊地接通後,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是尤安歌,能見一面嗎?”

我的睡意頓時全無,阿恒近來的古怪,不得不使我聯想到這個女人。

如果阿恒沒有若即若離,我一定不會理尤安歌的電話,她約我在一家咖啡廳見面,我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打計程車去了目的地。

午後的咖啡廳仿佛也透着幾分慵懶,春日的陽光灑進窗裏增添了一縷縷明亮,店內播放着舒緩優雅的輕音樂,一個灰裙女人坐在僻靜的角落裏,她攪着咖啡盯着我,從我路過窗外,她就開始盯着我了。

我随意點了一杯咖啡,安靜地坐在尤安歌對面。

尤安歌今日未施粉黛,氣色一般,黑眼圈略濃。她噙了一口咖啡,緩緩啓口,“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十七?小姑娘,聽我一句勸,不要跟着阿恒。”她看我的目光并沒有帶任何敵意,平平淡淡的。

“我說不呢?”

她停止了攪杯子,唇邊勾起的輕笑具有嘲諷意味,“你以為誰要跟你過不去?你錯了,你是在跟你自己的人生過不去,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重口味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不卑不亢地說。

尤安歌一頓,被噎住了。

我喝了半杯咖啡,坐等她放招。

她看着窗外人來人往地街道,眼神裏有着淡淡的愁思,“跟着黑社會,你知道你要面對什麽嗎?有一天你可能會被抓起來挨打,會成為阿恒的軟肋,甚至可能會被輪.奸,太多血淋淋的東西,我都見過了,你想見的話,繼續呆在阿恒身邊就可以了。”

她的話,我早就明白,但是我沒有動搖過自己的心。

我嗯了一聲,她繼續有條有理地分析道:“阿恒不是不愛我了,他怕我受傷,所以推開我,男人都是多情的,我跟他那麽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沒了就沒了,他惦念我的時候,懷裏抱的是你,然後他慢慢對你這個新女友也有了感情,他又想推開了你,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我一時竟無法反駁,也明白了阿恒的忽冷忽熱。

“嗯,你說的對,但是你跟我一樣想和他在一起,你沒了這個機會,所以你也不希望我出現在他身邊,成為那個可以陪伴他的人。”

尤安歌緩慢地搖頭,動作像電影裏放慢的鏡頭,她撐着木桌站起來,由高而下地俯視我,她的臉挨得我極近,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很像阿恒,但是阿恒的眼睛是純黑色的,他們只是感覺上相像。

尤安歌眼裏有了一些紅血絲,她逐漸捏緊了拳頭,額頭上的青筋在日光下格外明顯,她壓低聲音說話,“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選擇與黑社會有半點沾染,現在,你有的是機會,趕緊離開我們的深潭!”

“當初有人叫你不要選擇這條路嗎?”我淡然地問。

她微微一愣,點了一下頭。

“那你當初聽前輩的話了嗎?”我繼續問。

尤安歌已說不出話來了,她非常慢地坐回了原位,如果她聽了,今時今日她也不會坐在這裏對我說同樣的話。

道理人人都知,可只有切身體會過,才能明白自己最初的堅持,我清晰懂得自己現在想要什麽,如果我的家庭完整一點,溫馨一點,我或許會聽尤安歌的話,回到家中就緒平凡乏味或者溫馨客觀的人生。

只是沒有如果,又賤又野生的李苜蓿已做好一切準備——為了阿恒。

尤安歌已不知該如勸我,她冷笑道:“真是個偏執的女孩子,決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如果不怕遇到傷害,祝你好運。”

她提起自己的黑色皮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小幅度地扭着腰朝門口走去。

我對着那抹灰色的曼妙背影,铿锵有力地說道:“人既出生,有缺有圓已定,一輩子裏遇到的危險都是未知的,如果怕,我幹脆不用活了。”

尤安歌頓住了腳步,她高高地舉起手拍了幾個響亮的掌聲,她諷刺地說:“有種,有種,初生牛犢什麽也不怕。”

因這掌聲和對話引來了周圍人的注目,我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喝完咖啡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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