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尾聲
這一年來,關于N市的新聞層出不窮。
首先是N市某木姓望族的當家兒媳涉嫌故意殺人,已被帶走進入調查環節。
接着,該望族家長又因誣告陷害老輩知識分子而被提起訴訟。
一時間,媒體報刊雜志争先報導了那些白白遭受冤屈的知識分子。其中,某位知名藝術家的平反尤得社會關注。他的後人将他流落在外的作品及收藏統統收回後,捐給了國家。
每一天,關于政治醜聞的報道總是層出不窮。
看的人此刻唏噓,過眼也便抛到了腦後。
沒有多少人會去追究寥寥數語背後埋藏的心酸。
這麽多年來,木小樹已逐漸學會了心平氣和。
一切都了結了,一切又才都開始。
木小樹和祁缙謙的婚禮簡單而浪漫,只邀請了幾位好友,于臨湖別墅備了幾桌小菜。
現場溫情融融,賓客盡歡。
婚禮當夜,木小樹收到了兩份特別的禮物。
一份來自肖清讓,一份來自單伯飛。
肖清讓寄來的是六卷畫。
細細的工筆繪就了三坊七巷的景致。這些筆觸,木小樹再熟悉不過。
她已不奢求從肖清讓那裏要回這些畫。曾經她想過找他談判,但後來她放棄了。若為了這六卷畫換來的代價傷害了如今得來的幸福,又如何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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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外公所樂見的。
人若豁達起來了,先前怎麽也走不出頭緒的迷宮便瞬間有了通路。
單伯飛寄來了一張裝裱好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望無際的矢車菊花田,藍色的花海綿延到了天的盡頭,美得攝人心魄。
花田背後有一個小磨坊,磨坊前的院子裏有一個小小的秋千架。
木小樹對那個磨坊很熟悉。打開院子的木板暗門,就會顯出一條甬道,甬道盡頭是一個酒窖,酒窖裏存着每一代單家人未當家前釀的酒。
她和單伯飛曾坐在秋千架上喝着酒等天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個時節沒能看到一朵盛開的矢車菊。
如今,這個遺憾被彌補了。
木小樹輕輕地笑了,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照片末尾的落款。
祝幸福。
友:單伯飛。
祁缙謙推開門走了進來,帶進了滿室月光。
“明天要去奧地利,今晚早些睡。”他将她抱了起來,“禮物以後可以慢慢看,不急在今晚。”
她摟着他的脖子,笑道:“祁先生,這才幾點?”
他不理,徑直把她抱到了卧室。
兩人跌倒在柔軟的大床裏。
他熟練地褪下她的睡袍,只一眼卻愣住。
睡袍下是一件黑色的蕾絲內衣,镂空設計,襯得她的膚色在壁燈下更顯得晶瑩剔透。
她有些微窘,正要拉上睡袍卻發現動彈不得。
他輕輕地笑了,指腹劃過她的小腹,低頭吻上她的鎖骨:“我很喜歡。”
他的吻慢慢往下,落在了蕾絲的縫隙。
她癢得難受,無意識地開口:“你……你不是說今晚要早睡麽?”
他含糊地答道:“早一些做,做完了就能早睡。”
她竟無語凝咽。
第二天清晨,木小樹被祁缙謙叫醒。
她困極了,忿忿地拍開他的手。果然不能在這件事上相信他的話,昨夜他們折騰到了淩晨三點。什麽早睡,全是托辭。
他不禁失笑,半摟半抱地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你想讓小柏等嗎?”
