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臘八節賀禮（完）

臘八節賀禮（完）

章一：一碗臘八粥引發的血案

“文若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當郭嘉提出這個問題時，荀彧正端坐于案後審批公文，因為心思全數在手中的竹簡上，語氣也就有些漫不經心，“不知。”

“那文若想不想知道？”

“不想。”

碰了個不冷不熱的軟釘子，郭嘉倒也沒氣餒，抱着酒壇幾步走到荀彧身邊，然後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荀彧執筆的手一頓，擡眼看他。

“文若真不想知道？”郭嘉一臉笑意吟吟，只是抓着他袍袖的手未松分毫。

——意思很明顯，若是他不說想知道，公文也別想再審批下去。

“……”荀彧默了默，沒說話。

郭嘉直接将他的默認當成了同意，笑眯眯道：“今天……是臘日。”

所謂臘日，也就是冬至後三戍日臘祭百神的意思，若是往年在許都，必定會舉行祭祖敬神，逐疫祈福的儀式，甚至還将以雜糧做成臘八粥，來祭祀五谷之神。

不過現在他們身處軍營，不日還要與劉備大軍正面交戰！

“就到臘日了？”荀彧微訝，直到這時才擱下筆，郭嘉目光還停駐在他身上，接口緩聲道：“嗯，臘日裏頭喝碗臘八粥可是習俗，所以文若……”

他再次扯了扯荀彧的衣袖，“咱們也喝臘八粥吧！”

Advertisement

荀彧覺得頭疼，徹底服了他。

大戰在即，他居然還有這閑心想喝臘八粥？！

像是察覺到荀彧游離于穩重邊緣的無奈，郭嘉淡然道：“大戰在即，臘八粥的熬制又相當繁複，實在不好麻煩将士們……”

這一番話說下來，倒是有理有據善解人意得很，荀彧不自覺緩和了神色，正欲開口，可郭嘉的下一句話卻已經飄了出來，“文若，平素就屬你與嘉的關系最親近，又兼坐鎮營地不需上戰場，不如……就由你來煮粥吧！”

荀彧：“……”

于是，制作臘八粥的事情就這麽單方面的被郭嘉拍了板，荀彧本想置之不理，可郭嘉卻已經派了人送來制作臘八粥的食材。

軍中的糧饷可不比許昌，可他偏偏将八種主材弄了個齊全，外加數種輔料，雖然數量不多勉強僅夠四個人的分量，但也足以讓人意外了。

荀彧看着桌上這十來個盛着食料的小碗，又思及晨間郭嘉說想喝臘八粥時的期待神色，不由深深嘆出口氣，任命架起火來。

中午時分，郭嘉準時走進荀彧帳中。

以小火溫着的臘八粥已經開始散發出馥郁清甜的香氣，荀彧的公文還沒批完，聽見有人走進來也沒擡頭，只淡淡道：“粥弄好了，想喝自己盛。”

郭嘉也沒客氣，不過卻盛了碗粥端到荀彧面前。

“文若，這粥可是由你親自做的，所以第一碗粥也應由你先嘗。”

荀彧微垂了長睫，視線落在那碗粥上，不由一笑，“原來不拘常理的郭奉孝也有守禮之時？”

聽出了他話中所帶的揶揄之意，郭嘉執勺淺淺舀起粥，挑眉道：“世間唯你可得此殊榮。”

說罷，那勺粥便送到了荀彧的嘴邊。

這等親密姿勢，外加方才那句實實暧昧的話，多少讓荀彧有些不自在，可觀郭嘉面色坦蕩，又不好推拒，無奈之下也只得囫囵咽下那口粥。

香糯而不顯甜膩的口感，熬得火候剛剛好。郭嘉臉上笑意更深，似是在為他的順從而滿心愉悅，“味道如何？”

——那語氣，簡直就像是此粥出自他之手。

荀彧點了點頭，嗓音仿佛也被那口粥浸的溫軟，“不錯。”

