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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如果我沒猜錯,她們的鬥志應該是因大王的承諾而起。”阿妩食指抵着臉頰,笑得眉眼彎彎。
“大王的承諾?”姜王後不明所以。
黃貴妃卻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她們想立女戶?”
阿妩點點頭,“據我觀察,她們皮膚不算細膩,手上多有痕跡,與朝歌城外莊戶女子十分相似,想來亦是出身鄉野。”
“這些諸侯竟敢以鄉野之女搪塞大王?!”姜王後目光如劍,怒發沖冠。
諸侯獻美,不是諸侯家族女子,亦是城中貴族之女,即便是鄉野之女,也該是自小接入城中精心養育而成。結果竟有半數以上,是臨時選出來的鄉野之女!
這完全是不将大王看在眼中,将殷商的臉面往地上踩!
“王後且莫激動,衆多諸侯定不至于此。”王洲搖搖頭,安撫王後,“相反,孤倒是認為,這是他們絞盡腦汁的投孤所好之舉。”
“大王此話何解?”姜王後着實被王洲說得一愣。
“都說孤的後宮嫔禦數千,其中諸侯所獻不知凡幾,再按他們以往之法選人,選出之人不一定能比後宮嫔禦強多少。偏孤已一年不進後宮,聰慧之人自然不會繼續死磕。”
王洲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若要另辟蹊徑,當然要研究孤之喜好。而諸侯觐見之時,後宮最大之事為何?”
“不就是嫔禦宮人都充了侍衛!”他自問自答,接着又道,“如此送來健壯女子定然要比柔弱之人得孤青睐。”
“再退一步,即使這些女子并不得孤喜愛,有孤曾經的承諾在先,所送美人若能夠充入侍衛,也不失為一條有前景的道路。”
聽了王洲這麽一通分析,姜王後對這些人的怒意消失,卻又氣上了另一批人,“明知大王不喜,卻一味送上嬌弱女子,這些諸侯真該吃些教訓!”
王洲輕笑道,“王後何須與他們較真?各鎮諸侯從來便是自有心思,殷商勢大之時伏低做小,殷商勢弱之時恨不得啃下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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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計較,便是你把自己氣死了,他們還偷摸着拍手稱快!”
這話姜王後卻不好接,畢竟她是東伯侯之女,在嫁入朝歌之前,其父如何看待殷商,她是一清二楚,此刻也只得讪讪地笑笑。
黃貴妃眼珠一轉,岔開話題,“阿妩,你早知我與娘娘所慮并無妨害,卻随我二人來見大王,莫非你另有發現?”
“統領慧眼如炬。”阿妩贊了一句,正色對王洲道,“大王,我發現冀州來的蘇美人,她身邊的兩個侍女有問題。”
“她們有何處不妥?”王洲疑惑。
“這兩個侍女對蘇美人看似恭謹,實則多有輕忽不說,竟是一直心存惡意。”阿妩眉頭微皺,聲音帶着厭惡。
她生性純質,即使多了閱歷識得世情,對這等陰詭之事也是本能不喜。
蘇妲己的侍女對她心存惡意?王洲驚了一下,随即又恍然。
說來侍女才是最熟悉主子的人,原著蘇妲己被狐貍精取代,侍女不曾傷到半個,過後蘇護也不曾聽到半點異樣。若其侍女本有二心,那倒正好解釋得通了。
“如今蘇美人住在何處?她的兩個侍女仍舊貼身服侍?”王洲追問,他既是要變,這早亡之人留得一命豈非正好合适?
