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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天剛蒙蒙亮，昨日收到命令的奉禦官便掀開了王洲的床帳，“大王，時辰已至，還請起身。”

連叫了三遍，王洲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嘴唇微嘟，眼尾下撇，滿臉不高興，“今天這麽早？”

半年了，他的生物鐘早就已經适應了商朝的生活，這個時間絕對不是他正常起床的時間。

不敢多看王洲，奉禦官俯下身，輕聲道，“大王，您昨日吩咐，今日早起進山。”

“哦，對，進山。”王洲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坐起來。想起來了，他今天要進山去找茱萸。

搓了兩把臉，王洲掀被起身，迅速地洗漱用飯，便按照計劃，帶着随從侍衛騎馬前往山林。

一行人徑直出了南門，因着白狐之事，在随從請王洲選擇方向的時候，他選了往軒轅墳的路。

站在山腳下，随從為王洲指點着一處半人高的石洞，“大王請看，當日白狐正是進了此洞。”

只看這洞，倒是平平無奇。不過書裏說，這洞裏能化形的狐貍都有三十九只，把所有狐貍全燒死了還能挑完好的皮毛制成袍襖。成品不僅華美，禦寒之能更是連纣王都贊嘆。

看來商朝冬天很冷，他要不也打幾只狐貍來做一件禦寒的襖子？王洲眼珠子轉悠，眼神一下一下地往石洞飄。

猶豫半晌，王洲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這一洞的狐貍，算來都跟原主有些淵源。

原主對狐貍有恩，狐貍也遵從命令，對附近百姓秋毫無犯。不說書裏狐貍精滅商之事，原主的約定，不該被他破壞掉。

“走吧，我們進山。”放棄打狐貍的主意，王洲便也不再停留，扭頭上山。

進得山去，王洲被護在中心，衆人沿着村民走過的路往上走。每見到一種自己不認識的植物，王洲就會問左右這植物的名字、作用、果實味道。

不過原主養尊處優，記憶裏的植物也就五谷等糧食，王洲本人自幼在城市長大，對植物的認識比原主還不如，所以直接就是一路走一路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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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洲帶的随從侍衛不少，人多力量大，一時竟沒有植物難倒他們，只是這些植物也是味道各異，或甜或酸或苦或澀應有盡有。

随從侍衛都是王洲特意選的身強力壯之人，即使王洲問題多，走了約莫兩個小時，也已經上了半山腰。

停下喝了些水，略作休息，又看了看周圍的樹，王洲示意繼續出發。

只是他準備改變一下策略，“方才所走，皆為村民經過之處，稍後便往人跡罕至處走。”

左右應下，細心地尋找并無道路也無砍伐采摘的方向。

或許是找對了方向，就算探路用了更多時間，在兩個小時候，王洲便眼尖地發現一種沒見過的植物。

那是一棵高大的喬木，枝幹灰褐色，葉子綠色呈橢圓形，結着藍黑色的小果子。

“可有人識得此樹？”王洲停下腳步，指着陌生的樹問道。

衆人看向王洲指向的樹，辨認了一會，紛紛搖頭。

王洲精神一振，擡腳就往那邊邁，“走，我們去樹下！”

“大王且慢！”随從展臂攔在王洲身前。

王洲收回腳步，奇怪地問道，“你有話說？”

“大王千金之體，請容侍衛先行探路。”随從放下手臂，躬身道。

看看周圍衆人都将不贊同的眼神投向自己，王洲摸摸鼻子，壓低了聲音，“準奏。”

前頭探路的侍衛拿着長長的樹枝敲敲打打，眼看一條蛇從果樹不遠草叢裏蹿出來，王洲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随從向他示意，王洲才擡手邁步，渾身僵硬地來到樹下。

他雖然不怕蛇，但是在動物園之外的地方，見到這種東西，總是讓人不适應。

繞着果樹轉了一圈，王洲面色恢複自然，伸手折斷一根結着果子的樹枝。近看才發現，這果子和枸杞差不多大小，果子顏色藍黑，像李子一樣泛着點白。

他摘下一顆果子，撚動幾下，試圖去掉上面的白色，“不知道這果子是不是辣味。”

“大王！”随從一把抓住王洲的手，面色激動地跪地懇求，“大王，請容臣為您試毒！”

這一出吓得王洲手上的果子都掉了，他抽出手臂，沒好氣地将人提起來，“你也說了是試毒，要是這果子真有毒，萬一直接把你毒死怎麽辦？”

随從更為激動，重重叩頭，“臣生來卑賤，萬請大王容臣試毒之後，再行品嘗。”

侍衛們面面相觑，大王摘果子是為了親自食用？反應過來，一同跪了下去。

“大王萬金之軀，切不可犯險！”

“臣亦願為大王試毒！”

“請大王以自身安危為念！”