“哦……”郭嘉低頭，從碗中極為自然的又舀起一勺粥，然後送進了自己嘴裏。

荀彧愕然的看着他。

那只粥勺他剛剛才用過，奉孝竟然……

仿佛是察覺到荀彧的愕然，郭嘉微微一笑，傾身直接吻上了他。

荀彧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下意識後退着想躲過唇上的溫熱，可郭嘉已經擡手按住他的後腦迫使他仰起臉，緊跟着便撬開了他的齒關，将粥緩緩渡進他嘴裏。

“唔！”荀彧大驚失色，慌忙掙紮着，卻被郭嘉悉數按了下去。

唇舌相纏，那口臘八粥也漸漸在你掙我阻的空擋被兩人吞咽，只剩一粒熬得軟糜的蓮子猶在苦苦堅持着……

——就像是荀彧雖然微弱卻從未間斷過的推拒。

郭嘉眸底帶笑，一手扶上他的腰時輕時重的緩緩按揉，沒過一會兒就能感覺到荀彧的軟化，他微一用力，便将那粒蓮子咬碎，溫柔而纏綿的攫獲吸吮。

一吻畢，荀彧氣息不穩的輕喘着，慣來平和溫緩的雙眸也變得迷離，此情此景，實實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郭嘉低笑，“文若，你覺得是現在的這口粥味道好，還是方才的那口粥味道好啊？”

這話一出，荀彧面色驟紅。

郭嘉擡指緩緩摩挲着他的唇，“看來，是現在這口粥的味道更得文若喜歡了。”

荀彧垂眼避開他的觸碰，縱使此刻心跳已經快得不受他控制，也在勉強維持着面上的平靜，“彧自己來。”

他伸手接過粥碗，哪曾想剛舀起半勺，就被郭嘉握住手腕，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那勺粥。

荀彧一悸，動了動手腕示意他松手，卻不想後者微一挑眉，笑容中頗帶幾分興味。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守兵恭敬的聲音，“主公！”

然後，帳簾便被挑了起來，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走進帳內。

曹操首先是被正前方的那鍋臘八粥吸引了視線，朗笑道：“老遠就聞到了粥香，卻不想竟是文若在煮粥。……怎也不叫我一聲？”

“原來主公是聞香而來。”郭嘉笑着松開荀彧，直到此刻曹操的目光才望向他們，“……奉孝也在？”

曹操有些驚訝，但轉瞬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莫不是奉孝嘴饞，纏着文若煮的粥吧。”

“……”全中。荀彧起身，穩重而不失儀态的沖曹操行禮，“主公，今日是臘日，這煮的粥……也是臘八粥。”

郭嘉擡手拉了他一把，原本站如修竹的青年立刻不穩的往後踉跄了步，摔坐回原位。大咧咧的将手摟住他的脖子，郭嘉笑眯眯道：“主公也嘗上一碗吧，文若這粥煮的很好呢。”

“奉孝！”荀彧咬牙，于暗處拍開了郭嘉捏他腰的手。

郭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好在這個小細節曹操并沒注意，只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此好粥，怎可獨自享用……”

劉備營中。

諸葛亮擡手打開案上的食盒，裏頭那碗賣相甚好的臘八粥正散發着誘人的氣息，好像是在無形的傳達着：快來吃我啊，快來吃我啊……

“曹操欺我太甚！”劉備氣極，将信狠狠拍在桌上。

可惡！

這是挑釁！絕對的挑釁！！！

曹操以為把荀彧親手煮的臘八粥送來，就能刺激到他嗎？

哼，他才沒被刺激到！

同樣的，也不會因為荀彧煮粥給曹操喝而孔明沒煮粥給他喝而受刺激，絕對不會！！！

劉備将手中的信攥成一團，然後嘩啦啦撕了個粉碎。

諸葛亮一派閑淡從容，在認出食盒中的那碗是臘八粥時，眉目間倒是掠過一分詫意，“原來今天是臘日啊……”