這事姜王後正好知道,“蘇美人住在楊妃妹妹宮中,那兩個侍女則是在馨慶宮做些粗使活計。”
說着話時,姜王後看了阿妩一眼,想起之前兩侍女懇求跟随蘇美人時,是她岔開話頭,姜王後才令她們分開。
“這三人你們都要多關注幾分,切不可讓她們鬧出事端。”王洲叮囑,眼神點了點阿妩,這是靠近蘇妲己的好機會。
阿妩颔首,王洲便又看向姜王後,“馨慶宮中還有楊貴妃和三王子,王後也提點提點楊貴妃。”
三人齊聲應諾,又說起幾個可疑之人,王洲皆令她們多加關注,必要時以正宮規,便各自散去。
一個月時間轉眼即過,朝歌城外麥收完成,地裏先後種上豆子。
朝歌城中,進入軍營的護衛出了幾個刺頭、幾個細作,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軍營狀況一片大好。
王宮之中,女侍衛隊欣欣向榮,後宮女子鬧了幾回,被姜王後下狠手整治過後,也是風平浪靜。
在這一片祥和,朝中衆臣卻是炸了鍋,起因在于征糧官将朝歌城外的糧食征收完成。
這本是一件例行公事,因朝歌許久不曾缺過糧,只需記錄數量以備往後調用即可。
問題在于農事官記錄之時,竟發現朝歌城外糧食産量竟比去年超過不止一成。今年與去年年成相似,而附近城池糧食雖未到,大致數量已彙報過來,産量幾乎沒有變化。
這樣一來,朝歌之外可不分外顯眼。農事官再細問,征糧官與子谧等人相熟,便将他所知的情況一一說了。
子谧所轄糧食增産三成?種地試驗,少者産量翻倍、多者産量為去年三倍?!這真的不是說來忽悠人的?
農事官不敢置信,征糧官力證其言為真,還說出試驗之事乃是大王授命,引得朝中紛紛好奇。
多番打探确定此言不虛,還得知北伯侯曾帶走一批人和工具,群臣都坐不住了。
朝歌衆臣許多都有自己的封地,便是沒有封地,家中也種植着大片田地。
若産量翻倍,同樣的田地便可養活多一倍的人,而有了這些人,便能開荒獲得更多的土地,然後養活更多的人,如此循環往複……
懷揣着美好的願望,這日群臣議事,不等處理前幾日未決之事,農事官已出班,俯伏階前。
“恭喜大王!”他一臉崇敬地看向王洲,大聲賀喜,渾身洋溢着喜悅的氣息,“今年朝歌城外麥收增産,足足超過去年一成還多!”
王洲着實愣了一下,他早已得知有人在打“種地秘法”的主意,開頭以産量向他道喜卻是他從未想到過的。
回過神來,他虛虛擡手,“卿且起身。之前孤偶得一種地秘法,這回只不過是将其中工具試用一番,算不得什麽。”
“待何時,我大商産量翻倍,你再來賀喜也不遲。”
王洲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直接承認手握秘法。
要知道,不僅衆臣想要種地秘法,王洲也更想讓他們得到。
“大王心系蒼生、胸懷天下,方能得此秘法,大王洪福齊天!”尤渾出班拜倒,熱淚盈眶,“您之願實為萬民之願,以您之威勢仁德護佑萬民,此願定然不日可成!”
這位纣王寵臣果然會說話!王洲贊嘆地看他一眼,心裏升起一個念頭。
他對着尤渾微微一笑,“尤卿請起,往後孤議事之時,你便随侍在側,同孤一起見證這願景成真。”
“多謝大王!臣倍感榮幸!”尤渾再次叩首,才樂颠颠地歸入班中。
議事時随侍,他這是一步成了大王近臣!尤渾的興奮不可言表,衆臣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此刻卻并非在意尤渾的時機,商容收回尤渾身上的眼神,出班啓奏,“大王心系萬民,正該将秘法布告天下,而非一己私用。”
“丞相此言差矣!”上大夫梅伯出班,正色反駁,“朝歌城外之變皆自南而始,大王心存仁德,丞相不可誤會!”
他親自去了産糧三倍之地,細細問過大王之言行,對大王之仁善深有體會,容不得這等輕率侮蔑之語。
“大夫無需生惱,丞相稍安勿躁,”王洲先安撫兩位大臣,然後說道,“秘法來源不可言說,未曾親身嘗試,如何知其是真是假。”
他嗤笑一聲,“哪怕秘法為真,莫非丞相不知南地北地之分?貿然公布秘法,是要萬千庶民拿着活命的口糧去賭個輸贏,以定生死?”
商容渾身一顫,俯伏下拜,“臣思慮不周,臣有罪,請大王責罰。”
思慮不周要如何罰?王洲心下冷哼,面上卻道,“丞相也是一心為民,往後記得謹言慎行就是。”
說完這話,王洲直接轉移話題,“部分種麥之法,今年已得到驗證。待公布出去,各地自取其中适宜之策,想來也會有些成效。”
“大王何出此言?”比幹出班,疑惑地問,“秘法既已驗證無誤,不正該令庶民一一照做才是?”
