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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正式踏進門的時候，牆上的鐘響起了報時的聲音：“北京時間，下午五時整。”

進來的人五十歲左右，鼓着這個年紀的男人通常都會有的啤酒肚，頭發倒是濃密黝黑，用發膠全部往後碼的整整齊齊，和肚子有些類似的胖胖的臉頰上挂着笑：“正好飯點，晚上我請客。”

粥粥雙手拍了一下：“我想吃上個月剛開的那個海鮮自助，可以嗎湯局？”

湯局豪氣的一揮手：“沒問題，先去收拾一下，一會就去。”

十分鐘後，五個人從小樓裏出發，步行走向街盡頭的那家自助餐廳，粥粥告訴他們，曹操正從鑒證科那邊過來。

“一段時間不來，這裏都沒什麽變化。”湯局雙手背在身後，邊慢悠悠的往前走邊感慨，“應該說這裏一直沒什麽變化。”

沒人接上他的話茬，湯局回頭看，粥粥和甜瓜一邊走一邊湊在一起，好像在研究手機上的什麽東西，邱亭暮走在最後在接電話，賀燼原本正看着前方，見湯局回頭，立即把眼睛移開了。

“咳咳。”湯局咳嗽了兩聲，主動放慢腳步，等賀燼走到他旁邊，他伸手拍了拍賀燼的肩膀，“知道我今天來做什麽嗎？”

賀燼搖頭：“不知道。”

“你之前跟我打報告要求加人手的事我一直拖着，因為你們部門的工作一般人應付不來，陳安從你這離開後一直在家休養，上頭警告過我，以後給你們這邊加人，一定要慎重。”湯局說着回頭看了看落在後頭還在接電話的邱亭暮，“小邱是陳安介紹的，他自己也明白你這工作的性質和難度，我跟他聊過，覺得靠譜，先讓他過來。”

“我知道。陳安現在怎麽樣？”賀燼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湯局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還好，你也不去看看他，他是希望你去看看他的，畢竟共事這麽久。”

賀燼沒作聲，低着頭走路。

湯局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頭：“到了。”

一頓晚飯吃了兩個小時，曹操和湯局不停的碰杯，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粥粥和甜瓜卷起袖子不停的站起來去拿吃的，一副一定把本吃回來的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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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亭暮不用自己去拿食物，粥粥和甜瓜每次拿吃的都會給他帶一份，沒幾次他面前就堆滿了各種吃食。

“平時工作辛苦，有時候飯都顧不上吃。”賀燼阻止了粥粥再往邱亭暮面前放東西的動作，“所以每次聚餐都吃很多。”

邱亭暮看着桌子對面曹操和湯局還在推杯換盞，笑了笑：“湯局沒什麽上司的架勢。”

賀燼也笑了：“我們幾個以前都是他的下屬，後來辦公室成立後，我們才單獨調過來的。”

忽然，一罐啤酒“咚”的一聲放到了賀燼面前：“帥哥，要不要喝一杯？”

嗲而柔媚的聲音。

這張餐桌上的六個人同時看過去，一個穿着大紅色長裙的女性正軟軟的靠在桌邊，捂着嘴笑：“我們那桌有很多好酒。”

賀燼把啤酒拿起來，敲了敲，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粥粥和甜瓜把腦袋湊到一起低聲嘀咕，湯局好似是喝的有點多，有點茫然的看着其他人，曹操的眼鏡反射出一道光。

被搭讪了。

邱亭暮想着，同時又有點好奇賀燼會怎麽處理這種情況。

時空好像凝固了兩分鐘，美女也沒急，就站在旁邊等着，一直笑盈盈的。

終于，賀燼擡起頭來，看向美女：“謝謝你，但是不好意思，我不能去。”

美女的臉色一僵，強笑着問：“為什麽呀帥哥？賞個臉吧？”

“好酒我喜歡，但是我喜歡男人。”賀燼認真的解釋道，“您看如果我過去的話，多尴尬。”

美女似乎受到了驚吓，瞪大眼睛看着他，這男人身高突出，臉不是非常帥，但那雙眼睛非常好看，不大，略顯細長，眼角微微上揚，瞳仁顏色很深，說話做表情的時候非常生動。

一種很有特點的帥氣。

這男人怎麽看也不像喜歡男人的吧？會不會是為了拒絕她随便扯的？

“哎，頭，怎麽可以直接說出來，吓到人家姑娘。”甜瓜捂住心口，十分的痛心疾首，“當年你拒絕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還以為你騙人呢。”

無需再多說，美女當即落荒而逃。

賀燼拿起那罐子啤酒打開遞給甜瓜：“聰明。”

曹操吃了一大口龍蝦肉，嘆氣：“怎麽不來搭讪我，我很樂意陪她喝一杯。”

粥粥鄙視的瞄着曹操：“你傻了吧？”

曹操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邱亭暮轉頭看了看美女坐下的那桌，繼續吃面前小山似的菜。

“人家很明顯是在跟人打賭，請人喝酒這種招數不僅老，而且在所有食物飲品都是免費的自助餐廳，不是顯得很傻嗎？”甜瓜好心的解釋了一下，“都是套路啊曹大帥哥。”

