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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聞炎邊笑邊道歉,“對不起。”轉手抽了一張紙巾,擦桌子似的在周景離臉上抹了兩圈,笑的肩膀和後背一個勁兒的顫。

周景離被他氣死,憋着氣兒也不好發洩,哐的一下坐椅子上,埋頭啃碗裏最後一個螃蟹腿。

怒氣太大,一不小心還把嘴唇戳破了,疼的直皺眉。

聞炎這會兒笑夠了,蹲在地上從下往上看周景離,小狗似的。

“你又幹嘛?”周景離皺着眉,沒什麽好語氣。

“你生氣的時候跟小葵長得有點兒像。”聞炎笑着起身,對着外婆揮手,“惠奶奶我回去吃飯了。”

“留這兒吃點兒啊,還有很多。”外婆擡手想拉聞炎。

“家裏做好了,等會兒我回去晚了我媽得念叨。”聞炎推門進了院子,轉頭貌似是沖着周景離,“明天見!”

周景離沒搭理他,轉頭問外婆,“小葵是誰?”

“小葵?”外婆愣了下,重新坐回餐桌上,一拍手,“啊,他養的烏龜。”

周景離:“...........”

混蛋。

“小離不吃了?”外婆擡頭看見周景離起身在收拾碗筷。

“吃飽了。”周景離頓了下,看着依舊很滿的飯菜,“我....吃得少。”

其實就是不對味兒,但這話不能說。

已經是晚上的時間段,但這屋子裏依舊悶熱,熱的渾身像被螞蟻爬着咬似的。

周景離站在門檻邊上想吹會兒風,結果一絲風都沒有。

他抖了兩下衣服,伸手在前胸抹了一把,全是汗水。

“外婆,這屋有空調嗎?”

“空調?”外婆笑了下,“有風扇,在院子裏,搬進來就成。”

周景離一聽沒空調,那心都沉到海底去了,難受死了。

風扇,有了總比沒有好。

他掀開門簾走去了烏黑的院落,打着手機燈光在院子裏找了兩圈。

在角落的樹底下看到了一個風扇,很複古的那種舊風扇。

一吹起來烏拉烏拉的響,後背有個按鈕,得拔起來,風扇才會擺頭左右搖。

周景離長這麽大第一次見這玩意兒,平時家裏那個都是按鈕,聲音也不大。

這玩意兒很大,都快趕上他的個頭了。

得虧底下裝了一個小輪子,還能推着走。

周景離把風扇扛回了屋子,找了個對着沙發的地兒,開了風扇。

那一股涼風吹過來的時候,周景離仰着頭長呼了一口氣兒,終于舒坦了。

“小離啊,去洗澡,現在還有熱水,過一陣兒就沒了。”外婆沖着他喊。

周景離點點頭,起身朝浴室走。

這沒一會兒的功夫,小腿和胳膊上已經背蚊子咬了四五個包,腫的厲害,這邊蚊子太毒。

周景離起身走了沒兩步,一瞬間又被悶熱包裹,風扇就這樣,不吹的時候感覺比吹之前還要難受。

吱——————

浴室的木門推開的時候響了一聲兒。

這是周景離今天不知道第幾次愣住了。

那浴室也就他家廁所一半的大小,很擠,還挺舊,牆上的瓷磚都泛了黃,沒有馬桶,還是那種蹲廁。

洗澡的地方也就一個跨步的距離。

“小離,有熱水嗎?”外婆在外面問。

周景離這會兒才緩過神兒來,慌忙開了水,“有!”

外婆笑笑,“有就行。”

周景離心裏說不上的難受,就是那種适應不了但還得硬着頭皮上,得憋着不能說,說出來讓別人傷心。

将就用吧。

沐浴露也沒有,他用香皂打了一手的泡沫,就那麽洗了。

穿着拖鞋從裏面出來的時候,客廳的燈已經熄滅。

都回卧室睡覺了。

周景離用毛巾随便擦了頭上的水,慢慢晃悠到了卧室,那是一個極其小的單人間,只有一個吱啦響的床鋪,上面鋪了牡丹花的喜慶床單。

他仰頭直愣愣的跌了下去,撞的床吱啦響。

天花板上的燈刺眼,周景離擡手擋住,有挪開,就這麽來回的變,閃的自己眼睛發酸了才停。

窗外溜進來的蚊子在耳邊響,周景離爬起身,大半夜的在卧室打了将近一個小時的蚊子。

海邊小鎮的第一天。

非常的糟糕。

這一晚上折騰的周景離沒睡好覺,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随便用冰水扒拉了兩下臉,穿了鞋就準備出門。

“去哪兒啊小離?”外婆起的也早,一大早在院子倒騰花。

“去跑兩圈。”周景離早晨有個晨跑的習慣。

外婆點了頭,把院子的大門順手幫他開了。

街道上依舊空無一人,周邊安靜,有只幾聲鳥叫。

簡單做了幾個拉伸,周景離沿着街道朝海邊那條公路上跑。

這會兒太陽還沒升起來,只有一點點的微光,平靜的海面偶爾沖出浪花打在沿岸的礁石上。

其實挺舒心的。

周景離耳機裏放着跑步用的動感歌曲,沿着平整幹淨的小路跑了将近兩公裏。

然後在拐彎的地方,碰見了另一個同類。

聞炎也在晨跑,光着膀子,渾身的汗如瀑布,額角的發絲黏在皮膚上挂着水。

他擡頭對上了迎面而來的周景離。

“好巧啊!”聞炎喊。

周景離尴尬的瞧了一眼他,“嗯。”

“第幾圈了?”聞炎突然轉了個方向,跟着周景離一起跑。

“第二圈。”周景離看了他一眼。

聞炎沒說話,兩個人并排一直跑,跑了将近快十圈的時候,周景離才停下來。

他喘着氣兒偏頭看聞炎,這小子渾身的汗滴在地上,彙成了一灘,“你之前跑了幾圈?”

