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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燈光在書桌上打下大片柔和的白光。

舒川趴在桌子上寫作業,這時,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舒川說了聲請進,林漪便推開門進來了,她的手裏還端着一盤水果,進了房間後就把水果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看見他桌子上的資料,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又在做題目啊?”

舒川嗯了一聲。

平時在家人面前待着的時候,也是他比較放松的時候,這時候他可以不用那麽費心的去接話,因為林嬸和明叔都知道他不愛說話。

林漪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我今天出去買菜的時候看見你吳阿姨了。”

吳阿姨就是他們家鄰居,交情一直都不錯。

吳阿姨家也有個兒子,叫吳文,和他差不多大。

舒川在聽見吳阿姨這三個字的時候,眸色一暗,他沒說話。

“我聽你吳阿姨說,她家的吳文在學校成績很好。”林漪說話的時候,總是溫柔的,聲音又細又慢。

吳文在三中讀書,和舒川不在同一個學校。

舒川不知道林漪想說什麽,于是又輕輕的嗯了一聲。

“吳文高三開學後就住校了,一個星期回家一次。”林漪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很快松開,她把聲音放得更輕了,“舒川,你上了高中後,每到周末就把自己關在家裏,這樣不好,你要多出去走走,多跟別人說說話。”

林漪為了舒川,看過不少心理學的書籍,書上都說要給經受過心理創傷的人一個健康積極的環境,讓他多與人交流。

她這麽說,舒川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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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漪的意思是想讓他多跟吳文交流,畢竟兩個人年紀相仿,又都是男孩,應該有很多可聊的。

“我......”舒川低着頭,艱難的用詞語表達着自己的意思,“我,這樣很好。我......這周末要和同學,出去。”

林漪的眼睛一亮,身體忍不住朝前傾了一下,語氣也上揚了幾個度:“真的嗎?和誰?你的同班同學嗎?”

舒川閉了閉眼睛,嗯了一聲:“他們,人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進來前還在想到底該怎麽開導舒川,讓他能夠和別人擁有一個一樣的肆意而有活力的青春,她還以為這一次肯定要些功夫才能說服他,沒想到舒川已經開始慢慢的正常社交了,林漪高興得眼睛都彎起來了,她站了起來,“那我到時候多給你準備點錢,你想吃什麽就去吃,想玩什麽就去玩。”

她看了看舒川的書桌上攤開來的作業,不想再繼續打擾他,于是便朝門外走去:“那你繼續學習,我不打擾你了。”

舒川看着她離開,林漪走出了門,正打算關門的時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不經意的開口問道:“對了,舒川,我記得你前幾年的時候和吳文關系還挺好的,為什麽這幾年一直都沒見你們再說過話了?”

舒川愣了一下,看着她,呼吸發僵,手指也不自覺的抓緊了,指尖抵在掌心,很尖銳清晰的疼痛。

“我.......”舒川說了一個字就又停了下來,恐慌感像是潮水一般淹過了他的口鼻,死死的扼住了他的咽喉,他面色蒼白的道,“我們不在同一個學校。”

半個身體都在門外,林漪也沒仔細去看江楓的表情,因此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異樣。

這個解釋也算合情合理。

現在的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距離有時候能産生美感,但是同樣能夠讓兩個人疏遠。

林漪沒再多問:“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早點睡,晚安。”

舒川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勉強維持着和平時一樣的聲音:“嗯,林姨晚安。”

門被關上了。

舒川坐着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才繼續寫着資料。

時鐘指向了十二點。

四周一片靜谧。

舒川的書桌前面就是窗戶,之前窗簾還有拉開的時候,但是近幾年,只要他在房間的時候,窗簾總是嚴絲合縫被拉得緊緊的,不見一絲光透進來。

他看了會兒眼前的窗戶,一時之間眼神有些恍惚。

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對面就是吳文的房間。

很久之前,他們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

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舒川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那些,他拿起手機,想玩一把游戲就睡覺,但沒想到這會兒不眠也在線上,兩人組隊殺了一局。

下線的時候不眠十分突兀的問道:你談過戀愛嗎?

舒川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種情感問題,想了想,他回複道:沒有。

不眠:哦。

談話到此結束,兩個人各自下線睡覺。

晚上舒川又做了個噩夢,夢裏面,無數不明顏色的光影摻雜在一起,模模糊糊的勾勒出人形來,那人沒有面孔,只是不近不遠的看着他。

那目光很柔和,帶着世間最飽滿溫和的愛意。

就像是一個太陽一樣,吸引着他不斷地靠近。

一步,兩步。

但那人卻很快又消失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冰涼的吐息就像是毒蛇一樣糾纏着他,那氣息打在他的脖頸上,激起細細密密的寒顫。

舒川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自己是在夢裏,渾身發僵,一動不敢動。

似乎連呼吸都忘了。

背後那人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舒川對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只小羊羔似的,他欣賞着從他身上流露出的每一絲恐懼。

——那都是因為他。

那人似乎笑了起來,笑聲化成長鞭,鞭笞着舒川最為敏感的那根神經。

然後,他伸手握緊了舒川的手。

舒川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但是下一瞬,他便被人抓緊了頭發,重重的往地上摔去。

尖叫,混亂,還有錯亂的腳步聲。

一切就像是一個被人不斷搖晃的萬花筒一樣,身邊的空間被拉長,扭曲,然後又歸于平靜。

夢的最後,是吳文那張不敢置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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