粥粥繼續說：“那姑娘坐回去後一幫人都在看這邊，而且沒幾分鐘前另一個女孩去另一桌搭讪其它男人了。”

湯局打了個嗝，拍了拍曹操的胳膊：“你這樣很容易被人騙啊小曹，多跟小賀學學。”

由于都喝了酒，幫湯局喊了代駕，其他人決定就在宿舍過夜，但邱亭暮是新來的，目前沒有安排給他宿舍。

邱亭暮想說自己打車回家就行，賀燼先說了：“我宿舍有沙發，将就一下就行了，明天邱亭暮寫個宿舍申請報告，我們辦案比較特別，基本上有案子的時候都住在宿舍。”

邱亭暮的家離這有段距離，此時回去确實不太來得及，而且案子随時都會有新的消息，據曹操說，入夜後他會集中收集線索，住在這裏無疑是最方便的。

宿舍在二樓的東北角，一人一間，面積不大，一張單人床，一個折疊衣櫃，一張小桌子一把椅子，其它什麽都沒有。

賀燼的宿舍裏面靠牆有一張單人沙發，他解釋這是之前他自己買的，因為住的頻率高，買一張沙發方便。

“出去左轉有洗手間，可以洗澡上廁所洗衣服。”賀燼從床底下拖出來兩個盆，“這裏基本上什麽都有，比不上家裏，但也不錯。”

邱亭暮洗完澡回來，賀燼已經把沙發放了下來，往上面扔了一床毯子：“沙發和床差不多大，随便你睡哪，水壺裏有熱水，自己喝。”說完就拿上衣服去洗澡了。

邱亭暮坐在沙發上擦頭發，此時不算很晚，外面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聲和夜市的人聲都可以隐約聽到。

很奇特的，他喜歡這個地方。

這棟小樓所處理的事情都不是單純的案子，在文學作品和影視劇裏，這裏應該是詭異神秘的，但邱亭暮到這裏才一整天，就很喜歡這棟樓。

被世俗世界包圍着的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可愛又有生機。

雖然才第一天，邱亭暮覺得大家都住在宿舍，不僅僅是因為這裏方便。

賀燼進來的時候邱亭暮已經躺在沙發上蓋好了毯子，他打開衣櫃：“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邱亭暮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想了一會，答道：“挺好的，就是不太習慣。”

“處理這些案子跟處理人類的案子一樣，時間就是籌碼，越快，能贏的機率就大。我們是在跟自己比賽。”賀燼擦幹自己的頭發也躺了下來，“習慣了就好。明天還有很多事，睡吧。”

邱亭暮沒作聲，賀燼關掉床頭燈，閉上眼睛，開始醞釀睡意。

次日一早，邱亭暮差不多和賀燼同時醒了過來，窗外的天空還沒那麽亮，但屋外的走廊上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安靜的穿衣、出去洗漱，兩人到辦公室的時候，桌上的早點還冒着熱氣，其餘三人已經坐在桌邊準備開吃。

“頭，邱邱，早上好。”粥粥喝着豆漿，“曹操說有新線索。”

“邊吃邊說。”賀燼指示道。

曹操拿了一個大肉包啃：“半夜我問了幾個線人，他們都說确實沒有看到過康璐璐的靈魂，我拜托兩個去康璐璐家周圍看一下，他們回來後說可以肯定康璐璐的死亡地點就是在她自己家，因為氣息不一樣。”

賀燼停下手裏的勺子：“還有其它線索嗎？”

曹操咽下最後一口肉包子的皮，喝了一口白粥，看着賀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直說，不管對錯，說出來讨論一下。”賀燼說。

曹操又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胖球說，懷疑康璐璐的死沒那麽簡單。”

甜瓜插話道：“這個我們都知道，如果是自然死亡，我們現在就不用坐在這裏讨論了。”

曹操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胖球昨天回來後說他去康璐璐家的時候，聽到康璐璐的父母在客廳吵架，康璐璐的父親在哭，她媽媽好像笑的很厲害。”

粥粥感到自己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她搓了搓自己的臉：“女兒死了，媽媽是不是神經出現了一些問題？”

誰也回答不好這個問題，子女的驟然離世确實會在很多時候讓父母無法接受，邱亭暮看了看賀燼，說：“頭，你記不記得，我們昨天去康家的時候，康璐璐父母的樣子？”

賀燼點頭，曹操也點頭，同時嘆了口氣：“白發人送黑發人，太慘了。”

“不對。”賀燼忽然打斷曹操，“看起來是這樣，但現在想想，康璐璐的媽媽好像沒這麽簡單。”

邱亭暮“嗯”了一聲：“昨天我們去的時候，頭敲門，康璐璐的媽媽開門，我站在最後面，一直看着她，她雖然請我們進去，但看起來很不耐煩。”

賀燼放下還沒喝完的豆漿，雙手抱着胳膊，回憶着當時的情景：“我告訴她我們的身份之後，她立刻就請我們進去了，但她的手握在門把手上沒動，後來我往裏面走，一直快碰到她的時候她才把手放開。”

甜瓜皺眉：“也就是說她不太歡迎你們，只是礙于你們的身份才請你們進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