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穿過圖書館前那片海棠，轉過身後看不到明瑜水了， 許容與和葉穗已經到了青年湖前。因為奔跑而喘息劇烈， 許容與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确定明瑜水沒有追來。他再轉回目光， 目光落到靠在樹上、賣萌般眨巴着眼睛看他的葉穗身上。

葉穗的目光興致勃勃、饒有趣味。

許容與：“對不起，打擾學姐了。我已經沒事了。”

說完就放開她的手，手插兜裏，打算獨自離開。

葉穗呵一聲，就知道這人不是什麽好人。她靠在樹幹上動也不動， 打開嗓子就喊：“你要是這麽走了，我轉頭就去找那位美女， 說你騙她， 說你和我沒有什麽關系，我沒事找你，你到底是單純想甩開人家姑娘呢，還是你依然愛着人家姑娘……全看我的心情， 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許容與：“……”

他腳步釘在了地上， 頗為無奈地回頭，與她看一眼。葉穗眼皮上掀， 眼睛滴水一樣，眨呀眨，又可愛， 又性感。

許容與頭皮發麻， 淡着臉重新走了回來。

他冷冰冰：“你想怎樣？”

葉穗：“跟學姐說說呗， 學姐最喜歡聽八卦了。那個美女是你女朋友哦？”

她話說着時，身體傾向他，眼睛随意地瞥他，目光卻一眨不眨。她表現得吊兒郎當，眼中流媚，那她肩膀為什麽略僵硬呢？許容與眉峰輕微一動，聲音裏帶了點兒似笑非笑：“不是。我媽逼我相親，我不喜歡她。”

葉穗身子向後一靠，“哦”一聲後，突來興致般地問：“那要不我幫你搞定你的小女朋友？就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放心哦，我有豐富的戀愛經驗，保證能幫你的小女朋友找回正确位置。”

她将襯衫向下拉拉，撩了個長發，眼波一轉，托着腮幫，對他送去一個媚眼。

許容與的反應，是他深深望她一眼，又伸手，把她自己扯下去的襯衫給她拉回原來的位置。他不光把她的襯衫拉上去，還向上多拽了一寸，把女孩的修長脖頸包裹得嚴嚴實實。

這位美女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作風，讓人心累。許容與語重心長：“你能不能多穿點？”

葉穗撇嘴。

Advertisement

許容與停頓了一下才說：“不勞你費心，我會處理好那位美女。還有她只是相親對象，不是我的小女朋友，請你注意用詞。”

葉穗笑眯眯，長腿向上一弓，伸腳踢了他一下，玩笑一樣的動作，吸引他來聽自己說話。許容與望過來，葉穗：“你打算怎麽拒絕人家啊？”

許容與：“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葉穗：“那我現在就去告訴那位美女——”

這聲音清亮的！

服了她了！敗給她了！

葉穗說着起身要走，許容與忍耐地抓住她手腕，在周圍來湖邊散步的同學驚詫目光中，他把葉穗重新拖回來，按到了樹上安頓好她。許容與冷冷瞥她兩眼，葉穗警告：“對我飛眼刀子，小心我去你那位美女面前亂說哦，許容與。”

許容與：“……我錯了。”

他難得和顏悅色地解釋了自己的事：“我只打算去發個消息，說明我不想談戀愛，希望她不要跟我媽說。就這麽簡單。”

葉穗：“哦。”

她福至心靈，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她愣愣地看着許容與，半天沒說話。

四目相對半天，許容與疑問：“你要我現在就當着你面發消息？”

他并不在意這種事，以為她的愣神是非要眼看着他這麽做了。他拿起手機要發消息時，葉穗回神後擺手，阻止他的行為：“別發了。你剛甩了人家小姑娘，就發消息拒絕得這麽徹底，誰受得了啊？真是一點也不為女孩細膩的心思着想啊……”

許容與瞥目：“那不發了？”

葉穗：“嗯。”

怕許容與誤會，她畫蛇添足：“過幾天再發。”

許容與笑一聲：“……我發不發和你有什麽關系？你這麽期待？”

葉穗眼睛一飄，随意道：“因為這算給你意見，幫你忙啊。我也有個事想讓你幫忙喲。我們宿舍下周有個聚餐。我本來不打算帶男生過去，但是舍友們小心思太多，有點煩。我想邀請你過來，陪我參加那個聚餐，讓大家都閉嘴呗。”

許容與：“不。”

葉穗：“……你想想我才幫了你什麽！”

許容與淡聲：“性質是不一樣的。”

“明瑜水和我不熟，相親失敗後以後多半也沒可能見我。但是同一個學校，我時時有可能碰上學姐學長們。你說是聚餐，那你擔心什麽舍友的小心思？我猜八成是聯姻大會吧。那你把我叫過去是什麽意思？想讓我假扮男友，等着我未來成為你的男友，誤導你的舍友？還是說……”

他彎下腰，漆黑的眼珠一目不錯，與面無表情的葉穗對視。剎那間，彼此狼狽的心情若有所察。

葉穗輕笑：“你想多了。我又不喜歡你。就是問一問，你不去也沒關系啊。”

她往前走，胸大腰細，許容與不想和她有肢體接觸的話，就只能向後退。許容與看出她有點不高興，伸手拉她：“葉穗……”

葉穗無意般地一揮手，手從他欲抓來的手中脫開。葉穗就這麽走了，連理由都懶得敷衍：“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吧。”

