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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沈星堯不明所以，“你是不是又有事瞞我？”

楚雉臉上表情停頓了一下，最終搖頭，“沒什麽。”

他以為沈星堯都記得、記得他昨晚出格的行為，如今看來，竟什麽都不知道？

那如果知道了呢？

楚雉思緒混亂，心想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把他抱回來、摸了摸他、看着他睡覺的樣子。

沈星堯應該不會怪他吧？

丹田又傳來撕裂般的痛，楚雉一時沒忍住，下意識捂住丹田，臉色有些慘白。

沈星堯已經從床上下來，出去把門關好。

再回來時見到的就是楚雉扶着桌子勉強站穩的樣子，即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看出楚雉狀況的不妙。

沈星堯很快忘了剛才的不自在，下意識蹙眉，走過來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手給我。”

沈星堯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麽，就算他受傷不肯說出來、又或者自殘，那也是楚雉自己的身體，跟他沒有關系。

好在楚雉沒有排斥他，沈星堯一縷神識探進去，眼前人不久前剛重新凝聚好的丹田再次布滿裂痕，新的舊的、觸目驚心。

“為什麽？”沈星堯抓起他的衣襟，讓他看着自己。

丹田的撕裂經過冰涼靈氣的撫摸已經沒那麽痛，楚雉知道他今天非給出一個解釋不可，“是我現在的道法不再适合我了。我道心不穩，繼續下去只會受到更多反噬，直到修為完全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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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雉想了許久，如實地說，眼神卻不敢再看他，閃躲着往別處轉去。

沈星堯心中一震，抓住他的手不由松下來。

楚雉這話意味着什麽，他自然知道。

又不完全明白。

楚雉修的無情道。

修真界諸多道法當中，無情道者少之又少，但能成功踏入無情道的人，無論自身耐力還是資質都已居上成。加上無情道講求清心寡欲，又比別的道法更容易凝神專注。

那楚雉，是為什麽道心突然歪了的？

他只聽過有人為了追求更高的造詣破除從前的道改修無情道，也聽過許多殺夫證道殺妻證道的先例，但無情道半途出了問題的，他還從未聽過。

“還痛嗎？”

沈星堯說着，再次把手覆上他的丹田，脆弱滿是傷口的丹田被溫軟靈氣包裹，沈星堯用最笨拙的方法為他修複上面無盡的裂痕。

楚雉整個人一怔。

“你不必這樣……”

楚雉話還沒說完，就聽沈星堯接着道：“明天我送你回忘情宗。”

不是商量，而是一種堅定的毋庸置疑。

他不管什麽原因，這次他幫不了楚雉，白塵仙人道行高深，說不定會有辦法。

總不能真讓楚雉靈根再破毀一次，這種痛苦有過一次已經夠了。

卻突然，身體徒然失重，楚雉伸手用力拉住了他。

沈星堯不防備，整個人撞在楚雉身上，雙手也被抓住，與此同時，另一只手有力地攬住了他的腰。

沈星堯一驚，擡眸看向楚雉，對方卻生怕他跑了似的緊緊将他箍進懷裏，恨不能與他融為一體。

沈星堯第一次覺得眼前人神色有些陌生。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像痛苦，又像在煎熬什麽。

沈星堯推了推他，但對方力氣大得驚人，他推不動，只好僵硬地由他抱着。

沈星堯頭皮發麻，倒不是讨厭與楚雉這種接觸，只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又想不出是什麽。

突然，脖頸側方一熱，有呼吸落在上面。

楚雉仔細端詳着他，見到他一貫冷靜的臉上少有的慌亂，不再滿足已經得到的，得寸進尺将下巴埋在他的肩上，嗅着懷裏人身上讓他短暫安寧的淺淡清香。

沈星堯怔怔的，呼吸都開始不順暢起來，雙手不知何處安放。

恍惚之中，聽到楚雉變低變啞的聲音，“你是不是要走了？”

沈星堯又是一頓。

他确實早就想過離開。

他肯定是要走的，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楚雉也遲早要回到忘情宗。

他想做的、能做的只有這麽多，至于楚雉以後如何，都跟他無關。

可是不知為何，他從楚雉的話裏，竟然聽出了質問來，仿佛他不該這麽做。

正疑惑，楚雉卻突然放開他，往後退了退，甚至不敢看他。

沈星堯沒再想，“今晚的花燈，晚上我們一起去看吧。”

沈星堯說完那句話就出去了，沒再想楚雉想要表達什麽，相比之下，他覺得眼前的處境更令人頭疼。

修仙世界嘛，自從他來到這裏，見過的荒唐事數不勝數，他也一直知道自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對一切物置身事外，把自己當個局外人。

可是有時候，他又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不屬于這個世界，尤其那些突然出現的陌生記憶和畫面，他能清晰地确定，那些不是屬于他的。

可是，他為何能想到這些？

還有他的身體。他不知道幸還是不幸，別的人費盡心思想要修仙飛升，他卻生來就到了許多人難以抵達的高度，甚至這次，可以說是從零開始，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什麽都沒做，修為卻依舊以他沒想過的速度直升，很快就能趕上前世。

甚至不能算前世，沈星堯覺得，他都不能算死過。

沈星堯走着，感覺身後跟了一人，一回頭，見果然是楚雉。

“我剛才，你生氣了嗎？”

對方似乎很猶豫，又像害怕，一動不動地盯着他，最終朝他走近。

沈星堯想了想，他不知道什麽感受，但肯定不至于生氣，他的七情六欲很少，也不在意這些。

以前見過他的人，對他的評價大多是冷漠。

搖了搖頭，“你過來吧，這裏可能不太正常，我們去看看。”

