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慶功宴

木小樹結束最後一個主題的展示,回到了後臺。

容隽卿激動地給了她一個擁抱,語無倫次道:“天吶!天吶!我說過什麽?很久以前我就說了,咱請什麽模特啊?你這張臉、你這個身段,就是TRsam最好的招牌!”

木小樹還沒從臺前耀眼的燈光中回過神,被容隽卿這麽一抱,倒是回了幾分神。

她愣愣地轉頭,呆呆地看着容隽卿:“我沒給你們抹黑吧?”畢竟她不是科班出身,對走秀也一竅不通,一到臺上,所有的動作和眼神只剩下了條件反射。

但她就是執拗,就算她的設計毀了,也要毀在她自己手裏。

“抹什麽黑?”容隽卿仰天長笑,“準備慶功宴吧!”

沈逡書也笑了:“小樹,做得不錯。”

黎易吊兒郎當地勾着戚娡微的肩膀,笑道:“能得沈老大一句贊,不容易啊。”

木小樹松了一口氣,眉眼彎彎:“我現在,可不可以出去靜一靜?”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試探性地指了指門的方向。

容隽卿哈哈笑道:“去吧去吧,你那位祁先生該等得不耐煩了吧。接下來其他設計師的展覽我們盯着就好,如果有亮眼的設計,到時候告訴你。”

木小樹下意識地擡眸看了看沈逡書。

沈逡書笑着點點頭,道:“去吧,好好放松一下。”

卸完妝,木小樹從後臺随意拿了一件長裙套上,便從梅麗莎展廳的側門溜了出去。

走出展館,正是午後陽光微醺的時候。

禮堂前的廣場上,噴泉汩汩而流,行人寥寥,樹影婆娑。

祁缙謙就站在一棵梧桐下,雙手插兜,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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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邁開幾步,他就已若有所覺地向她望來。

接觸到他的視線後,她索性站定不走了,等他來靠近。

微醺的陽光下,着藍底碎花長裙的女子站在噴泉旁對着他巧笑倩兮,那樣明媚的笑靥灼得他心頭發熱。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從樹蔭下走出,來到了她身前。

他低下頭,仔細端詳她的神情。她卸妝卸得匆忙,眼睑上還挂着幾點金粉,一顫睫毛,便有幾分流光溢彩的端麗。

“怎麽樣,你的老婆是不是很厲害。”她仰着臉,像個尋求表揚的小孩。

他一臉認真地點頭:“很厲害,真的很厲害。”

“這是她第一次走T臺哦。”她繼續邀功。天知道上臺前的剎那她有多忐忑。

他笑了,把她攬到懷裏:“我老婆這麽優秀,我壓力很大啊。”

她忍不住,咯咯直笑。

“現在我們要去哪裏?”她問。總不能傻站在廣場上曬太陽吧。

他答:“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 ***

自Sue Mu親自登臺展示自己的設計後,便有動作快的媒體使盡萬般手段混到後臺,只為遞給Sue一張名片,順帶試試看能不能約下她的獨家訪談。

但就連最身經百戰的記者也沒能見上Sue一面。沒有人知道,這位年輕的設計師早就溜出了展館,此刻正在巴黎郊外的一家小農莊內喝着羊奶。

半開放式的小農莊一部分做了家庭旅館,一部分辟出來招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木小樹坐在木頭秋千上,看祁缙謙半蹲着逗弄一只巨型德牧。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嘆了一口氣:“祁先生,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玄幻。你站在高高的山頂,我卻站在離你很遠很遠的低地,”她比劃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距離,“我們明明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但現在,我們卻在一起了。”

她一手捧着羊奶,一手托着腮:“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像我當年一樣偷偷喜歡你,可你怎麽就被我勾搭上了呢?其實我沒想着要勾搭你的,我只把你當做一個念想,時不時拿出來偷偷喜歡一下。”

他原本正逗着德牧,聽到她的話不禁莞爾:“祁太太,你沒有勾搭嗎?那高考慶功宴那晚,是誰在教堂上想要偷吻我?偷吻也就罷了,技術那麽差,只吻到了下巴。”最後只得他來主動完成那個吻。

她微窘:“那不是我的真實意思表達,只是喝醉了。”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麽,“你也真是,明明知道我醉了,也不知道推辭一下。”就這麽把她的初吻奪走了。

“為什麽要推辭?”他挑了挑眉,“本來就想做的事,有了時機卻不做,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所以你早就喜歡我了對不對?”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斷不錯。

“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她連秋千也不坐了,索性同他一樣坐在草地上,“說說呗,別不好意思。”

他把她手中的羊奶罐子放到一邊:“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我了,我也答了。”

她不禁一愣:“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他瞥了她一眼:“在洛伊克巴德。”

她苦思冥想,無果。

他忽然笑得不懷好意:“洛伊克巴德的第一夜,不記得了?”

她又是一愣,登時紅了臉。她怎麽可能忘掉那一夜。雪夜,溫泉,還有,他。

只是那晚太過混亂,她不記得自己問了什麽,也沒有聽清他答了什麽。

“再說一次呗。”她讨好地往他懷裏靠了靠。

他勾了勾唇:“行啊。”接着又道,“看我什麽時候有心情。”

她咬牙:“說吧,什麽時候你才會有心情?”

他瞅着懷裏的她,慢悠悠道:“怎麽也得把咱倆的證給領了。”

她不滿:“那得等回國啊。”

他從善如流:“那就回國以後告訴你。”

她擡眸,看着他輪廓分明的臉,不禁恨得牙癢癢:“你這張臉騙過多少女孩子?她們喜歡你,你觀察不出來?”

