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提前通氣

“難得父親有這個興致,”蘇淺離輕笑着點了頭,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旋即又扭頭對着風荷吩咐道:“去重新拿一副碗筷過來,給父親擺座。”

風荷低聲應了,轉身便走了出去。

方嬷嬷眼瞅着蘇淺離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只當自己也沒有看到站在一旁頗有些不自在的蘇邈,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厭惡。

她是夫人的奶娘,可以說是看着夫人和姑娘長大的,這麽多年過來,她早就清楚自家這位空有護國将軍名頭的老爺是個什麽秉性,十足十的自私自利,心底眼底只能看得見自個的人物,偏又沒什麽本事,只知道哪些虛無缥缈的面子,整個京都,誰不把他當個笑話看。

“淺兒,你母親……”

蘇邈以拳掩唇輕咳一聲,話說到一半便因風荷的進來打斷了。

“老爺請坐。”

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房間奇怪的氛圍一般,風荷低垂着眼睛,手腳利落的将碗筷擺好,拉了椅子低聲輕語了一句。

“父親?”

看着自家這個便宜爹望着風荷的那副貪婪模樣,蘇淺離只覺得自己心中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惡心。

風荷本就比她大兩歲,早在去年便已經及笄,眉梢眼角雖然不是絕色,卻自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風姿。

只不過,為父的惦記自己女兒的房中丫鬟,說出去恐怕整個京都都要笑掉大牙與不恥。

“咳……”

蘇邈不自在的複又咳了一聲,擺擺手示意方嬷嬷二人退下,見她們沒有反應,不由得瞪了一眼蘇淺離。

“自己這個女兒平日裏畏畏縮縮上不得臺面,房中的奴婢也一個比一個不懂事。”

蘇淺離冷冷的看了一眼蘇邈,只當自己沒有看出他那将什麽都擺在臉上的想法,點了點頭便是同意了方嬷嬷二人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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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前生今世所發生的事情沒有偏差的話,想來今日蘇邈便是為了水羅煙這個女人入府來提前與她通氣的。

前世的她見到自己父親和顏悅色的臉已是覺得受寵若驚,心中歡喜都來不及,更何況蘇邈又将自己說的孤苦可憐,便再沒了拒絕的想法,一切便都由着他,直到自己落得了當初那樣一個下場。

只是如今,那場主配颠倒的大戲,也是時候回到正軌唱唱了。

她倒是要看看,今世多了個心思靈透的自己,她水羅煙還能不能那麽順風順水的登上這護國公府的女主人之位。

不管這一刻自己心中有多麽百轉千回,蘇淺離只低頭認真的喝着面前的綠豆消暑粥,也不主動開口,直到心思明顯不在用膳上面的蘇邈終是耐不住了性子。

“淺兒,你母親在你八歲那年便離我們而去,一轉眼六年過去,父親給你重新找個母親可好?你明年便會及笄,若是到時候我護國公府沒有當家主母出來主持事物,豈不是委屈了我護國将軍府頂頂尊貴的嫡出大姑娘。”

蘇邈這番話早在心中過了千百遍,想到昨日夜裏水羅煙一番盡心“服侍”之後躺在他身側低聲哀求與囑咐,忍不住心中一蕩,恨不得蘇淺離現在就趕快答應好讓自己離開去尋他的心頭好。

“父親的意思是已有人選了?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可有我年長?嫡出還是庶出?可是尚未出嫁的雲英少女?”

一連番的問題砸下來,直讓蘇邈坐立難安,面上便多了些尴尬,只不過不等這尴尬褪去,便陡然變幻成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惱羞成怒。

“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如今竟然管到自己父親的房中來了,這事為父只是通知你一聲,并不需要你過問太多。”

冷聲低斥了一番,蘇邈便急慌慌的扔下了手中的勺子,拉開椅子便欲轉身離去,面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冷然。

“父親莫急,父親莫不是忘了,母親走了之後您可是答應過我外祖的,若是迎娶繼室過門,須得女兒點頭同意了才可,否則進了門也只是個妾。”

“你——!”

待反應過來自己這個一向只知答是的女兒究竟說了什麽之後的蘇邈,猛然一掌拍向了桌子發出“哐”的一聲脆響,震得杯盤碗盞都晃了幾晃。

“父親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父親對女兒這位未來的母親不夠滿意才會如此生氣?您一向知道女兒的性子的,若真是個良善的,女兒又怎麽會忍心去責難于她,說不得還會早早的求了外祖将她扶成繼室,好與您一生琴瑟和鳴。”

蘇淺離話到最後便低垂着眸子,攥着手帕假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恍若又重新恢複成了之前那副怯懦的模樣。

“當真?”

蘇邈被蘇淺離這前後截然不同的情态弄得有些狐疑,下意識的便緊鎖眉頭多問了一句。

“父親當真不相信女兒嗎?”

蘇淺離不答反問,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怯生生的看着蘇邈,直讓後者心中又忍不住浮現出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一陣厭惡,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便迅速的轉身離去。

“父親,女兒今日想去看看馮姨娘,順便讓二妹妹陪着女兒去一趟寺中祈福。”

此時耐心已經告罄的蘇邈再沒有心思去管那麽多閑事,只随意的點了點頭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姑娘,看老爺的神色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風荷看着端坐椅上面色平靜的蘇淺離,眼中帶着明顯的擔憂,倒是讓蘇淺離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啊,不用擔心我,老爺有什麽好生氣的,美嬌娘就要入府門,這人逢喜事,應該精神歡快不是麽?”

蘇淺離面上帶笑,渾然不知站在自己身旁的方嬷嬷與風荷二人認為她是打擊太大,傷心過度才如此強顏歡笑,畢竟在她們的認知裏,蘇淺離是真的性子軟糯,永遠像只不出聲的鹌鹑,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

倒是方嬷嬷,偏頭打量了兩眼自家姑娘,方才她在門外自然将一切聽得清楚,她總覺得,自家姑娘之前那表現出來的軟弱,好像是裝的?

若是方嬷嬷方才也在房間內看這父女二人對峙,想來此刻便也不會只是懷疑,而是直接便确認了,她家姑娘就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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