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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燼領着邱亭暮到停車場取車，邊走邊向他解釋了一下幾個同事的分工：“有些已經去世的人無法投胎，會有魂或者靈在人間行走，曹操負責向這一部分群體征集線索，當然前提是這部分群體不會打擾到人類的生活，曹操也會盡量幫助他們或者多給他們燒點吃的用的。”

邱亭暮邊扣着安全帶邊疑惑道：“不能投胎的那部分是因為什麽原因？”

“原因很多，但有一部分是自己不願意。”賀燼搖搖頭，“人總說\'人死如燈滅\'，但人死了還有其它的念頭呢，活着不容易，死了一樣不容易。”

車子迅速駛出辦公室的停車場，拐到外面的大街上，如織的車流，世界一下子熱鬧喧嚣起來。

“甜瓜那個手機是專門接收那頭的信息的，我們處理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的手機上顯示過來的；粥粥負責信息收集和整理，還負責一些外聯的工作。”賀燼簡單介紹了下每個人的分工，“但是我們這邊每個人的工作沒有區分的很死板，能做什麽就做什麽，平時面對的也不是人類，所以沒那麽多條條框框繁文缛節，我們的目标是解決每一個案子。”

這個城市總是在堵車，賀燼的車子被夾在一溜汽車裏緩慢移動着，他從自己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盒東西，往手掌裏倒了兩下，伸到邱亭暮面前：“太慢了，吃一個。”

邱亭暮看過去，是薄荷糖，他道了聲謝，拿起一個放進嘴裏，微辣的帶着甜味的氣息直沖天靈蓋，因為堵車而略有些煩悶的胸口順暢了很多：“對了頭，我們部門為什麽直接叫辦公室？”

賀燼正往下吞那顆薄荷糖，他吃糖果類的東西有個習慣——嚼碎了直接往下吞，聞言有一小粒卡了一下，他咳了好幾下才把所有碎塊咽下去：“咳咳，當時湯局讓我們自己起名，我們開了一個星期的會，起的名字都不能全票通過，索性直接叫辦公室，簡單明了。”

兩人認識的時間嚴格算起來還不足一整天，但賀燼這個人本身就外向能聊，這是長期的從警經歷給他帶來的一些性格上的改變，邱亭暮又是那種十分會配合傾聽捧場的人，因此賀燼和這個新同事意外的合得來。

開開停停的，好容易才到了賀燼這次要去的目的地——一個墓場。

這幾年土地越來越值錢，人均居住面積在縮小，加上越來越快的開發速度，留給逝去的人的住宅面積就非常小了。

十幾排墓碑整齊的排列，一模一樣的形狀和大小，有的已經封土，有的還空着，除了标好的排數和序號，很難直接從外觀上看出不同。

每兩排之間的距離十分有限，磕頭的時候都要歪着身軀。

賀燼帶着邱亭暮，直接走到一個墓碑前站定。

愛女康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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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個名字，邱亭暮沉默了。

賀燼非常嚴肅，從剛剛下車的時候提下來的袋子裏拿出三只香：“在正式處理他們的案子前，來拜祭一下他們。”

賀燼點香、祭拜，他總是帶着一點不羁笑意的面上此時無比的正經認真。

邱亭暮待賀燼站到一邊後，雙手合十拜了三拜，又盯着墓碑看了一會，才看向賀燼，兩人邁步往外走。

“康璐璐還不到二十歲。”邱亭暮輕聲說，“看墓碑上的照片她很漂亮。”

賀燼不知什麽時候點了一根煙，卻并沒有抽，只是夾在食指和中指裏，他的手指修長而筆直，輕輕夾着香煙的動作看上去十分優雅：“不是自然死亡，所以才會傳訊息到辦公室。”

他邊說着邊呵呵了兩聲，“到辦公室久了，這種事見的多，你就不會奇怪，但我每次都想說一句話。”

邱亭暮聽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從自己的思緒裏回神，看賀燼把一口沒抽的煙掐滅，沉默了幾秒鐘，接過被自己撂下的話頭道：“這世界有時候真他娘的操蛋。”

賀燼說完這句話就發動了車子，車窗開着，微風灌進車廂，陡增一絲寒意。

辦公室是一棟單獨的小樓，距離鬧市區有點距離，半夜看過去的時候，頗有那麽點遺世獨立的孤獨感。

但是當邱亭暮從賀燼車子裏下來，發現不遠處的兩邊街道排列着各種小吃店，大□□大小吃神話——沙縣小吃、黃焖雞米飯、蘭州拉面、雞公煲整齊的排在路邊，其它面館、米線、炒飯炒面、蓋澆飯、炒菜盆菜等小餐館也是應有盡有，加之這個時間段正是午餐高峰時段，每個餐館不停有人進進出出，一股極其強烈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賀燼把車子停在小樓的前院，見邱亭暮站在院門口張望着兩邊的小餐廳，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餓了？”