他這日子過得渾噩，卻不想敵軍竟如此逍遙，還有此等閑心熬煮臘八粥。

“孔明！”劉備忽然一把抓住諸葛亮的肩膀，語氣無比委屈，“這粥是荀彧煮的！！！”

“哦。”諸葛亮了然，怪不得這粥香中還參雜着清淡的熏香味。

“曹操是在諷刺我！”不就是荀彧給他熬了碗粥麽，至于送到他面前來顯擺？！

“啊，主公想多了。”諸葛亮微微一笑，安撫性的拍了拍劉備的手背，“曹操與主公交情頗深，還曾青梅煮酒論天下英雄，現今送上這碗臘八粥……許是想重溫當年舊夢吧。”

眼前的諸葛亮明明笑得溫和，劉備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過由此看來，曹營的軍糧倒是豐沃……”制作臘八粥的食材繁多，曹操喝便喝了，居然還送到他們這兒來，想必目的不是諷刺，該是示威吧……

——他一定是想借此碗臘八粥告訴他們：如若繼續僵持，這麽多糧草足以将他們直接耗死！

曹操送粥的目的确實是示威，劉備與諸葛亮雖是想到了，但對于這示威的理解……

卻有點……額，不一樣。

“孔明！”

“主公……”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兩廂怔住，諸葛亮定了定神，微笑搖扇，“主公先說吧。”

“孔明，荀彧在曹操那處的地位不下于你在我處，可他竟然親自熬粥送予我們……”劉備語氣低沉，但這話的潛意思很明顯，是想要諸葛亮也熬粥，不落下風的送回給曹操。

“所以，我們必須禮尚往來。”諸葛亮端方淺笑，然後側臉沖站在一旁的侍從道：“速去将子龍将軍請來。”

章二：連環計

“敵軍襲營了，敵軍襲營了！！！”

伴随着曹軍驚慌失措的呼喊，許褚撩簾大步走入曹操帳中，卻見曹操已經披衣而起，一臉冷沉，“出去看看。”

帳外火光四起，張颌正高喝施令，命諸将士嚴正以待，曹操于原地頓足片刻，目光于嚴掃周圍，這才邁步朝着營口門走去。

相較于曹營內的喧嘩，一栅之外的空地上卻是寧靜一片，兩名兵士模樣的人左右高舉火把，照亮了正前方臨時搭建起來的竈臺。

竈臺上放着一口底窄腹寬的鍋，此刻正呼哧呼哧的響着，絲絲熱氣沖開鍋蓋，袅袅升騰于半空，散發出濃郁粥香。

諸葛亮淡笑自若的注視着曹營內的混亂，夜風吹過，不止吹動了他雪白的袍袖，就連那粥香也乘風飄悠悠的進了曹營。

“哎，你們聞到了沒有，好像是粥香……”營中一名兵士吸了吸鼻子，卻立刻被另一名兵士狠狠捂住了嘴，“你不要命了！”

都道那諸葛亮知機善謀，無緣無故的，他怎麽可能只身跑來敵營門口煮粥？

那類似于‘粥香’的白煙……一定有毒！

曹操站于衆将之首，聞到風中的粥香時眉頭忍不住一皺，偏頭詢問許褚：“奉孝何在？”

“晚間送荀大人去了，至今未歸。”

傍晚時分許昌傳來急報，因為事态嚴重，荀彧立即就跟着信使上了路，而郭嘉則留了話說要送荀彧一程，結果人是出去了，現在還沒見回來。

“主公，現在我們怎麽辦……不如，”許褚的眼睛驀地一寒，握緊了刀柄，“不如我現在出營殺了諸葛亮！”

“不可！”

許褚這話音才剛落，曹操立刻沉聲駁回，“諸葛亮可不是傻子，你此刻瞧着他是一個人，可這暗處……”