“六。”聞炎沖着他做了個手勢。

這小子累癱了,一屁股坐地上,低頭緩着勁兒,隔了兩秒擡頭望着周景離,“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活人,陪陪你。”

周景離愣了下,彎腰坐地上,“沒人讓你陪。”

聞炎不在意,露着口白牙笑,“吃糖餅嗎?”

“嗯?”周景離偏頭看他,沒聽清。

他的手臂猛地被一雙汗淋淋的手握住,聞炎的指尖竟有些發涼,關節和小臂繃着青筋,死抓着他的手臂朝反方向跑。

周景離就那麽懵着腦袋被人一路拽到了一家路邊鋪子門口。

一陣香甜的焦糖味兒混着烤面包黃油的甜膩味。

“阿婆,我要兩個糖餅!”聞炎探着腦袋朝布簾裏面喊。

隔了兩秒,裏面出來一個裹着頭巾的老婆婆,手裏颠着鍋,“鍋還沒熱呢,來的真早。”

“帶朋友來了?”她擡頭看了一眼周景離,“這副英俊模子之前沒見過。”

“惠奶奶孫子。”聞炎低頭用手指尖撚了一顆糖,偷摸放在嘴裏。

老婆婆眼尖,瞄了一眼,“沒洗手。”

聞炎嘿嘿笑了兩聲兒,裝着沒聽見,把頭偏過去,剛好看着周景離。

這人目不轉睛的盯着裏頭的鍋,第一次見多稀奇似的。

面糊在鍋裏一烤,滿空氣飄的都是甜膩香味兒,焦糖在一邊烘烤,很厚的一片,看着嘎奔脆。

切片草莓一片一片擺在焦糖片上方,夾了些藍莓,淋了一層很薄的奶油。

“一大早吃這個。”周景離嘴巴扒在聞炎耳邊小聲問,“膩嗎?”

聞炎看着他笑,“不膩啊。”

周景離聳了下肩膀,沒說話,兩個餅剛烤好,還熱乎。

聞炎打了聲招呼,慢悠悠的晃到了小路欄杆邊上,手臂支着,面對那泛着波光的海水,低頭咬了一口糖餅。

這小子一吃甜的就開心,嘴角都勾太陽穴上去了。

周景離看他吃東西的時候覺得有意思,很香,看着就很滿足。

聞炎鼓着半邊腮幫子,“你吃啊。”

周景離把眼神挪回來,低頭在餅上咬了一小口。

咔嚓一聲。

裏面的焦糖片碎了,脆甜,但不齁,外面的那層餅很松軟,只有淡淡奶香味兒,中間草莓汁水滲透進嘴裏,其實挺清爽。

“好吃嗎?”聞炎笑。

周景離盯着手裏的食物,老老實實點了下頭,“嗯。”

清晨的熱被海風輕輕帶走了些。

周景離發誓,這輩子沒跟一個同齡人做這種事兒。

下一秒。

聞炎突然擡手,食指擡起周景離的下巴,拇指在他嘴角抹了兩下。

“蹭上了。”聞炎把那點兒奶油用手指碾了兩下,全化了。

周景離呆楞了半天沒動靜兒。

太陽升起的光略微有些刺眼,打在聞炎半邊臉上,他低頭啃手裏那半個餅,睫毛上沾了水蒸汽,在光底下一閃一閃,耳朵後面的汗珠順着脖頸留下,滴落在手臂上。

“你還吃嗎?”聞炎突然轉頭問他,“看你一直愣神。”

“吃飽了。”周景離心裏亂,一盤彈珠在心裏亂飛,他心髒莫名其妙跳的有些快。

周景離沒談過戀愛,別說戀愛,兩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性格不好,沒那麽陽光,在學校出了打籃球和體育,其餘的都提不起興趣。

他喜歡一個人呆着,少年叛逆期,臉上寫滿了:我不喜歡人類,請離我遠一些。

聞炎不一樣。

滿臉刻了一行大字:快來招惹我,我脾氣很好。

小火山碰上冰山似的。

“不吃別浪費啊。”聞炎把腦袋湊到周景離臉邊上。

周景離吓了一跳,沒明白要幹什麽,還沒來得及躲。

下一秒手底下一熱。

聞炎低頭咬了他手裏的半張餅。

滾燙的鼻息觸碰到周景離的手指尖,聞炎頭發還算不上硬,挺濃密。

他低頭吃周景離的餅的時候,腦袋順帶着一起蹭到了對方的下巴。

發絲勾的癢,周景離心徹底亂了。

聞到了一股很清新的洗發露味道,很像他家衣櫃裏放置的香薰,叫什麽海洋之淚。

周景裏的手一抖,指尖下意識的松開了不少。

聞炎反應快,吓得一把攥住了周景離的手腕,把他手上的餅接了過去,張嘴叼着。

也沒管那是不是對方剛啃過的。

周景離看着他那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眉頭輕輕皺了下,手腕上還殘留着滾燙的溫度,他想斥責兩句。

你這人什麽毛病。

沒有一點的界限。

認識才一天。

這都要吃口水了不成。

“你......”

“這邊飯吃不慣可以來我家吃。”聞炎咬着最後一口餅,把袋子攥在手裏,“我不怎麽吃海鮮,平時自己做,口味重一些,你應該能喜歡。”

聞炎繼續,“就在你外婆家左手第二個屋子。”

周景離把話徹底憋了下去,肩膀一松,心也軟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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