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守活寡,遵三從四德

呵。

真是可笑啊。

墨雲錦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嘲諷地扯起自己的嘴角。

微斂的桃花眼中,蓄滿了許多雲殊看不懂的情緒,緊接着,她默默地上前幾步,直到面部的距離與他的面部只相隔一指。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因為她的靠近,他那斂盡風華的鳳眼,随着她接近的距離而不停地緊縮。

“呵——”

看着他那緊縮得幾乎成了一團的瞳孔,當着他的面兒,墨雲錦笑了,“國相大人是要我一邊守着活寡,一邊遵守着所謂的三從四德?”

守活寡!

所謂的三從四德!

還沒從她那嘲諷的笑意中反應過來,雲殊便被她另外一句話,雷得外焦裏嫩。

“你這是在怪我讓你守活寡?”想到今日她與別的男子相談甚暢,再想到她見到他之後的種種表現,雲殊不滿了。

他把這種不滿,歸結到自己見不得她給自己丢面的份兒上。

“不。”

然而,墨雲錦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為何,要怪你讓我守活寡?沒必要。”這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話,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清楚他的性子。

說到做到,又癡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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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能為了葉雨澤,退了她的婚;她嫁進相府,他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她,只有相府夫人的頭銜,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奢望其它。

她從來不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我不過是覺得,你相府的規矩,與衆不同罷了。”

她是委屈齊全之人?

不,她不是。

有時候她不說,她忍讓下來不代表她沒脾氣。

就好像一個彈簧,越是壓制,等反彈的時候那反擊絕對驚人。

“你曾說過,我只有一個相府夫人的頭銜,不要妄想能夠代替她的位置,我一直銘記在心。”

其實,她不記也會有人時常告知她,明示暗示,各種示,包括他。

她從不強求自己能夠在他的心裏落地生根,因為她向來覺得,求來的感情并不靠譜,而她,需要一份穩定的情感。

本來,按照她的性子,應該是幸福的,畢竟無欲無求。

可惜,她的心早已經落到他雲殊的身上。

那年的驚鴻一瞥,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裏落地生根,到現在,已經成為一棵大樹,哪怕是她自己,下定決心也無法撼動。

她忘不了他,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事實。

但,不代表某些事情上,她會毫不顧忌地,壓低自己的底線。

“我自認我做到了你所要求的,不去奢望我自己不應該奢望的。”墨雲錦低了低頭,嘴角微微一揚,笑得悲戚,“可是,相府夫人的頭銜,真的好用麽?”

是好用的,只是這個好用,并不會落到她的身上。

“哪怕被人稱為‘夫人’,也改變不了我在這偌大的相府裏,不如一個下人的事實。”

“下人,尚且有自己的活動範圍,甚至他們可以在這相府中走動,可是我呢?”墨雲錦擡頭,反問着面前的雲殊。

雲殊一怔,蠕動嘴角卻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他也想反對她說的話,可是,他想到了那日在葉卿卿院內發生的事情,他再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在相府中,只能蝸居在這安樂苑中。”

“安樂苑,顧名思義,是讓我安樂至死麽?”

安樂至死!

第一次,第一次雲殊覺得這四個字竟是如此地沉重。

他能感覺到墨雲錦的情緒有着明顯的變化,可他猜不到原因,只能往白天看到的畫面上想。

是因為那個男子?

所以,她不準備隐忍了?

隐忍?!

想到這個可能,雲殊的心情驀然有些沉重。

他真的從未想過,嫁給他,她也是懷着同樣的心情,一樣的沉重。

他一直以為,她應該是樂意的。

“回答我!”

突然,墨雲錦又靠近了一步,身子已經和他的身子接觸,可她依舊直愣愣地擡頭。

當那一雙桃花眼,驀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那清亮的眼眸中,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時。

雲殊默了。

無法否認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于她。

當初把她安排在安樂苑時,他的唯一想法就是,他無法違抗聖意,只能娶她。他對她沒有任何的感情,無法給她正常的夫妻生活。

但,他也不會虧待她,讓她在安樂苑度過餘生便是。

後來,她嫁進相府前提出三個要求,讓他以為她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然後,原本就嚴苛的條件,更是苛刻到極點。

沒有侍候的人,連房內的東西,都沒有幾件!