他原本沒打算讓楚雉知道。

既然來了，一起看也無妨。

只是不知道楚雉發現沒有，還是只是他的錯覺。

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和諧靜谧。

前方有一個秘洞，此處偏僻無人，像沒什麽人來過，沈星堯卻覺得，他似乎見過。

裏面越來越黑，沈星堯拿出夜明珠照明，轉頭去看楚雉，卻見他始終緊跟着自己，一點退縮都沒有，兩人僅離了半臂之差。

沈星堯心中微妙。

就這麽信任他？

連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裏面是什麽、四處又會不會突然出來什麽。

沈星堯走到一個地方停下，兩側石壁上隐隐印着什麽，沈星堯将夜明珠拿近了些，便看到許多石畫圖紋，還有他看不太懂的古怪文字。

沈星堯心中一驚，沒來由的周身一寒，眼前突然發黑，感覺要喘不過氣來。

他沒見過這個地方。但是在那些奇怪的記憶裏，曾出現過這種字符。

楚雉時刻關注着他，見到他的異常，下意識抓住他的手，卻摸到人手心裏沁出的一絲薄汗。

“你怎麽樣，我帶你出去。”

楚雉心下焦急，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一下子又忘了分寸，就差把他抱起來。

“不用。”

沈星堯在這時發聲，眼神卻還緊緊落在石壁上，可惜無論他怎麽看，也看不出究竟寫了什麽。

縱觀四周，牆上無處不是這些符文。

那些記憶并不經常出現，他以前也好奇過，去查過，卻只得到極其模糊的答案。

仿佛那只是一個久遠的傳說。

突然，沈星堯記起，早先在雲夢仙府，也有個這樣的秘境。那時對仙府的一切并不關心，自然不曾進去過。

半晌，沈星堯問，“你聽過靈族嗎？”

近乎密閉的地方，卻有風灌進來，石壁不規則畫符當中，映照着兩人的殘影。

沈星堯覺得更冷了。

不過他問這問題時本就沒抱期望，因此看到楚雉搖頭，也只覺得在預料中，并沒太多情緒上的變化。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傳聞中，靈族就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的生命，他們不同于人，也不同妖和魔。但究竟什麽是靈族，傳聞中沒提到。書簡上只說，靈一族極其罕見，生性純良，強大，已全部消亡。

沈星堯将自己僅知道的一點告訴他，至于楚雉聽後什麽反應、會不會相信，沈星堯沒去想。

畢竟他自己都覺得荒誕。

卻不知道，在他身後的人臉上如何震顫，以及驚惶。

他不知道什麽靈族。

卻覺得，沈星堯這次真的要離開他了。

他看出來了，沈星堯表面好似對他和善好相處，也從不吝啬幫他，骨子裏卻對一切都帶着疏離，包括他。

都說人皆有欲望，他卻覺得，沈星堯像是一張白紙。一切都如風過耳，在沈星堯面前不存在什麽利益争鬥，他也從沒見沈星堯想要得到過什麽。

最後是楚雉抱着他出去的。

沈星堯只覺得冷，他向來懼冷，今日更甚。手一早就被楚雉握着，但這點熱源還遠遠不夠，以至于後來楚雉不由分說的将他抱起來，整個人離地，沈星堯也沒察覺到不妥，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沈星堯被他橫抱着，要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臉，比上一次更親密的距離，沈星堯一時失措，生怕自己掉下去，雙手不自主勾上他的肩膀和脖頸。

接着，看着兩個人相貼的地方，手指往回收了收。

“你怎麽又抱我？”

沈星堯蹙眉，不知道他做什麽，舒适的體溫隔着衣服傳遞過來，卻讓沈星堯臉頰有些發燙。

他承認，他有私心。見沈星堯沒有明顯抗拒，楚雉緊繃着的心也松開一點，說道：“那些東西讓你不開心，就不要看了。”

沈星堯有些恍惚。

原來他剛才有不開心嗎？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天已經開始黑了，他們在秘境中不知耽擱了多久。

眼前是一座石橋，依稀能看到清澈的溪流，還有天上映照下來的月亮。沈星堯被他抱着一路也并不輕松，他覺得，他不能，至少不應該這樣。

他又不是自己不能走。

沈星堯側了側頭皺眉，“你放我下來吧，花燈應該是看不了了，你願意的話，這裏風景就不錯，我們還可以賞月。”

賞月？

楚雉又走前一點，把他放坐在橋畔邊，手卻沒有松開，緊挨着與他抵膝蹲跪下。

衣袂與風翻飛，溪下倒影中，一紅一白兩色交織在一起。

那只手在他腰上不曾離開，沈星堯恍恍惚惚，他想要往後退，那只手就把他收得更緊，楚雉将他按向自己，“你剛才還說冷，這樣暖和一點。”

“我不冷了，不必這樣。”

沈星堯想推開他，剛撇開的頭卻重新被轉回來，下颌被挑起，沈星堯不得不與他對視，“你……”

想說什麽就說吧。

別看楚雉看着鎮定，從剛才秘境中開始呼吸就不太平穩，眼裏心裏全藏着話，他再看不出來就怪了。

楚雉在怕什麽？

總不能是怕他吧？

看他這些動作，也不太像。

卻話還沒說完，楚雉突然朝他俯身，沈星堯看着那張臉與他越貼越近，楚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并沒有碰一下就分開的意思，沈星堯感到呼吸都要被掠奪，尤其楚雉有時候還要咬他幾下。

沈星堯全身僵硬着，不敢動彈，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從不知道，楚雉對他還有這樣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壓着他的人終于停下胡作非為，緩緩離開他的唇。

沈星堯喘着氣猛地将他推開，“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