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藥池

藥池

而原本明顯對沈星堯帶着畏懼的少年,見到他這動作,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指着他,“你……你要對我師兄做什麽?我不準你欺負他!”

沈星堯有被逗到,擰了擰眉。

接着,在少年歪歪斜斜的身影撲過來之前,掐了一道訣将他隔開。

真是有意思,在這雲夢蟄伏好幾天不就是為了等待時機,也怪他太沒把這一切當回事,遺漏了這點。

他與楚雉大婚夜那晚這小子沒能得逞,又怎麽可能真就老老實實回去了。

只是,上一秒還把對方當作殺父仇人、恨不得将楚雉碎屍的是他,轉眼又叫起師兄、擔心他對楚雉做什麽的還是他,當他這裏是什麽?

“你猜我要做什麽?”少年功底太薄弱無力防範,被他甩在地上。沈星堯微微轉頭,眯眼打量起這個人,“你千辛萬苦潛入我雲夢,不就是為了殺他,怎麽現在反倒擔心起他來了?”

見到白漾臉上慌亂的樣子,沈星堯輕輕笑了笑,“知不知道,你現在自身都難保?”

不愧是師兄弟,做起事同樣的優柔寡斷。

這怎麽行?

旁邊的楚雉看着他的動作,抿唇皺起眉,接着提手抓住沈星堯與他相貼的一只手。

這算是楚雉有意識之中,第一次主動碰他。

楚雉的手不像他一樣怎麽都暖不熱,極輕的力度帶着點溫熱的觸感,如鴻羽掃過一般,激得沈星堯心頭一陣酥麻,不太舒服。

沈星堯重新轉回頭,看出他有話要說,眼神裏帶着質問,等楚雉開口。

楚雉主動看向他,“他的目的是我,對雲夢仙府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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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堯哦了一聲,“所以呢?”

他當然知道這少年除了楚雉之外,沒有別的心思。否則也不會放任他留在這裏了。

也早有預料,楚雉會再為他求情。

白漾這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哭了,慌張的要從地上爬起來。

沈星堯剛才下手時沒用什麽力度,因此并未真正傷到他。

見楚雉不說話,勾了勾指,“這位小朋友來的真是不巧,本尊現在有正事要做,沒法招待,請白小朋友先去別的地方玩玩吧。”

說着,動用法術将人送走。

白漾還沉浸在霁華仙尊會不會殺了他、他是不是連累了大師兄、以及該不該讓楚雉死的恐懼與困惑之中,就見自己被關在了一個沒有人的屋子裏,害怕的錘着門大喊,“放我出去,大師兄,救我!”

然而,他嗓子都喊啞了,也無人回應。

楚雉聽着遠處傳來的叫喊聲,問道,“你要把他如何?”

沈星堯笑,“這你要問他了,看他想怎樣。”

沈星堯故意吓唬他,“他如果乖乖的,讓我高興了,我自然也會讓他舒服點,如果他再像剛才那樣,想殺死你,我幫你鏟除後患如何?”

楚雉擰了擰眉,顯然不贊成他這樣的做法。

他知道沈星堯暫時不會動他,或許對他有興趣,又或許他身上有利用價值,可是其餘人,沈星堯想什麽、要做什麽,他卻猜不透。

他也知道白漾恨他,可是……那卻是他師尊的兒子,他的師弟。

他沒能保護師尊,如今師尊下落不明,他有愧于師弟。

但他也知道,如果沈星堯真要做什麽,他改變不了。

沈星堯見他又不說話,像個呆瓜一樣,輕嘆一聲,“是有人要殺你,我幫了你,怎麽還苦大仇深、像我欺負了你似的?”

說着,又重新替他清理了一下脖頸上被弄傷的地方,湊近他耐心的問,“荀桑已經把鳳涅草帶回來了,你想不想重新站起來?”

沈星堯笑着沖他眨眼,臉上帶着幾分懶散,态度裏卻格外認真,不容置喙。

聞言,楚雉愣了半晌,雙眸飄忽不定的動了動,最後捏着拳沉聲道:“多謝!”

如果他還能站起來……

荀桑雖然沒怎麽給沈星堯好臉色看,身體卻很忠實,沈星堯說什麽,他自然盡力去做。

兩個時辰之後,荀桑飛來傳音符,說配出了藥。

沈星堯也傳話回去,讓他馬上過來。

片刻之後,白發老者果然重新出現,先是給了楚雉一記刀眼,而後依舊陰沉着臉,心情似乎不怎麽好,“仙尊如今可還滿意?”

沈星堯點頭,臉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滿意,當然滿意,荀老做事本尊放心。”

荀桑被他氣得不輕,甩手直道“孺子不可教也”,“仙尊要救誰老夫沒話說,不過老夫今日也在這裏把話說清楚了,這斷腿的人老夫可沒遇到過,今夜過後留下來的是活馬還是死馬,老夫可不能保證!”