他厲目四望，外頭雖是漆黑茫茫，卻似隐藏着巨獸般深不可測，那黑仿佛能吞噬所有，殺機四伏。

“主公是說外頭有伏兵？”許褚一點就通，恍悟，“諸葛亮是想故意引我們出營，好來個一網打盡？！”

曹操冷凝着臉，沒有說話。

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猜測正确，可貿然出營的下場肯定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死！

“且等等，看他玩什麽花樣。”諸葛亮既弄出這等陣仗，定然有因由。

周圍兵士并未注意到他們的談話，因為心思全被那粥香吸引住了，忍不住舔舔嘴唇，無限神往的看向那口大鍋。

粥香四溢，就連諸葛亮身後那兩個舉着火把的兵士有些走神。

而距此不過二十米外的大樹下，劉備正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切，只是溫和眉目深深重蹙，分外擔憂，“子龍，讓孔明只身站在曹營門口實在危險，依備之見……你還是過去守着，要是真有意外發生，不要管其他，只要将孔明安全帶回營便可！”

就像是曹操所想的那樣，這周圍确實遍布伏兵，可也只是一小隊罷了，因為夜色的掩護，再加之孔明的疑兵之陣，立即便将這隊不過幾十來人的兵士變成重多數量。

“主公，還請稍安勿躁。”趙雲抱拳，英武秀朗的臉上毫無一絲緊張，已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諸葛亮，“軍師既要主公在此守候，還是等等得好。”

“可是……”

趙雲笑道：“主公難道不相信軍師？”

“不不不，當然不是！”他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可能會不相信諸葛亮。

劉備搖頭，卻又止不住的擔心，“可心中忐忑，實在難以放心啊……”

與此同時，諸葛亮默默算了下時辰，覺得差不多了，便擡手掀開了鍋蓋。

嘩——

見到他此舉的曹軍齊齊後退數步，皆為一臉謹慎防備。

諸葛亮視若未見，只緩緩用長勺攪拌着鍋中熱粥，陣陣粥香越來越濃郁，曹軍聞在鼻間，只覺心驚。

“這諸葛亮到底打什麽主意？！”張颌小聲嘀咕着，側頭有些着急的詢問曹操，“主公！難道我們就這麽幹等着嗎？”

曹操當然清楚這麽幹等着不是辦法，可現在摸不透諸葛亮所想，貿然行動反倒會進圈套。

“曹将軍！”諸葛亮忽然揚聲高喊，“今晨得你送來的臘八粥，我主甚為感謝，所以特命在下奉上熱粥一鍋，告慰将軍的饋贈。”

“……”當他們是三歲小孩麽，大半夜的不睡覺就是跑來熬鍋粥……誰信啊！

可是可是……真的好香……

曹軍巡了大半夜的值，再聞得如此撲鼻食香，肚中更是饑腸辘辘。許褚注意到了這點，不由也發急了，“主公，再這樣拖下去，軍心定将渙散！”

他算是明白諸葛亮打的什麽主意了，故意在此熬粥，怕就是想以食物誘之，等軍心一散，再下令強攻！

“玄德老弟倒是有心了，可為何是先生親自熬煮？”曹操大笑回話，字裏行間卻有着濃重的戒備。

諸葛亮一笑，“若是讓兵士動手，豈不拂了文若面子？”

他将羽扇放于竈上，慢慢盛出一碗臘八粥，朝着曹營方向走去。

劉備本來就因着擔心諸葛亮坐立難安，現在一見他想近曹軍營地，立刻是什麽都抛腦後了，幾個大步沖出黑暗，擋在了諸葛亮面前，“孔明留步！”

