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

一雙被雨水浸透的眸子看向懷裏的人，他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他明明沒有多餘的表情，可是在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唐甜沒來由的鼻子一酸，險些再次哭了出來。她不得不重重地咬了咬唇瓣，然後才開口道謝“謝謝……謝謝您！”

唐寂的視線似乎在她被咬道泛白的唇瓣停留了幾許，不過卻又像是錯覺。

他穩穩地抱着她走到了路邊。

大雨依舊打在兩人的身上，可奇異的是，唐甜此刻已經沒有了恐慌。

現在的姿勢也讓唐甜後知後覺地有些窘迫。

她掙紮了一下說道“唐先生，我還可以走。”

唐寂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醫院”話音一落她察覺到不對，趕緊解釋“我不是想要碰瓷，我媽媽病了，她在手術臺……”語無倫次的解釋，聲音卻越說越低。

唐寂緊了緊手，神色不明地看着懷裏的女孩子說道“我送你過去 。”

“啊？這太麻煩你了，我打車過去就好。”

“舉手之勞。”

唐甜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口一暖。

很快的，有輛黑色的車停在了路口，唐寂抱着她上了車子的後排。

車內，唐寂目視前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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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母親的唐甜也失去了說話的精神。

等車子開到醫院，正在唐甜撐着車門想要跳下去的時候。

唐寂卻彎下腰，不由分說地把她抱了起來。

身體懸空，唐甜驚呼一聲本能的想抓住什麽。

然而，看了看唐寂幹淨的衣服，她只能盡量繃直身子，企圖以核心力量讓自己不掉下去。

在他的懷抱裏，唐甜被屬于唐寂身上的清冽的冷香包裹着。

随着唐寂的大步前行，唐甜在他的懷抱裏微微起伏，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視線，看到了唐寂那線條分明的下颌線以及微凸的喉結，

而此刻，唐寂正巧低下頭，對上了女孩濕漉漉微紅的眸子。

通明的燈光下，唐寂的眸子像是染上了暗夜的陰影，神情有些莫測。

唐甜作賊心虛的趕緊低下頭，有些惴惴地攥了攥手，低低道謝。

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唐寂安慰道“放松，不用緊張。”

低醇的嗓音，在如此的近距離下在耳畔咋響，唐甜下意識地又攥了攥手，“我，我不緊張。”

“是嗎？”

微微拖長的語氣，明顯的不相信。

“那個，唐先生，我的傷不嚴重，只是剛才大概被吓到了，我其實可以自己走的。”

唐寂低眉，不置可否地說道“幫人幫到底。”

“可是太麻煩你了！”

“那你可以想想應該怎麽感謝我。”

“……好！”

話音剛落，看見唐寂把她朝值班的地方帶，她趕緊說道“唐先生，我想先去十七層。”

唐寂的步子一頓，垂眸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着急，然後調轉了方向。

等到兩人到了十七層，遠遠的看到了值班的兩個護士，唐甜說什麽也不敢再讓唐寂抱着了。

看到她眼裏的堅持，唐寂并沒有多說什麽，彎腰把她放了下來。

剛才受傷其實大部分都是擦傷，現在緩了這麽久，身體像是已經适應了，只是左腳腳踝似乎有些脫臼，想到母親的情況，唐甜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反正今天已經夠狼狽的了。

她一瘸一瘸地來到值班的護士臺。

護士帶着她到手術室門外時，唐甜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只見唐寂遠遠地站在走廊上，正接着電話。

像是察覺到了唐甜的視線，他偏頭朝她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唐甜的緊張和不安就那麽悄然的淡了下去。

得知醫生已經做好了手術的準備，唐甜趕緊簽了字。

當手術室門被合上時，唐甜有些精疲力盡地撐着椅子扶手坐了下去。

她靠在椅子上，閉了閉幹澀的雙眼，醫院的白熾燈打在她的臉上，格外的蒼白。

這已經是第三場手術了！既然前面兩次都已經過來了，這一次母親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等到她再次睜眼的時候就看到了唐寂正站在她的面前。

高大的陰影籠罩着她，因為背光唐甜看不太清他臉上的神情。

沒等她說話，唐寂開口了。

“你的傷應該去處理一下。”

“我……想等我媽媽出來。”

唐寂默了默。

餘光看見唐寂身上沾染着褐色的泥土時，唐甜突然站了起來，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唐先生，這一次真的很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這句話，你已經說第二次了。”

唐甜有些窘迫“啊？不好意思，我……”嗫嚅了幾秒，也沒找到一個臺階能保持住形象，她一着急，出口保證道“我一定會感謝你的。”