她一激靈,睡意走了大半。
迅速洗漱完畢,兩人來到了機場。
在登機口處,木小樹看到了姬崇安。
巴黎展次日,姬崇安就向Uren低了辭職信。徐翎壓下了他辭職的消息。等Uren總部知道這個消息,已是半年以後,那時姬崇安早已與TRsam簽定了意向書,等過了與Uren合同約定的跳槽空窗期,便加入TRsam。
Uren總部勃然大怒,空降了一位人員,架空了徐翎所有的權力。
飛機抵達奧地利的時間剛剛好,木小樹提前十五分鐘到達了音樂大劇院。
劇院內早已坐滿了觀衆。
木澤柏是十個鋼琴師中最後一個登場的。
舞臺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一身黑色燕尾服,越發消瘦蒼白。
木小樹下意識地握緊了祁缙謙的手。
祁缙謙溫和地看了她一眼,繼而回握她的手。
這是木小樹第一次看成年後的木澤柏彈鋼琴。
瘋狂的音節敲響的時候,連她這個沒有學過鋼琴的人都聽出了驚豔。
坐在鋼琴前的木澤柏像變了一個人,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跳躍出繁複的花紋。
他整個人在顫栗,像一個瘋子,又像一個殉道者。
現場的觀衆不由自主地僵了脊柱,屏住呼吸去聽這一曲瘋狂的鋼琴曲。
沒有人知道臺上這位年輕的鋼琴師曾被挑斷了手筋。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首《死之舞》裏。
李斯特的瘋狂的骷髅盛宴。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的時候,音樂廳裏才響起了呼吸聲。
掌聲如同潮水,經久不息。
年輕的鋼琴師站起來,朝衆人鞠了一躬,複又坐下,開始新的曲子。
每一位鋼琴師有三首曲子,一首來自前輩,兩首為自己原創。
數十年苦練,只為臺上這三首曲。
木小樹忽然覺察到,這首曲子是寫給誰的了。
正如那個桀骜的服裝設計師鬼才不惜一切代價要她幫忙在梅麗莎展廳展示那套設計,臺上骨瘦如柴的鋼琴師正在用生命彈奏最後兩首曲子。
姬崇安的設計的那套禮服,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懂裏頭蘊含的深意。但木小樹篤定,木澤柏一定懂。而且,木澤柏也一定觀看了那場設計展。
此刻,木澤柏在臺上彈奏,他的琴音在場三千四百人聽得到,全世界關注着這場音樂會的觀衆也聽得到,但其實他只彈給一個人聽。
音樂會結束的時候,天上飄起了小雪。
木小樹沒能見到木澤柏。那個年輕的如瘋子一般有才華的鋼琴師已經離開。
廣場上,姬崇安坐在噴泉邊,任雪花飄落在他的頭頂。
木小樹走到了他的身側。
“見過小柏了?”她問。
他搖了搖頭。
“最後的曲子,他是寫給你的。”她說,“你給他的設計,他一定懂。”
他沒有說話。
雪漸漸大了起來,廣場上亮起了路燈。
良久,他終于開了口:“他以為他和你一樣,是能為了夢想彈盡糧絕的人。但其實,他和你一點也不一樣。他比你要狠心得多。”
“你會為了愛人将就你的夢想,但他為了夢想可以犧牲他愛的人。”
她沉默了。這些事,她也從點滴中尋到了端倪。
那夜,木洛琪長嘆:“我早就知道是小柏冒了木澤松的名寫信把我召了回來,他希望我能分散我媽的注意。”
“其實他不必如此,只要他開口,我會回來。木澤松說小柏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人,其實他本性不是這樣的,如果……如果當年我沒有走得那麽幹脆,我媽也不會把他逼得那樣緊,也就不會……叫人廢了他的手。”
木澤柏利用的人何止他的親姐姐。
風越來越大,雪花裏夾雜着冰粒子。
姬崇安眯着眼看了看灰暗的天空,繼而站了起來,拍拍大衣上的塵粒。
“我要走了,兩個小時以後的飛機。”他說,“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木小樹呆立在原地良久,直到一件大衣罩上了她的肩頭。
“冷不冷?”祁缙謙将她攬進懷裏,“我們找一處暖和的小店坐一坐。”
她将手伸進他的大衣裏,環住他的腰:“祁先生,我很幸運。”
“嗯。”他蹭了蹭她的發頂。
“很慶幸老天給我帶來一個你。”她将頭貼近他的胸膛。
如果沒有祁缙謙,木小樹很有可能會是另一個木澤柏。
他笑了:“有獎勵嗎?”
她皺了皺鼻子,繼而也笑了:“有啊,很多獎勵。你想要哪個?”
“比如?”他問。
她眨眨眼:“比如……明年添一個有湖藍色眼睛的小朋友,怎麽樣?”
他一愣,湖藍色的眸子裏湧過了百般情愫,最後沉澱為了一抹缱绻。
“好。”他說,“不過我更喜歡小朋友的眼睛是水墨的顏色。”
天空依然飄着雪。
廣場上靜寂無聲,世界停了心跳。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走完了。
謝謝陪着我一路走來的幾位美人。
親愛的,謝謝你們。
借用一位美人的一句話:願你們平安喜樂,每一天。
那殊
2015.08.13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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