“主公！”趙雲緊随其後，接着便是十來個精兵，呼啦啦全圍在了諸葛亮身邊。

“果然有埋伏！”許褚大叫了起來，衆兵士立刻齊齊拔出長刀。

曹操一瞬不瞬的注視着他們，看起來好像是在說着什麽樣子，可惜有意壓低了聲音，根本聽不清楚，直到劉備強硬的搶過諸葛亮手中的粥碗，快走幾步來到營門口，高聲道：“曹操，此臘八粥出自孔明之手，不管是色、香、味哪一方面，都要遠勝荀彧數倍之多！……對于此，你可信服啊？”

曹操：“……”

居然敢貶低他的文若？！

曹操只覺腦中嗡的一響，然後就是一通激烈反駁：“你一個只懂織席販履的匹夫，哪能品出珍馐之美？文若世出名門，吃穿用度皆講究個精致，哪裏和那諸葛村夫一般，大鍋往竈上一放就完事！”

曹操這番連諷帶譏的話一出，立時就把劉備氣炸了，“你說誰村夫呢，你說誰村夫呢？！！！”

趙雲見這架勢不對，連忙高喊：“主公，粥要灑了！”

這話就像是鳴金鼓音，劉備身形驟僵，連忙穩了手不敢再動。

不過那目光卻是往手上游移着，在看到粥碗确實向外傾斜了那麽一絲絲的時候，這才小心翼翼的扶正了，粗聲粗氣道：“你早上送來的那碗粥沒過片刻就散了香，哪像我家孔明熬得粥，頂風香飄五裏，順風散十鄉！”

“要不要直接飄散滿天下？”曹操一聲冷哼，“不好意思，我現在百米內都沒聞到粥香。”

“你是受寒了吧，聽你這聲音就不對，鼻音這麽重鼻子估計也堵得厲害。”劉備不甘示弱的回擊，大聲喝問衆曹軍，“備且問你們，可有聞到粥香？”

衆人被這一出鬧了個滿心不明，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曹操那幾乎能殺人的目光死死盯上了。

——敢說香試試！

“……沒，沒有……”對上自家主公那殺氣騰騰如芒在刺的視線，衆人在心裏內流滿面。

為什麽無辜的他們總是受傷的一方？！

“……”劉備聽着衆人言不由衷的回答，不由微微眯眼。

後者坦然自若，心中得意，“玄德老弟你瞧瞧，事實總是勝于雄辯！”

“子龍！”劉備臉色微沉。

“在！”

“你有沒有聞到粥香？”

趙雲眼神嚴肅，持槍高聲道：“軍師熬出來的粥，香味頂風飄十裏，順風散十香！”

他身後的那十來個精兵似也受到了他那情緒感染，齊齊喊了起來。

那語氣，那氣勢……簡直就想氣吞山河。

劉備滿意了，“至于味道……荀彧熬得粥備已嘗過，可這碗孔明熬煮的粥，不知孟德兄可有嘗過？”

曹操：“……”

“如果沒嘗過，那就沒有資格說荀彧的粥更勝一籌！”

完全受不了劉備那穩居上風的得意神色，曹操臉一黑，“拿粥來！”

“主公不可！”許褚和張颌連忙一左一右擋住曹操，不讓他上前，“劉備此番故意激怒主公，定然有詐！”

曹操一把揮開他們，勃然大怒，“就算有詐，我也不怕他！”

說着，他示意兵士半開營門，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許褚和張颌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上。

——果然……只要一牽扯到荀大人，主公就會變成另一個人！

劉備冷冷看着曹操走出營門，自己卻在原地未動分毫，“你想喝孔明熬得臘八粥？”

曹操不耐的伸出手，“哪來那麽多廢話？！……快點把粥拿過來！”

“休想！”劉備想都沒想就拒絕，然後一仰頭咕咚咕咚将粥喝了個精光。

緊跟着……眼淚流出來了。

曹操：“……”

“主公，”趙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粥真這麽好喝？”

劉備含淚點頭，含糊吐出幾個字，“人間……美味……”