靜默了半晌，就在唐甜沉不住擡頭看向唐寂時。

唐寂語氣淺淺地說道：“那我，拭目以待？”

唐甜忙不疊點頭。

這個時候的醫院，除了病房裏的病人和陪護的以外基本沒有什麽人了。

倒是不時走過來的護士，目光總是停留在唐寂的身上。

想到他的身份，唐甜一下子就有些緊張，于是想也沒想地說道“唐先生，你先走吧，我這裏已經可以了。”

唐寂沒接話，只是上下掃了一眼唐甜，微挑眉毛問道“這就是所謂的翻臉無情、過河拆橋？ ”

這兩頂重重的帽子不由分說地扣在了唐甜的腦袋上。

唐甜連忙搖手，解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的身份要是被記者們看到，會給你增添很多麻煩。”

“現在才擔心這個，會不會太晚了？”

“……”好像也是這樣，這一路上，他抱着她，不知道已經被多少人看到了。

就在這時，有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徑直走到了唐寂的身邊。

“唐先生，這是你吩咐買的東西”

“嗯。”

唐甜認出來，這時剛才開車的司機。

唐寂從男人手裏接過袋子，然後把袋子交到了唐甜手裏“去整理一下。”

唐甜看了眼自己确實有些慘不忍睹，渾身濕透不說，衣服上還沾着不少的泥漿。

這個男人真的……太紳士太體貼了。

唐甜都有一種無以為報的感覺。

她接過袋子，再次道謝，然後朝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看着唐甜一瘸一拐的朝前，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唐寂才收回了目光。

唐甜在洗手池裏洗了把臉，把頭發上站着的泥水洗幹淨，進了隔間，艱難的脫下了粘連在身上的衣服。

她的動作拉扯到了手肘上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把已經破爛又髒兮兮的外套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把那件簽着唐寂名字的T恤小心的疊好，這才打開袋子把裏面的衣服拿了出來。

是一件淡粉色的長袖連衣裙和一件薄款的針織衫，用手觸摸，布料柔軟。

她翻了翻吊牌。

瞬間被上面的金額吓到了。

“5888”

“3250”

這家名牌的衣服她聽說過，可也僅限于聽說而已。

這下他欠唐寂的更多了。

她嘆了口氣，妥帖地穿好之後，打開洗手間走了出去。

遠遠地就看到走廊空蕩，已經沒有了唐寂的身影。

心底莫名的有些悵然，這一別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面的可能。畢竟他是那麽耀眼的存在，離她的世界太過遙遠。

她慢慢挪動着走到手術室的門口。

手術室的紅燈還亮着。

正在唐甜發呆的時候，有三個護士相互推搡着走到她的面前，其中一個圓臉的姑娘率先開口問道“小姐姐，剛才那是你男朋友嗎？”

唐甜愣了愣，反應過來，連忙搖手“不不，不是的，我剛才在路上出了點車禍，他人好，順便送我過來”

一聽這話，三個女孩子瞬間發出了一聲尖叫，喜笑顏開地說道：“我就說嘛！不可能是的，不愧是我的偶像！太有愛心了”

“可惜沒要到簽名，好心痛，小麗中午的簽名給我看了，真是快嫉妒死我了。”

另外一個長相比較高挑的護士看了眼其他兩人，然後轉頭又問道“請問下，他還會回來嗎？”

唐甜生怕給唐寂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連連搖手道“他已經走了。你們也很喜歡他嗎？”

這句話她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因為她不自覺地用了‘也’這個字。

聽到唐甜說到了也。圓臉的小姑娘雙眼一亮，抓住唐甜的雙手就說道“啊，喜歡喜歡，喜歡到要命！你也是他的粉絲嗎？”

粉絲嗎？

唐甜點了點頭。就算之前不認識他，但是從今天起，唐寂就是他的偶像了。

“那你也是糖粉了！”

“做糖粉真的好幸福！先生太寵粉了，剛回國就來醫院看望病人，聽說那個女孩子也是糖粉。”

話音剛落，高挑的護士電話響了，她接了之後不過幾秒，就挂斷了電話，拉着其他兩人就朝電梯口走去。

“快，護士長找我們”

看着幾個人風風火火地踏進電梯，唐甜才收回了視線。

醫院的走廊再次陷入了安靜，白熾燈下，手術室的紅燈依然亮着。

此刻的唐甜卻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彷徨無措。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二十三分，等她把手機正要揣進兜裏時，空曠的走道裏，響起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