沈星堯點頭示意無妨,“藥老盡管下藥便是。”

書裏,荀桑是整個修真界醫術最高之人。

而原本的劇情裏,反派能重新站起來,也是經過他之手。

沈星堯這時想起來,荀桑既然是重生的,他會這麽恨楚雉,倒是能理解了。

只是,他不需要理解別人如何。

荀桑給出的配方是藥浴,而他這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自然沒有別的人。

長秀不見蹤影,秦嵩派來監守他的人,也因為那場大火灰溜溜的跑走未回來。

準備熱浴水這種苦力活沈星堯自然不會做,朝着荀桑勾了勾手,“你,去。”

荀桑火冒三丈,“什麽?你讓老夫當丫鬟婆子,去給你那小白臉擡熱水?”

沈星堯擡眸,“你不去,難道我去?”

荀桑哼了一聲,最終無可奈何,只好黑着臉照辦。

荀桑一看就沒做過燒水這種雜活,再回來時臉上都沾滿了鍋底灰,灰溜溜的,跑了幾個來回終于将藥池填滿。

荀桑将手裏裝最後一桶水的木桶一扔,臉色一甩,“好了,老夫只能做到這裏,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就看那小子自己的造化吧,要是他承受不住明早一起來人沒了,可別怪老夫沒提醒!”

既然該做的都已經準備好了,沈星堯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直到外面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沈星堯才重新站回到楚雉面前,問,“你信他嗎?”

沈星堯指的,自然是荀桑,還有這池藥。

或許是太渴望重新站起來,又或許對于他來說,已經沒什麽能比現在更壞的情況,索性真如荀桑所說,死馬當活馬醫,萬一成功了呢?

沈星堯雖然也忙活了這麽久,還特意帶荀桑一起去忘情宗摘鳳涅草,就是為了讓楚雉站起來,不過如果楚雉這時選擇了放棄,他也不會勉強他。

畢竟站不起來的又不是他。

況且,身在未知之處,面對未知之人,是個正常人都會心存戒備。

然而,卻見楚雉幾乎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

他也不知道,如今相信的是荀桑還是沈星堯,亦或是他自己。

沈星堯笑了笑,果然不是個正常人。

“那好。”沈星堯在對方還在思索之中将人抱起,走近那冒着煙霧的藥池,将他放進去。

外面天已經黑了。

沈星堯在藥池外尋個地方坐下,“我不走,有事随時叫我。”

楚雉點頭,再次不熟練的道了聲謝。

沈星堯便也安然的閉目小憩。

只是,半刻鐘之後,便發覺情況不對。

因為藥池裏水汽的溫度,屋內氣息會越發濕熱,這倒不奇怪。

只是,沈星堯卻聽到了綿綿不斷的吱吱聲,從那藥池中傳來,像是什麽東西在沸騰一般,卻又不是。

一睜眼,便見到池裏被藥水埋沒到上膛的楚雉,雙目緊磕,臉上、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嘴唇也被他咬破了幾處。

顯然很痛苦,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而水中,有血污從他傷痕累累的腿部漫延開來,将本就堆滿了藥材看不清晰的池水染得泛紅。

荀桑早說過,這藥非常烈,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現在看到楚雉的樣子,沈星堯大概能理解了。

遞出一塊疊好的絲帕給他,“咬着。”

楚雉這時艱難的睜開眼,牙關都在打顫,卻未動。

沈星堯打趣道:“看不上這帕子,想咬我?”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也用上,捏起他的下巴将絲帕遞過去,“這可不行,我怕疼。”

到這時候,楚雉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他,也不覺得羞澀,複又合上眼,暗自承受着。

沈星堯見他實在難受,慘不忍睹,莫名燃起了同情心,擡袖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

這才過去多久,他要忍受的時間還長着呢。

楚雉全程安靜的坐在藥池中,嘴裏咬着東西發不出聲來,上半身完好的肢體也安安分分不動一下,若是抛去他此刻臉上的汗與身體的顫抖,倒真像只是在悠閑的沐浴一般。

只是,饒是他竭力忍耐,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

又過去了兩刻鐘,楚雉周身筋脈都處于痙攣狀态,臉色因忍耐愈發慘白,不住的顫抖。

沈星堯想閉目養神都養不安穩,遂又走過去,分開了他緊緊扣在藥池邊沿、幾乎要将指甲折斷的手,緊緊握住,希望這樣能讓他好受點。

楚雉到最後已經逐漸意識模糊,卻在那雙冰冷的手覆上來之時驟然清醒,藥力的發酵讓他燥熱,這時那突如其來的冰涼觸感,無異于讓他黑暗中抓住了稻草,整顆心都平複了不少。

就這樣過了一夜。

楚雉忍受了一夜的煎熬,沈星堯守了他一夜,到天亮楚雉睜開眼時,藥池的水早已經冰涼,昨晚那種蝕骨的疼痛感也已不再。

相反,還神清氣爽,周身筋脈都暢通了不少。

沈星堯見他終于動了,一臉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在楚雉要抽回手之前松開他,“能讓我這麽伺候的,你大概是唯一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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