現在,她說,“你是不是打算讓我在這安樂苑中安樂至死。”他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回答。

回答‘是’嗎?

可是……

雲殊心中猶豫了,就是這一個猶豫的時間,墨雲錦笑了。

不同于白日的笑,此時她笑得格外的悲戚,那小臉上也充滿了嘲諷,“果然,安樂至死,呵呵呵——”

諷刺啊。

真是諷刺。

安樂至死?

原來在他的眼裏,在他的心裏,這種環境對她來說,已經是安樂!

一個簡陋得連下人房都不如的院落,沒有一個傭人,連物件都少得可憐,最重要的是,連月銀都沒有。

甚至,連基本的生活她都無法保證。

這就是他對安樂的理解。

或者說,這是他對她‘安樂’的理解。

原來,在他的心裏,她竟是如此不堪,不堪到這種地步。

“罷了,罷了——”

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

她為什麽要自己找虐,在今晚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是早已經知道,她在他的心裏其實一文不值麽?

為什麽,還要自己找不爽快?

“國相大人還是請回吧。”她真的沒什麽可以和他說的了,或者說,再說下去她怕自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

在他的面前崩潰。

“……”

完全沒能接上話的雲殊,聽到她這一句送客的客氣話,劍眉微擰。

“怎麽?國相大人還不走,難道要在這裏過夜?”這話聽得她自己心裏也不舒服,可是她還是說了出來。

不為別的,就為了逼他離開。

“!!”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她偶爾的語出驚人,可再次聽到時,心中的震驚還是難免。

“大人還是走吧,留在這裏過夜,不說毀了我清譽,也毀了你深情的名聲。”清楚看到他眼中的震驚,墨雲錦眼中閃過受傷。

只是一瞬間,她已經收斂起自己的情緒,看着面前的人,她再次開口,聽起來那叫一個咄咄逼人。

可墨雲錦并不在乎他的看法,反正他對她的印象也不差這一個壞的了。

“你!”從她的話語中,雲殊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心思。她是真的想讓他離開,并不是所謂的口是心非。

“我今晚就在這裏落住。”

!!

饒是墨雲錦,也不由地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次看到她那清冷的臉上會出現這種生動的表情,雲殊還真是有些意外。但想到今日在外面看到的畫面,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你不是說空有一個相府夫人的頭銜麽?那我今晚給你坐實了,如何。”

他嘴角微揚,似乎還帶着一絲嘲諷。

敏感如墨雲錦,怎麽可能沒看出他臉上的神情,小臉頓時一冷,連帶着語氣都夾雜着冰渣子般。

“國相大人難道不怕對不起自己的前妻?”

“你沒有資格提她!”

墨雲錦的話語剛落,便聽得他大怒的喝聲。

大概是因為提到了葉雨澤,又或許是‘前妻’這兩個字,刺激到他了,雲殊的臉色頓時鐵青。

“娶你是聖上的旨意,可聖上并未說過娶你就等于休了澤兒!那是我雲殊的妻!不是所謂的前妻!”

“而你,不過是聖意難違娶回來的罷了!”

“你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那是我雲殊的妻!

而你,不過是聖意難違娶回來的罷了!

你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腦海裏、耳裏,一直在回響着雲殊說的話,本以為不會再痛的心,卻在這個時候,如同鈍刀狠狠地挫在心上。

痛得難以呼吸。

“砰!!”

怒氣沖頭的雲殊,轉身往門外走去,離去時,憤憤地摔了一下房門。

門板相撞在一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響亮。

嗵。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墨雲錦再也忍不住,整個人好像沒有骨頭一般,直接跌坐在地上。

燭光中,只見墨雲錦那張小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密密麻麻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滑下。

看起來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她雙手緊緊地捏着心口位置,雙唇青紫,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

摔門離去的雲殊,直至出了安樂苑,吹着冷風才冷靜下來。

直到好大一會,他才徹底冷靜下來。

想到自己剛才沒能隐忍住的情緒,他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再想到自己出來時,墨雲錦那突然煞白的臉色,雲殊有些猶豫,還是轉身往安樂苑的方向走去。

然而,有些時候天意難違。

就在雲殊想要轉身回安樂苑時,黑暗中有一身影匆忙而來,喘着大氣不停歇地說道,“大人!念澤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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