……

勸說的勸說，自薦的自薦，随從侍衛們前後左右将王洲圍了一圈。

王洲無奈又無語，心裏還有那麽幾絲感動。他忙壓下衆人的聲音，認真道，“孤知曉你等忠心，然此事不需你等出力。孤有百毒不侵之能，任何毒物皆無法害朕性命。”

“大王何必出此謊言？”随從紅着眼睛望向王洲，“十年前，您誤食毒藥，險些喪命，臣一連為您煮了三個月的藥。”

原主你又坑我一回！王洲恨不得仰天長嘯，一個太子為什麽會誤食毒藥？！害他明明說的是真話，卻被所有人當成一戳就破的謊言！

處于這一圈虎視眈眈的人中間，王洲相信，但凡他有一點要吃果子的跡象，這些人會毫不遲疑地以下犯上，直接從他手上搶果子。

“罷了，孤不用這個法子便是。”可惜地看了看手上的樹枝，王洲無奈地将它扔掉。其實這果子顏色跟藍莓還挺像，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相似。

齊心協力将地上的樹枝移到王洲視線之外，衆人這才放松下來，齊聲高呼，“大王英明！”

這算什麽英明？王洲克制不住地翻了個白眼。

“大王，請容臣試毒。若臣無恙，您便可随意食用。”随從笑着看向王洲。

王洲立馬黑了臉瞪過去，“胡說八道！口腹之欲如何比得過人命重要？！此話所有人再不許提！”

随從仰頭，将淚水和哽咽全咽下去，對着王洲露出一個比哭還醜的笑容，“臣領命！”

太辣眼睛了！王洲撇撇嘴，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過一遍，得到每人一句應允才收回視線。

好半晌。見地上一群人還伏跪着，王洲冷着臉嘲諷，“站久了，這草墊子跪得很軟很舒服？”

衆人仰頭望着王洲，好幾個人笑得牙龈都露出來了。

“還不快起來！”王洲暗罵，一群傻蛋！他氣哼哼，“回宮！”

“是！”随從侍衛們連忙爬起來，一刻不停地簇擁着王洲下山。

好容易勸誡成功，若大王心意反複，豈非是功虧一篑！還是趕緊下山，以免節外生枝！

“大王若欲得增辣之物，不妨下旨令諸侯進貢？亦或是張榜求購？”見王洲一掃進山時的興致，随從試探地提議。

王洲搖頭，一一指出弊端，“進貢之事自有定例，不可因一己之私随意變更。”

“至于張榜求購，世間物種何止千萬，用于增辣唯椒、姜而已。孤心中有數，欲尋其他也唯有親嘗一法，莫非其他人便有良方？約莫也不過此法而已。”

他輕輕嘆息，“便是有一人因此喪生，亦是孤之過。”

別說其他人會用動物做實驗，王洲早已發現，商朝很多人不把自己當“人”看，也有許多人更不把他們當“人”看。

回憶自己的歷史知識，本國的歷史從原始社會，經過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最後才變成了社會主義社會。

封建社會起源是秦朝，商朝實際上是奴隸社會。所以在這裏，奴隸不算人。

王洲自覺自己做不到解救所有奴隸，但他也不願做出可能讓奴隸們生活更悲慘的事。

“大王心善。”随從崇敬地看着王洲。

王洲嘆氣，“孤不是善人，只是一個凡人。”

他不懂政治、不懂軍事，至今連朝堂派系、王室傾向都沒有摸透。地上有一個西周狼子野心，天上還有一群仙神的陰影籠罩下來，他是真的有心無力，只能夾縫中生存啊。

“前方何人？”氣氛沉郁間，開路的侍衛一聲厲喝，響起一陣拔刀之聲。

王洲循聲望去，只見前日剛剛見過的李冉站在侍衛對面，一臉淡漠，“山林無主，貧道無意打擾諸位，也請諸位莫擾貧道行事。”

之前兩回，沒見李冉這般氣勢淩人呀！王洲驚訝了一瞬，撥開人群往前走。世間殘酷他無能為力，那就不要讓自己沉浸其中再添一處苦地，過好自己的日子，讓世間多一處美好，也不枉他來此一遭呀！

來到李冉面前，王洲笑眯了一雙丹鳳眼，“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意識到王洲認識眼前人，侍衛們收刀入鞘，微微散開留足空間給二人談話，同時也将李冉隐隐包圍了起來。

“是很巧。”李冉微微颔首，看了看身周，半是篤定半是疑惑，“你來此尋茱萸？可有收獲？”

王洲左右點了點腦袋，無奈地聳肩，“他們搶着為我試毒，我怕他們真被毒死，所以放棄找茱萸了。”

“啊？”李冉吃驚地合不上嘴，就在前日，王洲還信誓旦旦，哪怕終其一生也定要找到茱萸。不過兩日功夫，就直接放棄？這人也太善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