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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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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堯又睡了幾日，醒時依舊沒見到楚雉，精致的屋子內，桌上多了幾碟點心和一壇果釀。

楚雉記得他不擅飲酒。

沈星堯拿起精致的玉壺飲了一口，悠然坐落桌前。

“你真打算把我關在這一輩子？”

沈星堯并不确定他能否聽到，只是賭一把，對着身前說道。

他沒想到，不一會兒，楚雉果真站到他身後。

他能察覺到，結界越來越薄弱，眼前的人……似乎有什麽不可說的事瞞着他。

“不會很久。”他道。

“那是多久？”沈星堯轉過來，眼眸一如既往帶着笑，絲毫不擔心自己，也不惱怒。

說道：“要不你在這陪着我吧，這地方太冷，我一個人不喜歡。”

楚雉巋然不動，眼皮都未跳一下。

“很快，至多七日。”

他回答上一句的話。

說完，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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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雉。”

這是他們認識這麽久以來，沈星堯第一次叫他名字，“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楚雉腳步一頓。

過了許久，說道：“對不起。”

沈星堯擰眉。

他要聽的不是道歉的話。

随便楚雉說什麽都行，哪怕他真做了什麽。

可是顯然，楚雉還像從前那樣，什麽都不願意跟他說。至少從前，還會說一點。

楚雉從結界出去後，又去了趟魔潭封印魔神的地方。

當年的萬魔窟廢地經過修整光潔素淨，四處都是冰雪。

魔神那次在沈星堯手中元氣大傷，最後一縷元魂如今被楚雉禁锢在魔潭當中，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加深一次封印。

魔神死不了，也無再見天日機會。

可即便如此，仍不忘挑釁，“就算你為他死，又如何？你的癡情什麽都不是。”

“你真的了解他嗎，你還沒有本座了解他，本座跟他一起長大，見過他所有的樣子，他變成什麽樣本座都認得。”

“他是個，非常奇怪的人，比本座見過的任何人都怪，你捂不熱他的心的。”

楚雉什麽都沒說，像嫌他聒噪，擡手靈力揮往魔潭之中。

魔神頓時只剩哀痛的掙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慘烈。

捂不熱，那便不捂吧，反正他，也沒時間了。

最好沈星堯能忘掉他，就當從未遇到過。

楚雉走後，沈星堯又作了幾幅畫，然後，便是睡覺。

這次醒來，桌子上依舊放着點心和果釀甘露，在正中央，還多了樣東西，他的扇子。

沈星堯拿過來，他這些天總共見到楚雉兩次，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他未提扇子的事，楚雉便也未還他。

這次醒感覺身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輕松，不知為何，心頭卻寒涼，總預感不好的事要發生。

外面結界更薄弱了，像随時會碎掉。

沈星堯又想起那兩盞燈，以及楚雉尋找起死回生術的傳聞。

他不會無緣無故好起來，而楚雉，似乎對這一切并不震驚，像早就知道什麽。

那兩盞燈。

沈星堯心中緊擰，從他在天宮醒後第一次見到楚雉，就覺他處處透着古怪。

……不會很久。

……至多七天。

他這次睡了七天？

沈星堯拿扇子試向結界，此時這層障礙已經形同虛設，禁锢不了任何人了。

沈星堯想起書上看到的，以神魂作結界，魂散，則結界破。

而這時，在他靈脈之中卻似乎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和生機傳來，不知為何，閉上眼睛，他看到的是那兩盞燈，一盞明亮如火，另一盞，卻只剩點點餘暈，幾乎要熄滅。

沈星堯擡起扇子，重重刺向自己心口。

此處遍地冰雪，明明很怕冷的沈星堯，卻沒再感覺到冷，他找到楚雉時，人正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鮮紅的血液從他嘴角流出，一直到地上。

在楚雉旁邊，是兩盞一同損碎的燈。

他猜測的果然沒錯，起死回生術是真的，楚雉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這兩盞燈，便是術法的象征。

等其中一盞徹底滅掉，起死回生，也便完成了。

兩百年，真的值得嗎？

沈星堯不由蹙眉，臉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冰冷。

他這次，應該尚未睡到七天，若睡到了呢？

天宮，庭松等人再見到沈星堯時，便是見他風雪中走來，懷裏抱着一個白衣青年。

沈星堯臉上無悲無喜，卻讓庭松第一次覺得，宮主今日相當可怕。

這是宮主剛出關、淩護法死那天，都沒有的。

“我離開多少天？”沈星堯問。

庭松俯首作揖，“回宮主，整一個月。”

沈星堯眸中微黯。原來他中途醒兩次，加起來睡了一個月。

庭松見況詢問，“宮主，有什麽需要屬下去做。”

沈星堯：“把修真界醫術精湛之人都找來。”

