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閑話家常

丫鬟的話音落下，蘇淺離跟着便走了進去，手邊還拉着蘇宜依，跟在她身後的，是并排的馮姨娘和水姨娘。

幾個人進到廳內的時候，老夫人已經起了收拾好，坐在上頭的位置上正在喝茶，幾個人依次給她見了禮，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二夫人林氏便人未到聲先至的走了進來。

老夫人這一輩子生了兩個兒子，末了到最後能夠在她身邊伺候的兒媳婦只有 林氏一個，是以她也不像對待柳落雲一樣苛刻，反倒處處給這個兒媳婦面子。

畢竟在她的心底，自己的兒子怎麽樣都是個好的，柳落雲背靠丞相府，當初娶進門她就覺得這個女人門第太高，必定壓着自己的兒子壓得死死的，盡管老夫人心底清楚，蘇邈如今能得了這七品的官也基本上都是丞相府在背後拉了一把，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對那女人的厭惡。

更何況，柳落雲性子要強，府中的中饋她一絲能夠染指的地方都沒有，即便是想要找茬也內務上也愣是挑不出什麽錯來，當下對柳落雲便更厭惡了一些，只能逮着她的肚子數落。

誰讓她生出來的不是個兒子，是個姑娘家家的。

在老夫人眼底，姑娘家都是自家前程的踏腳石，全然沒有想過她自己也是個女人。

只不過若說老夫人是個眼底容不得兒媳婦的人，偏偏柳落雲将死的時候她又像是轉了性子一樣，開始吩咐府裏的人對她好點，甚至在知道蘇邈在外面養了女人時，還訓誡過幾句，可惜從那也才不過幾天的日子，柳落雲便撒手而去。

而二夫人林氏，家裏的門第低，肚子也争氣，平時又慣會在老夫人面前做人，更何況本就有人說話‘遠香近臭，’她基本上不在老夫人面前待，平時又總會時不時托人從江南帶回來禮物，所以老夫人對她便格外的厚待了幾分。

甚至這分厚待，在去江南待着的時候，也沒有減弱半分。

蘇淺離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每次問起方嬷嬷的時候對方總是含糊其辭的說不清楚，次數多了，她也不再多問，只能憑借着自己年幼時的記憶想想那時候老夫人對待柳落雲的态度，如此才能和林氏做比較。

饒是她的記憶甚少，也能夠清的感受到這其中的天差地別來。

林氏的身子還沒有蹲下，老夫人便已經命了丫鬟過來扶，揮了揮手便讓她到旁邊坐了一下，将蘇修敏拉到自己的軟榻旁邊坐下，從旁邊便遞了塊糖過去，“剛起吃點甜的，一會兒在祖母這兒吃甜羹可好？”

蘇修敏人小鬼大，接過糖來一口一個謝謝奶奶喊得又響又甜，直把老夫人樂的抱着他‘心肝寶貝’的喊着不願撒手，一面還不忘抽出空時不時問問林氏修整宅子的進度，完全把她這大房的一群人當成了空氣，也不知是真忘了，還是大房哪兒惹了她的不順心。

蘇淺離冷眼瞧着，唇角卻一直帶着微微的翹，絲毫沒有看出不耐的模樣，讓一旁不時用餘光瞥一眼幾人反應的老夫人無端的對蘇淺離的感情變得平靜了不少，說不上喜歡，但是也談不上厭惡。

前世的蘇淺離怯懦的性格，可是完全不招老夫人喜歡的。

即便是一向極重規矩的老夫人，在前世也是喜歡蘇宜清多一些，對待蘇淺離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幾乎不親近。

只不過，蘇淺離和馮姨娘耐的住性子，有備而來的水羅煙站在旁邊頗有些腳底長刺的感覺，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都插不進人家祖孫和樂的畫面裏去，着急的只覺得額口都要上火生瘡偏偏沒什麽辦法，絞碎了帕子也只能幹瞪眼那麽忍着。

林氏本就是七竅玲珑的性子，兼之她心底清楚自己以後在這府裏要與這些人打交道的日子長着呢，也不願現在就表現的那麽紮眼平白惹人嫉妒，笑着回了老夫人的話便突然将視線落在了水羅煙的身上，“我看水姨娘的性格模樣便不錯，站了那麽久也能踏踏實實的沉住性子，母親您可莫要只誇我一人，還有馮姨娘，一看就是個穩重大方的，這院子重新修整的很是不錯，我聽說只費了一百兩銀子？那我可真要和馮姨娘請教一下了，母親您也知道我向來不是個會修整的。”

“瞧瞧你，修整院子急不得，你若是好奇，盡管帶馮姨娘回西院盯着就是。”

老夫人開了口，馮姨娘也不能還那麽老實的坐在原地，淡笑了一聲聲音平緩，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急躁來，“婢妾哪裏會修整院子了，不過就是差下人打掃的幹淨了一些，歸根結底還是老夫人在府裏的時候給這院子打的底子好，若不然給婢妾再多的銀子恐怕也收拾不出來，而且這裏面還有水姨娘的功夫在呢。”

馮姨娘的話回的極為漂亮，讓原本等着看她出笑話的水羅煙有些不忿的瞥了瞥嘴，只不過她臉上的表情還沒收起，就聽到馮姨娘話裏提到了自己。

接連兩個人給自己遞了梯子，她要是再不趁機說話，恐怕今天還真不一定能夠辦成自己的事，當即便輕巧的一笑福身行了一禮，“馮姨娘誇贊婢妾了，依婢妾看哪，主要還是這府裏本來就收拾的極為漂亮，婢妾只是讨了個巧。”

“行了你們倆，誇你們就誇你們，怎麽到最後一個個都将功勞推到了我身上，到讓我真以為這件事有我多大的功勞似的，”老夫人這話聽着像是埋怨，但是眼底的笑卻是實打實的。

蘇修敏不耐聽這些大人說話的彎彎繞繞，早就從軟榻爬了下去悄悄的站在蘇淺離的身邊，趁着其它大人沒注意的時候對她擠眉弄眼，倒是惹得蘇淺離心底暗笑，覺得輕松了不少。

水羅煙借話接話，聽到老夫人這麽說急忙陪笑，“本來就是如此。”

“我看你們是怕我纏上你們，一個個才推的如此幹淨，”林氏笑了一聲便開了口，話裏的打趣意味極濃，惹得老夫人扭頭啐了她一口，面上卻直接笑開了，“就你嘴貧知道的多，別人可不得躲着你嗎。”

“行了，既然今兒個都在，便一同留在這用早膳吧，”老夫人說這話，便由着丫鬟的攙扶站了起來，“明兒個我準備出城去趟院裏拜拜，你們誰願意跟老婆子我一起去啊？”

水羅煙正愁着怎麽起話頭呢，沒想到轉瞬間老夫人便直接遞來了枕頭，當下心底便是一喜，連面上都帶了幾分興奮，讓一旁看着的蘇淺離冷笑了一聲，垂眼遮住自己面上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