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好人

好人

榮念慈抱着貓一動不動，等蘇葉站到自己面前了，才張了張嘴。

“去哪兒了？”

蘇葉說，“出來散散心。”

榮念慈本想說，大晚上這麽黑散哪門子心，可看見蘇葉額頭的汗水，和露在外面明顯有點泛青的唇色，就收回了差點說出口的話，默不作聲傾了一下身子，将懷裏的小暖物遞給她。

“要不要抱一會兒？”

蘇葉眼神放光，夜幕下都能看清她猝然睜大眼睛的驚喜神色。

她換了三個方向，終于伸出手來，小心翼翼接過藍貍。

藍貍入懷，很乖順，沖她輕輕叫了一聲，蘇葉頓時笑得更燦爛，喜歡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肩膀忽然一墜，帶着面前人體溫的大衣蓋到她身上，還殘留着那人清淡好聞的氣味。

蘇葉一愣，那人已經提步往前走。

“去前面看一下，這裏有寵物藥店，周圍應該有寵物醫院。”

蘇葉眨巴眼睛，抿了一下唇，小步跟了上去。

“小貓，為什麽。”蘇葉走到榮念慈旁邊。

榮念慈說，“你是問為什麽有了只貓，還是問貓看起來很虛弱？”

“虛弱。”

榮念慈将剛才和小姑娘的事情說給蘇葉聽，蘇葉只遠遠看見了那一幕，并沒有聽見她們之間的交談。

此時知道懷裏溫順可愛的藍貍，竟然是被人遺棄的，那人還不願意将寵物證一同扔下，頓時就生了氣。

“壞人。”蘇葉說。

榮念慈聽見她的話，腳步停下，轉過身，擡手在她頭上揉了幾下。

蘇葉的發絲柔軟，和她本人很像，顏色也烏黑濃密，手感頗好。

榮念慈帶了幾分溫柔的輕哄，“別氣，等治好它，就給你養。”

蘇葉感覺有一手大手，從後脖頸往下給自己順了毛，那股悶氣頓時就消下去不少。

“嗯！”

寵物醫院的牌子很明顯，榮念慈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值夜班的人才醒來開門。

“什麽事啊？”夜班醫生一臉美夢被打擾的憔悴，聽見榮念慈說藍貍快死了，神色才嚴肅起來。

醫生接過蘇葉懷裏的貓，只是摸了摸就皺起眉頭來，嚴詞厲色道：“怎麽病成這樣才送來，肚子都脹到這麽大了。”

榮念慈三言兩語把過程說了一下，醫生一頓，反問道：“你們沒有寵物證？”

“沒有證，但有錢。”

醫生遲疑了：“這……按規定，沒有寵物證的都是野生流竄動物，需要給對應的機構。”

榮念慈始終面色沉着，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教授的身份，“我們大學有不少研究項目，你只要治療就行，該走的流程我肯定幫你補上。”

見她這樣說，醫生便不再磨叽，當場給藍貍打了一針強心劑，拍片、化驗、手術。

四個小時後，天色蒙蒙亮，蘇葉不知不覺在寵物醫院的接待室裏睡着了，她枕在榮念慈的肩頭，半個身子都靠了過去。

蘇葉醒來的時候，榮念慈還在睡。

她沒有叫醒榮念慈，也沒有動。

窗外稀薄的陽光透過磨砂玻璃，稀稀落落地打在榮念慈側臉上。

蘇葉望着她完美無瑕的臉，靜靜出神。

“看我做什麽？”

榮念慈不知何時睜開眼，含笑與蘇葉對視，聲調是剛睡醒的慵懶微啞。

蘇葉還在發呆。

她擡手按上蘇葉的後脖頸揉了揉，撐着身子坐起，看向急診室。

“走，別愣了，去看看藍貍。”

蘇葉摸着後脖頸起身，耳尖有點充血的薄紅。

醫生給藍貍做了一個多小時的手術，它主要是血液疾病，需要輸血，幸好醫院血庫裏面有營養血漿，給藍貍全身換血後，情況就能控制下來。

“這是它自身基因攜帶的疾病，”醫生嘆氣說，“人工培育的寵物就是這樣，它需要長期吃藥，一旦斷藥，就會犯病，這回因為它年紀小，能扛過來，再老一點估計就懸了。”

寵物藥很多價格不菲，加上換血需要高昂的費用，藍貍之前的主人，估計不願意再支付費用，才會将它遺棄。

蘇葉趴在無菌倉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熟睡的藍貍，眼睛睜得很大，也有點濕潤。

“藍貍有多大？”蘇葉問。

醫生說，“從它的牙齒來看，剛掉乳牙，估計最多六個月，還是個寶寶呢。”

蘇葉問，“費用是多少？”

醫生說了個數字，說完遲疑片刻，補充道：“你們打算養嗎？其實把它治療好以後，還是有人願意買的，畢竟是小貓，而且名貴。你們可以把它賣掉，正好可以補上手術費和醫藥費。”

蘇葉搖頭，“不賣了。它跟着我們。”

榮念慈挑起一邊的眉毛，“你要養？”

蘇葉走到榮念慈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可以嗎？”

醫生抱臂站在旁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兩位是，伴侶？”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不是。”

榮念慈眼角抽抽，是吓的，又驚又怕。蘇葉什麽時候這樣主動求過自己，那小眼神，和懇求的目光，看得她心都化了，哪能說個“不”字出來。

下一刻，管家系統在她的意識裏瘋狂咳嗽。

榮念慈停了一瞬，面色平靜道：“你可以刷卡，昨晚綁定的，數額很高，上不封頂。”

她默默在心裏補充，只要蘇葉願意刷卡，那裏面的錢，讓她養一百只藍貍都不成問題。

誰料蘇葉卻緩慢地搖起頭來。

“我不想，花她的錢。”

榮念慈詫異說，“什麽？”

蘇葉繼續揪她的衣角，活像要把側邊的縫線給盯出一個洞來，小聲說，“拜托拜托。”

榮念慈：……要她老命了。

“那你為什麽，”榮念慈額頭青筋直跳，一股醋意從心底鋪張而開，“願意向我要錢？”

“不是要，”蘇葉小聲辯駁，“是借。”

“反正差不多，”榮念慈有點急，“所以為什麽？”

蘇葉這次沒有很快回複，榮念慈縮在袖口的手緊緊攥拳，要不是顧忌外人在場，估計就得現場表演無能狂躁瘋狂走位。

快說話啊，到底為什麽。

自家老婆處處排斥自己，千方百計讓她綁了卡，也不願意花一分錢。

這也就算了，就當蘇葉喜歡獨立，她樂得寵着蘇葉，可蘇葉沖自己這副捏出來的人撒嬌是怎麽一回事。

“別撒嬌，”榮念慈板着臉，“不準撅嘴。”

蘇葉的嘴角緩緩放下，這次她擡起頭來，直視榮念慈的目光，認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個好人。”

榮念慈：…………

無了大語。

蘇葉接着說，“她，不會救藍貍。但你會。你是好人。你能救藍貍。”

榮念慈幾乎是咬着牙問的，“小朋友，說話可是要負責的。”

蘇葉點頭，“負責。我親眼見過，她把小狗丢掉了。”

榮念慈一怔，蘇葉說的，是上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