他握住她搗亂的手:“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觀察她們?”

“那你觀察我嗎?”她輕輕地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他想了想,答:“知道。”她眼裏的仰慕那樣明顯,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分明。

她呆了呆:“可你表現得滴水不漏,所以那時候你還沒有喜歡上我?”

“錯。”他笑了,“那時候你還小,我怕吓到你。”

她徹底驚呆了。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容她緩緩。

“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喜歡我了?”她瞪大了眼,“什麽時候開始的?八年前你把我帶回家的時候?我們在瓊榭相識的時候?還是在K大頂層第一次見的時候?”

他笑得開懷,吻了吻她的額:“不要想着套我的話,要想知道答案,快些和我領證。”

“還有一句話你說錯了。”他說,“我們之間沒有距離。就算我們真的一個在山頂,一個在低地,我也會跨越這個距離來找你。”

“所以我不要做你的念想,我要做你的依靠。你什麽時候需要我,我都在。”

*** ***

木小樹從郊區回來的時候,夜已拉開帷幕。

TRsam的慶功宴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木小樹和祁缙謙進包廂時,包廂內的氣氛達到了巅峰。

“主角私奔回來了!”容隽卿舉起酒杯,沖木小樹眨了眨眼,“喝酒喝酒!”

木小樹撫額。她居然把祁先生帶到這如狼似虎之地來了。

祁缙謙倒是大方地接過容隽卿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謝謝你們照顧小樹。”

登時起哄聲不斷。

木小樹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圈圍坐着的Arbre成員鐵定滿眼亮晶晶地盯着這邊。她都能夠預見到今夜以後八卦之勢将如何洶湧。

沈逡書走了過來,沖祁缙謙舉杯示意:“這是女人的圈子,我們男人的圈子在那裏。”說罷引着祁缙謙到了遠離容隽卿等人的另一桌。

不過一愣神間,祁先生便被拐走了。木小樹委實郁悶。

她的眼神卻忍不住往沈逡書那一桌瞄,只見那桌的的确确都是純爺們。沈逡書和黎易顯然成了臨時搭檔,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和祁先生說些什麽。Kevin也在一旁湊熱鬧,不斷地給祁先生滿上酒。

“別看了,看也沒用。”容隽卿臉上帶着了然的笑。

木小樹回神,面色微窘:“我看什麽了?”

“分明是心疼了。”容隽卿笑得花枝亂顫。

戚娡微涼涼道:“放心吧,逡書和黎易有分寸。不過也不能便宜了那位,哪能讓男人随随便便就把我們的人要走。”

*** ***

慶功宴結束時已到了後半夜。

衆人東倒西歪地分批離開包廂後,木小樹等來了祁缙謙。

他身上帶着濃濃的酒味。

“醉了?”她連忙扶住他,這才露出心疼的神色來,“喝了那麽多酒。”

兩人走在安靜的長廊上。

她本想架着他,卻不想他長臂一伸,倒把她籠在了懷裏。

他似乎醉得厲害,微微眯着眼看她。

“怎麽了?”她問。

他忽而笑了:“我很開心。”

她不明所以。

他解釋:“他們待你,很好。”

她瞬間明白了,輕輕地笑道:“是啊,他們就像我的家人。”

他握住她的手:“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她回握他的手,眉眼彎彎。

出得酒吧,月光和煦。

他仗着醉酒,賴在她身上不肯離開。

“你到底醉沒醉?”她不免懷疑。

他低低地笑了:“你說呢?”手卻将她攬得更緊。

她微窘:“大街上呢,注意影響。”

他不說話,只當沒聽見。

她佯裝着要發怒,一擡頭便瞥見路燈下有一抹人影。

那人形單影只,不知在酒吧門口站了多久。

“蘇曉沫?”她有些驚訝。

聽到她的叫聲,蘇曉沫僵了僵。

一對璧人刺痛了她的眼。

“你沒事吧?”木小樹有些擔心。蘇曉沫不會無緣無故鬧失蹤,其間一定有苦衷。

蘇曉沫微垂了眸,繼而回望木小樹的眼:“對不起。我以為我們的展示在晚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當她來到梅麗莎展館時,早已曲終人散。

她連将T臺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的機會也沒有。

不過就算她站在臺上,他的眼裏也不會有她。她早已心如明鏡,只是不願去承認。

木小樹并沒有深究她的回答,只說道:“沒事,我們化險為夷,最後的結果不錯。”

“那就好。”蘇曉沫笑了笑。

木小樹告了別,繼續半架着不知真醉還是假醉的祁先生往前走。

“小樹。”

忽然,蘇曉沫喊了一聲木小樹的名字。

木小樹回頭。

“小樹,我一直都很羨慕你。”蘇曉沫微微地笑着,“謝謝你。”頓了頓,又道,“再見。”

木小樹有些疑惑,不明白蘇曉沫為何要作第二次道別。她也沖蘇曉沫笑了笑:“很晚了,快回酒店吧。明天見。”

一直到木小樹和祁缙謙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裏,蘇曉沫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思。

在十一中見到木小樹第一眼時,她就明白,那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和她不屬于一個世界。

那個女孩子刻意将自己抹了一層灰,可連女孩自己也不知道,那層灰根本掩不住她的光芒。

蘇曉沫曾經多麽想靠近木小樹的世界,可到頭來陰差陽錯,她卻背離了那個世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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