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終又重逢

終又重逢

正如荀彧所想，曹操在知曉諸葛亮逃脫之事後大為震怒，二話不說立刻施令，讓通往荊州方向的大郡小縣全部戒嚴，緝捕諸葛亮。

——一經抓獲，殺！

這日，天色陰沉狂風大作，隐有下雨之兆。

緊貼着懸崖峭壁旁是一條遙遙崎岖的螺旋形山道，細細窄窄的勉強能容一人通過，此刻，正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背靠着峭壁慢慢前行。

他們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可縱使如此，每走一步都會帶動些許沙石滑落，墜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過了這條山路，便出豫州地界了。“小兵模樣的年輕男人擦了擦臉上的汗，一邊說着，還一邊挺胸靠壁一點點的朝前挪動。

——因為各大郡縣的突然戒嚴，致使勢單力薄的他們根本無法通行，所以也只能改走山路翻山而行。

諸葛亮沒有說話，因為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腳下的山道上。

山路他走過不少，但像現在這樣難走崎岖的還是頭一回遇到，不過有弊必有利，正是因為此路太過艱險猶如天然屏障，魏兵才沒派人把守。

他腳下微頓，長時間的緊繃已經讓身體有些僵硬，走在前面帶路的小兵一直沒停，仿佛并未察覺到他的掉隊。諸葛亮貼着懸壁淺淺喘了口氣，小幅度的活動了下四肢，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先生，您累不累？”小兵不經意的回頭，注意到他落後不少，不由寬慰道：“再堅持堅持，小路馬上就到頭了……啊！！！”

他光顧着說話，一時竟沒注意到前面一小塊地已經松動，這一踩上去直接便使得那一小片整個橫裂了出去，諸葛亮下意識伸出手去想拉他一把，結果卻反被那大力抓獲……

***

日光柔柔從樹梢間落下，唰落一地斑駁樹影。

山道間，一匹毛色雪白的駿馬自密林中疾馳而過，踏碎一地滾滾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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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行至左右橫道相岔的路口時，那馬忽而高高揚起前蹄，長嘶一聲朝着右邊方向的小道走去。

“籲——”

見的盧行錯方向，劉備忙拽拉了把馬缰繩，欲将馬頭回轉，奈何平素極通靈性的駿馬此刻竟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焦躁，來回不斷踏着四蹄揚頭高嘶，一聲長似一聲，久久未歇。

劉備似是嘆了口氣，微微俯低身形，擡手輕撫着身下駿馬的鬓毛，“這一路也未能見到軍師身影，也不知他是否到了許昌……的盧啊的盧，這會兒可不是你使性子的時候。”

的盧抖了抖鬓毛，又是高高一聲嘶鳴，也不知是被他那話說的惱了還是怎的，突然發力就向前疾奔。

劉備猝不及防之下經此一颠，就差沒直接摔下地去，好在常年的馬背生涯沒白過，最初的一驚過後便控制住了有些簸晃的身形。

雪白的的盧馬穿過低矮的枝桠，越過溝壑，最終在一處淺溪前停下。

連綿起伏的山脈仿佛一直延伸到了天邊，與碧藍到近乎剔透的蒼穹連為一線，正是個微風吹拂輕雲散的豔陽天。

劉備翻身下馬，挑目四望間只見處處蔥茏綠意盎然，映着那方自山澗間墜流而下的淺溪，別有種明舒悠朗心曠神怡之氣。

身旁的的盧馬低頭自顧自的飲着溪水，看模樣應是渴極，動作間頗帶着幾分急促，劉備注意到這點，再聯想到方才它的異常反應，也就了然任它去了。

“此地清雅之至，實若仙境啊……”

他感慨般的嘆出口氣，卻不察身後的淺溪對面景致忽起了褶皺，一層一層的漣漪由下自上，波光粼粼猶似鏡面，轉瞬便裂了到口子，随即一名穿着樸素灰袍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的盧馬忍不住退後了步，沖來者發出聲低低的、類似于警告的嘶鳴。

那灰袍男子顯然也沒料到這裏會有馬，一時驚詫，背對着他的劉備仿佛發覺到空氣中那絲不同尋常的氛圍，豁然回了頭。

樸素至極的灰色長袍，做工算不得精致，卻襯得那人長身玉立如修竹般挺拔，劉備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道：“孔明？”

那男人轉過臉來，面容卻生的極是普通，唯獨那雙眼睛熠熠明亮，隐蘊溫朗博睿。

四目相對，兩廂怔愣。

男人最先回過神，璨亮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下，繼而垂了眼擡手行揖，“将軍。”

劉備忙托起他的手臂。

既然得到回應，那就證明他沒認錯人，可這臉……這臉是怎麽回事？

像是洞悉了劉備心中所想，諸葛亮端方淺笑，“此乃掩人耳目之策罷了。”

說着，擡手往臉颚處輕輕揉了幾下，一張面具般的東西脫落，露出了原本的清俊樣貌。

劉備心中又驚又詫，一時也顧不得詢問其他，只緊緊盯着他手裏那張薄薄的、猶如人皮般的面具。

諸葛亮唇角微翹，索性将那張面具給他。

“世間竟有如此奇物？”劉備感興趣般的将那張面皮覆到自己臉上，可惜掌握不到訣竅，并不知道如何粘緊，諸葛亮笑了笑，伸手幫他擺弄。

劉備的手還按在面皮上沒有收回，以致于諸葛亮的手落來之際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一抹微涼拂過，夾雜着淡淡的清竹之氣，非常好聞。

他不由恍了下神，只覺那味道熟悉無比，仿佛早已烙入骨血，銘心難以泯消。

茫然間，眼前仿佛出現了大片細挺秀麗的郁蔥竹林，一路鋪延引客入曲徑深幽處，過了溪水淺流的石橋，能于背山向谷竹芭松茂之地，望見茅舍一座，舍旁空地上的竹籬迤逦纏繞着青青藤蔓，一旁還以翠竹半隔做出簡單桌椅，上有殘棋一副、竹杯二只，對桌而坐的人似是相談甚歡，笑聲悠欣，難掩開懷。

“……将軍。”

“……”

就在劉備欲細看那二人相貌之際，忽而響起陣遙遠而模糊的熟悉男聲，仿佛來自虛空。

“……将軍，将軍？”

“啊？”

劉備怔然回神，便見諸葛亮一臉關切的看着他，清朗眉目間分明攏着淡淡憂意。

“将軍這是怎麽了？想什麽如此入神？”

“哦……沒什麽……”不知道是不是神思還未全部回歸，他竟覺得諸葛亮的聲音與方才恍惚間聽到的聲音全無二樣……

可仔細一想，那片竹林、或是竹林裏頭的茅屋他都未曾去過，怎麽會突然就冒出這些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