“王叔有所不知,以秘法所言,種地一事看似簡單,實則千頭萬緒、博大精深。只土壤一項,只是相隔數裏,或許便是大不相同。”
王洲微微搖頭,簡單舉個例子,“土質既不同,只所需肥料便也有異。若用相同的分量,有些地方可能增産,但有些地方減産或是爛根,亦非不可能。”
群臣都吃了一驚,然朝堂之上,大王又豈會信口開河?
得知秘法或許并不能用,之前打着小算盤的人,泰半都打起了退堂鼓。
梅伯卻問道,“不知大王是如何計劃秘法之事?”
前往城外探問之時,梅伯便發現大王行事循序漸進,他不覺得種地這等大事,大王會沒有章程。
“如孤方才所言,一者将經過驗證之法公告天下,随各地自擇其用。”
終于到他講述自己的訴求,王洲神色一凜,認真說道,“二者派遣做過試驗之人,前往各地。一邊推行曲轅犁,一邊進行試驗,成功之後再行推廣。”
比幹精準地抓住重點,“不知大王所言‘曲轅犁’,又是何物?”
“是一種翻地工具,”王洲嘴角帶笑,“二人可用,比耒耜至少快兩倍。”
這是經過驗證的保守說法,子谧統計過,最快的可以達到耒耜的四倍還多,而這還并沒有算上畜力。
群臣皆是倒吸一口涼氣,秘法如今不好說,這曲轅犁才是他們需要的利器。
不等有人開口,王洲直接道,“從得到圖紙開始,孤便一直命人趕制曲轅犁,明年春耕之前,關內所有城池,皆會有人攜帶曲轅犁前去指點試驗。”
所謂關內,衆人皆能領會,正是游魂關、三山關、汜水關和臨潼關之內,由殷商直接管轄之地。
大王制出之物,先惠澤直屬臣民,無人能說出個不字。但是朝中不少人自有封地,皆在四關之外。
若要他們放棄這等神物,誰也不甘心啊。
好半晌,仍是商容出聲,“大王,各鎮諸侯及其治下亦是您的子民,不知您對他們又是如何安排?”
“這個好說,”王洲爽朗一笑,“就如北伯侯一般,由孤派人前往試驗,再推行成果就是。”
衆臣一片嘩然,上大夫楊任驚呼出聲,“北伯侯竟已得了曲轅犁?!”
王洲卻是搖頭,“大夫此言有誤,孤只是派人帶曲轅犁前往崇城試驗種植、協助耕作,曲轅犁可從來并非北伯侯之物。”
“當然,或許有些諸侯并不願孤派人試驗。這也無妨,只需承諾将使用曲轅犁之後,三年增産糧食的一半作為報酬,孤便可将曲轅犁賣給他們。”
“不過這都是後話,此時曲轅犁的數量還不夠關內使用,各鎮諸侯亦未曾聽聞秘法和曲轅犁之事。一切都等征糧官回來朝歌,各鎮諸侯奉上國書再談。”
他揮揮手,“閑言少敘,此時合該開始處理前幾日未決之事。”
此話一出,衆臣再是不願,也只得收攝心神參與議政。
不過許是因為衆臣更為看重曲轅犁,今日議事很快便結束,王洲美滋滋地回壽仙宮休息,留下心思各異的朝臣三五成群往外走。
但是,無論朝臣們的想法如何,衆人有志一同地派出人手前往朝歌城外和崇城打探。
上回朝歌城外他們只顧探究大王和秘法試驗,這回是要細細探究曲轅犁,若能拿到實物則是最好。
而崇城那邊,他們一要打探曲轅犁的情況,二要探清大王所謂的試驗究竟能否有成果,更重要的是确定試驗之餘有沒有人偷偷做些小動作。
沒多久,探消息的人沒回來,崇城的征糧官先回了朝歌。
然後,“崇城用了曲轅犁,糧食增産近一成;崇城種地試驗,同樣少者産量翻倍,多者可達三倍”,這個消息如飓風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從朝歌蔓延至所有諸侯封地。
一時間,庶民如聽神跡、對殷商無比向往,各鎮諸侯亦是人心浮動、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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