邱亭暮想了想，好像确實餓了，點點頭。

賀燼揮手一掃那片餐廳：“我們先上樓，這裏的每個店我們那都有外賣菜單和電話，一會讓他們送上來，這會去店裏吃位置緊張。”

兩人爬上三樓，到了會議室，賀燼從旁邊櫃子的一個抽屜裏抽出一疊紙：“都在這，你看想吃什麽，一會甜瓜他們都會回來開會，一起點。”

邱亭暮擺擺手：“我随便的，還是你點，我不挑，都行。”

賀燼也不推脫，作為第一天報道的新人，不敢擔負起這種關系到別人胃口的大事很正常：“那就點這個，水煮魚、香菇青菜、回鍋肉、魚香茄子，再加一個鹹肉冬瓜湯，正好。”說着他擡頭問，“你有什麽忌口的嗎？香菜之類的。”

“沒有。”邱亭暮搖頭。

點好菜，賀燼兩手抱胸，倒在靠牆而放的沙發上：“下午開會通報每個人上午調查到的信息，到時候你負責記錄并且找出關鍵點。如果傳遞到這裏的冤情得不到有效的解決，拖延時間越久，逝者怨氣越深，到時候會很麻煩。”

說到這裏，賀燼頓了頓，随後強調道，“而且，這是我們的責任，明白嗎？”

如賀燼所說，其他三個人在随後的一個小時內陸續回來，一進到辦公室都直接撲向會議桌：“媽呀，頭你真是天使啊，差點餓死在外面。”

米飯是賀燼用一個挺大的電飯鍋煮的，此時正開着蓋子散熱，陣陣的飯香味飄在會議室，邱亭暮覺得自己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肚子咕咕聲。

無需客氣，幾個人各自端着碩大的飯碗從電飯鍋裏盛飯，都是滿滿一碗。

邱亭暮邊吃邊看了幾眼，曹操和賀燼狼吞虎咽不說，甜瓜和粥粥兩個看起來既瘦又漂亮的女孩子吃起飯來也絲毫不含糊，尤其甜瓜，精致的妝容絲毫不花，大波浪的卷發被紮成一束，以免影響她進食，一大口一大口的吞咽着飯菜。

興許是察覺到了邱亭暮的眼光，甜瓜吃完一碗飯後抽紙擦了擦嘴，滿足的眯眼：“邱帥哥，我跟你說，如果大半夜就醒了然後一直查資料找人到現在只吃了兩個菜包子，沒把那鍋飯直接吞了就很斯文了。”

粥粥贊同的點頭：“就是，跟吃飽肚子相比，其他事都是小事。”

進餐的過程很快，除了幾人都餓，吃的略急促，他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

“甜瓜，你先來。”賀燼示意。

甜瓜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資料：“康璐璐就是本市人，她的祖父祖母輩就是本市出生本市成長工作成家，父母也是，所以目前康璐璐的社會關系基本集中在本市。”

“她剛滿十八周歲，從小就很乖，學習生活基本不用父母操心。據她的鄰居說，康璐璐就是其他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康璐璐今年高考，分數超過本省重本線三十多，但就在報考志願的前一天康璐璐被發現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已經沒了呼吸。”

“父母報過警，根據拿到的法醫報告，康璐璐是忽然窒息式的死亡，無任何外傷，體內無藥物殘留。我和粥粥查過，康璐璐的父母和她本人人際關系都相對來說比較簡單，他們全家人在鄰居同事同學中的評價也都不錯。”

甜瓜說了一大串話，拿起水杯喝水，指了指粥粥，粥粥拿起資料繼續：“康璐璐是在高考分數出來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志願填報開始的前一天早上，被自己母親發現死亡。據她母親敘述，康璐璐作息正常，早上七點半之前一定會起床，但是那天直到上午九點半都沒有出房門，她以為女兒不舒服，進去看，才發現康璐璐已經沒有呼吸了。”

賀燼邊仔細聽着邊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坐在他左手邊的邱亭暮，令他意外的是，邱亭暮此時低着頭，沒有動筆，也沒有看着粥粥。

他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粥粥說完後，曹操立即跟上：“我來說一下我這邊的。我問過我那些線人，康璐璐死亡到目前為止超過三個月，但是沒有魂或者靈看到過康璐璐的魂，也就是說這三個月，康璐璐的魂并沒有在人間飄蕩，而且根據目前的情況，康璐璐确實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也不可能去投胎。”

賀燼的右手敲着桌子：“邱亭暮，你認為呢？”

粥粥、甜瓜和曹操都看向邱亭暮，不知道為什麽賀燼忽然向這個新同事提問。

“目前的信息來看，有兩個點比較關鍵：第一，為什麽是在高考分數出來但是志願填報之前；第二，這三個多月裏，康璐璐的魂去了哪裏。”邱亭暮面色自如的說，“按照甜瓜粥粥的調查，康璐璐的高考分數很好，能上一個不錯的大學，對一般人來說，等于即将開始一段比較美好的人生，即便她要自殺，也不會選擇這種時候。”

賀燼的眉毛微挑，有些意外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