趙雲不禁對諸葛亮肅然起敬。

軍師真乃神人也……

不僅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陣定乾坤，還能于片刻間熬出人間美味，讓主公幸福的淚意滿眶……

——其實劉備他壓根就沒能嘗出粥的味道來！

這粥剛出鍋，正熱乎着呢，劉備嘩啦嘩啦幾口就解決了，燙的舌頭都麻了，哪裏還能知道好不好喝。

諸葛亮一看他那模樣就了然了，不由嘆了口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回去給你擦藥。”

劉備眼睛瞬亮，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忙不疊的點頭。

“子龍，待我們走後，便将這鍋粥留給曹軍。”招來兩個兵士上前，諸葛亮本想讓劉備先行離開，哪曾想劉備一聽他的吩咐，立刻沉聲道：“來人，将這鍋粥直接扛回營！”

“主公……”饒是諸葛亮再神機妙算，也搞不懂劉備這是什麽意思了。

這粥本來就是為還威做于曹操看的，怎的又……

劉備執了他的手，緩緩握緊了，“此等美粥，哪能人人嘗之！”

然後，便拉着諸葛亮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曹操：“……”

這是專門來耍他的吧！他面色陰晴不定轉瞬變幻，急怒之下就想派兵将劉備一行追下，奈何腳下才剛往前邁出一步，就有數只羽箭從黑暗中射出，守在一旁的許褚與張颌連忙将曹操擋在身後，将他護回營中。

“來人！”一回想起方才被牽着鼻子走的窩囊樣，曹操震怒，“速召文若回營！！！”

“喏！”

“主公！主公！！……不好了！！！”就在此時，一名小兵連滾帶爬的跑到曹操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了地，“張飛領兵突襲我軍後方，糧草全數被搶，辎重車輛……被燒了個幹淨！”

“撕拉”

曹操手下一個沒控制住，攥碎了一角衣袂。

衆将滿心驚嘩，本以為諸葛亮是想引他們出營伏殺，哪曾想人家的念頭是打在後方的糧草辎重上，現在這麽一搶一燒的，別說是打仗了，他們就是能不能活着回許昌都是個問題。

當晚，曹操氣得一晚沒睡，翌日一聽荀彧已被追回的消息，外衣也來不及披就快步出帳。

結果迎面碰到了匆匆随着兵士趕來的荀彧。

“主公。”荀彧一見到他，忙垂首行禮，曹操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拉進帳中，“文若，你昨夜未在，劉備那厮簡直氣煞我也！”燒搶了他們的糧草辎重不止，居然還說他家文若比不上諸葛亮那村夫，簡直可惡至極！

“還請主公切莫動怒。”荀彧早已從許褚那聽到了張飛夜晚襲營一事，震驚之餘，也難免有些愧疚。

——若是昨晚奉孝留守營中，損失恐怕就沒這麽慘重了……

“如何能不動怒？……啊？！我如何能不動怒？！！！”曹操幾欲發狂，“那劉備居然說你煮的粥不好喝！”

……哈？

荀彧呆了呆，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現在你再熬一鍋粥，讓兵士們聞聞，看到底是誰煮的粥香！”

“……主公，您這麽八百裏加急的将彧追回來，就是……就是為了讓彧熬粥？”

“是！”曹操斬釘截鐵，然後将他拉到火堆旁，“來，熬粥！”

荀彧：“……”

數個時辰後，劉備收到了曹操寄來的對決書。

——看到底是誰家的臘八粥煮的好！

劉備忿忿磨拳，不敢相信曹操竟然還沒放棄。

諸葛亮看過信，慢條斯理折好放回桌上，“主公，臘日已過，勿需再熬臘八粥了。”

再者說，曹軍糧草已斷，翻不出什麽浪。

“那這信……”

諸葛亮微微一笑，熠熠明亮的眸子不知為何，竟帶出幾絲狡黠，“無妨，過些時日就是除夕了，到時再收拾他們吧。”

——————臘八節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