沈星堯帶他去了自己寝宮，伸手探向楚雉微弱到幾乎沒有的呼吸，将靈力輸入他體內。

楚雉流出的血他已經清理過，因此看起來與尋常人無異，只是那張臉，卻沒有一絲血色。

各宗門應聲而來的醫修不計其數，無一人将楚雉喚醒，最後紛紛不告而逃，生怕傳說中喜怒無常的天宮宮主降罪。

倒是最後，有人議論，天宮的宮主與這楚雉是什麽關系。

不是說天宮宮主閉關了兩百多年，怎麽會認得楚雉。也有人猜測，這位宮主古怪狠辣，楚雉招惹了他，被他弄成這副不死不活的模樣也正常。

不過，管他呢，反正這個曾經的忘情宗大弟子，也不是善茬。就算死，那也是天宮為民除害了。

短短幾日，修仙界醫修來了個遍。

起初他們慕名天宮宮主的召令而來，到後面，見醫術比自己高的前輩們都束手無策，心想這位宮主将人折騰成了什麽樣，生怕會被波連，便無醫修再願意來。

但是無用，聽說天宮最近換了位新護法，行事果決說一不二，手段令人膽寒。在死與行醫之間，他們只能選擇賭一把。

最後當然也沒人能将楚雉救醒。

沈星堯無意為難他們，便讓人都回去，庭松聽到宮主又要出天宮，問道：“宮主可是要做什麽事？屬下可為宮主代勞！”

沈星堯淺看他一眼，說出自己要的東西。

才過半日，庭松已經帶着他要的全部書回來。

沈星堯寝宮中藏納着許多書，有各種各樣的古籍雜談和話本，都是他從前打發時間找來的。

他知道許多事，都是閑暇時書上所看。

沈星堯翻遍每一本有關起死回生的書，也沒找到想要的結果。

萬物生死有常，死者複生，本就違背天道輪理，是為禁術。

到天快黑時，外面人來禀報，說忘情宗白漾仙君請見。

沈星堯手裏還拿着書，回話讓人進來。

經上次楚雉被帶回忘情宗後，白漾兩百年未見過自己師兄，如今一見，顧不了沈星堯還在一旁，飛撲朝床上人而去，已經兩百餘歲、在外面頗為威風的忘情宗仙君此時趴在床頭又哭又叫。

等他哭夠了，擡起頭伸手拽了拽沈星堯的衣服，他剛才哭得兇，此時手上還殘留着自己的眼淚，這一下，不少蹭到沈星堯衣服上。

沈星堯放下書，回頭看向他。

白漾眼眸氤氲着水光，眼眶一圈更是通紅，卻是質問他，“外面傳言說，是你把我師兄弄成這樣的，是真的嗎？”

沈星堯沒否認，“算是。”

白漾愣住了。

“什麽意思？”

他其實沒有懷疑沈星堯，“你請來修真界全部醫修，還讓我師兄睡在你床上，你是想救他的！這些天，你們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我師兄……”

“我不會讓他死。”沈星堯打斷他，聽着外面打鬥的聲音，“你再不走，等下該有人找我要人了。”

白漾自然聽出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一想到那張臉，眼前的憂傷瞬間無影，用力捏了捏拳頭。

“那個蠢東西，就知道煩我，真是讨厭死了！”

白漾咬牙自語，罵完重新回過頭來，他不想給沈星堯添麻煩，“我以後……還能到你這來嗎？”

“随你。”

在白漾走後，沈星堯重新打開那一頁書，神色黯然。

起死複生、以命換命。

獻祭者将自己一切交付對方，施術中七脈盡斷、五感逐一喪失直至死亡。

原來在那時候，楚雉的視覺已經開始消失了。

筋脈寸斷、七竅出血，該有多痛？

這天，天宮外又來了一人，說是醫者，願往一試。

沈星堯見到人時微微一驚，對方看到他，臉上也并不平靜。

沈星堯越來越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其實一開始雲夢仙府的也是他吧，算算他上次“死”的時間，剛好對得上。

至于為什麽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

可能那時候他受傷了，也可能被抹去了記憶，反正發生在他身上離奇的事，也不差這一件。

“他尚有一息被你留住，但體內生機全無，能不能活，老夫不保證。”

沈星堯：“冥河的業火紅蓮，能救他嗎？”

書上，上古時期天地初開，有一株混沌青蓮。青蓮結出四顆蓮子，其中一顆散布冥河化作十二品血蓮，又稱業火紅蓮。

荀桑搖頭。

“百年前他去過一次冥河，那之後冥河便沒了紅蓮，業火紅蓮，恐怕他已經在你身上用了。”

荀桑千思萬想，楚雉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他沒想到的。

沈星堯靜默了一瞬，沒在這件事上繼續下去。

問：“關于我的身世，你是不是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