秋風瑟瑟，袁靜凋零，徒留身後許容與，有些茫然地站着，完全不懂葉穗為什麽突然不高興。

葉穗當晚輾轉反側睡不着，打開小臺燈。她窩在幽黃光下的被窩中，臉被照得瑩瑩若玉，多了幾分眉目溫婉的韻味。她在黑暗中，打開床頭的日記本書寫——

“我在一瞬間洞察我的心事，在我內心深處，想要和他談戀愛。他是和我不一樣的人，談戀愛一定有趣，充滿激情。但我不能因為有趣，就去做壞事。舍友聚餐的事明明和他無關，我卻鬼迷心竅想起他。他那麽聰明，我才有個意識，他就意識到了錯誤。他在試探我，那是不應該的。可是我又覺得高興。

青年湖很冷，他站在湖邊說他不喜歡那個女生的時候，我會想他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明明知道不對，不應該，不要相信。什麽叫情難自禁，什麽叫情非得已呢？我一直在尋找愛情，我不知道我愛誰，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可我就是很高興，就是很高興。”

葉穗決定避免和許容與多交際，她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想自己要做個不越界的好姑娘。她忍了一星期不去碰手機，為了避免收到許容與的消息，她連手機都沒敢開機。葉穗從來沒有這麽慫的時候，但她真的怕自己太明目張膽。

但是她關機的一星期，許容與居然沒主動找她，她每次下樓在宿舍樓下左看右看，從來沒看到過許容與等她的身影，這又讓她很生氣。

覺得他一點都不在乎她。

葉穗：“他怎麽不來找我——”

和她一起走出二齋的蔣文文斜眼看她。

葉穗改口：“找我——送他哥的情書呢？他對他哥哥的情書這麽不用心麽？連努力都不努力一把？”

蔣文文疑惑：“不是你把手機關機的麽？聯系不上你很正常吧？要不我看你還是開機吧，我們平時找你都費勁。你快別折騰了。”

但是真的……葉穗遲疑一下，搖了搖頭。

如果開了機，許容與一條短信都沒發過，一聲問候都沒有面對她，那她多尴尬。

所以還是關機着吧。

月末她們宿舍聚餐的時候，文瑤真的把她的男友帶來了。不光帶來了小男友，小男友還帶了自己的朋友。幾個男生來這種女生聚會，目标當然非常明确。李曉茹臉都氣黑了，因為文瑤男友帶來的這幾個男生，看到葉穗便眼前一亮，全都來對葉穗獻殷勤。

偏偏葉美人意興闌珊。

對幾個男生興趣不是很大。

她看着幾個男生，再看到男生堆中，最帥氣的果然是文瑤的男朋友。她緊盯着文瑤男朋友多看了兩秒，想到當初和許容與認識時的烏龍，唇角不禁上揚噙笑。

文瑤一看，臉色微變。

文瑤的男友招呼大家用餐，看不下去幾個大男生圍着葉穗轉，便解圍道：“你們幾個，不要圍着葉學姐轉了。葉學姐被你們轉得頭都暈了。學姐，我們點飲料，你要喝什麽？”

本是很尋常的一個問話，肉眼可見，文瑤臉上的笑都快笑不出來了。

文瑤都快哭了，哀怨地看着她的男友。男友尴尬一笑，不敢多說，李曉茹又主動和那幾個男生說話，可是男生又只看葉穗，李曉茹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只有蔣文文把臉埋下，安靜地吃飯，大氣不敢出……葉穗揉着額頭，不想理會他們的小心思，覺得好沒意思。實在太沒意思了，她想了半天，還是給自己的手機開了機，打算随便玩把小游戲消磨消磨時間。

手機一開機，看到許容與的名字從通訊錄上閃過，葉穗心一跳：他聯系她了？

但是看完內容，葉穗臉就黑了。許容與一共聯系了她三次，兩次電話，一個微信。微信內容言簡意赅：“我這兩天做實驗，希望你自己想通我是什麽意思。”

葉穗：“……”

什麽什麽意思？鬼知道你什麽意思啊？一周前我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你讓我想清楚什麽啊？

不理他。

還是玩游戲吧。

全程男生們獻殷勤，葉穗專注于自己的游戲。中間文瑤和她男友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眼睛紅紅的；李曉茹出去了一趟，幾個男生也出去幾次。蔣文文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葉穗沉浸在游戲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玩游戲正盡興中，手機突然一震，通知欄浮起一則消息。葉穗手一抖，這局直接死了。

她沉着臉打開通知欄，愣一下，發現是許容與發來的消息。

許容與：“出來一下，有話跟你說。”

葉穗揚眉，特別解氣地回他：“不好意思，我在聚餐，不知道出去哪裏。你自己玩吧。”

過了一會兒，許容與：“……從你的包間出來，左轉五十步，我就在走廊通道口等你。”

葉穗驚訝得無以複加。

那邊許容與還怕她不同意，忍辱負重、低聲下氣地又多加一句：“我想參加你們那個聚餐，幫你在你舍友面前刷面子，還有機會麽？”

葉穗：“……”

——這是追她追到了這裏啊？

心中百花怒放，萬物複蘇。

像是一整個春天從夢中蘇醒。

包間中觀察着葉穗的衆人，看她忽然坐直，眉目中揚起了笑。葉穗站起來，吓了他們一跳。而她笑盈盈：“你們玩兒啊，我去接個朋友。”

她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但手握住把柄的時候，想了下，葉穗又擺出一副慢悠悠的姿态，懶懶散散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