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諾千鈞(3) ...

從工地到肅州機場不算近, 也就黎易冬這種闊綽公子哥才會坐出租車——打車費都趕上特價機票了。

車往肅州開,程矜不知怎麽的一直心神不寧,忽然感覺右肩一重, 才發現身邊的南柔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腦袋歪在她肩上。

看起來她昨夜沒睡安穩, 程矜不敢随便動彈,怕吵醒南柔。

車行駛了許久,忽然從半新不舊的國道上繞了下去。

黎易冬問:“怎麽?”

司機說:“去加個油。”

見前方果然有個加油站,黎易冬也就沒說什麽了。

車停下了,工作人員過來加油, 司機說了句“我去個WC就回”下車去了, 不一會兒人就回來了, 一言不發地一拉車閘, 出了加油站。

黎易冬擺弄着手機,頭也沒擡地說:“廁所挺近啊,回來這麽快。”

對方“嗯”了一聲。

程矜覺得司機聲音跟之前似乎有哪不一樣,擡頭往前看了眼, 後視鏡裏, 駕駛座上的人還是之前的那身制服,只是防曬的鴨舌帽似乎壓得更低了。

這麽講究防曬, 怎麽還會曬這麽黑?程矜不經意地想着, 只覺得有點犯迷糊,因為怕吵醒睡着的南柔,她小幅度地晃了晃頭, 可非但沒清爽點,反而把眼前的司機晃出了三胞胎。

啪嗒一聲,從黎易冬的座位上傳來。

程矜迷迷糊糊地想,是什麽掉地了?手機嗎?黎易冬怎麽不撿……

她想張口發問,才發現舌頭像失去了控制,動彈不得,眼皮也宛如墜了千斤重,原本萦繞心頭的不安終于突破了懵懂的意識,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見駕駛座上的司機摘掉了鴨舌帽,露出黝黑的肌膚,和耳垂上一枚銀光閃閃的耳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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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林邊陲,一路往南巡邏的喻铮揉了揉頻跳的右眼皮。

開車的焦勝力問,“怎麽了?眼睛不舒服?”

“沒事。”喻铮說着,擡起手腕看了眼表,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在候機了,卻一直沒來電話保平安,想了想,他主動撥了過去,可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焦勝力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也許在買肅州特産,待會兒就回電話了。”

喻铮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後悔沒有親自送他們去機場,可這也是沒辦法——他有公務在身,不可能放下執勤去護送未婚妻和好友,唯希望他們直奔機場,別再繞道別的地方。

突然,前方車輛一個急剎。

喻铮立馬警覺,按住耳麥,“什麽情況?”

“前面好像有車禍,我們去看一下。”

喻铮拉開車門,一邊囑咐:“警惕陷阱。”

那是山邊公路,積雪未消,一輛外地車牌的車四輪朝天翻倒在地,裏面的白人駕駛員卻是眉心中彈,已經沒了氣息。

翁連夢忙着通知安林警方,喻铮則探身查看死者樣貌,突然神色一凜,轉身說:“是計劃跟Nightmare交易的Richard。”

焦勝力翻出通緝令上的電子照片,仔細一對,果然是那個跨境|犯罪的慣犯,之前線人消息就是指認他會和Nightmare的老K交易。

“怎麽死了?這是交易了還是沒交易,是談崩了,還是內讧。”焦勝力一籌莫展。

喻铮看了眼車內,“是內讧。”

“為什麽?”

“副駕駛的安全氣囊彈開了,但是座位上沒人。”喻铮擰眉,“要麽是利益分配不均起了争鬥,要麽是被Nigtmare黑吃黑。”

翁連夢拿着手機,臉色煞白地走了過來,“喻隊,警局那邊說要跟你通話。”

喻铮心裏突地往下一落,接過手機,“你好,喻铮。”

電話那頭一個急切的聲音說:“剛剛有個出租車司機在加油站被人襲擊,醒來之後報警說車輛和車上的乘客都被劫持了。他說客人是從安林鐵路接上的,我們給鐵路打電話——”

對方還沒把前因後果講完,喻铮已經臉色大變,快步往車輛走去。

焦勝力追在他身後上車,等他面色鐵青地挂斷電話,才問:“去哪?”

喻铮額頭的汗已經沁了出來,“往肅州開。”

一路上,喻铮一直撥打着程矜的手機,可始終無人接聽,所以翁連夢也無法追蹤到對方現在所在地。

翁連夢看向看似冷靜地向上級彙報情況,并與安林和肅州警方聯系的喻隊長,目光最終卻落在他順着颌角滾落的汗珠。

怎麽可能不緊張?剛剛山路上喪命的通緝犯,就像犯人洋洋得意抛出的挑釁,帶着恣意瘋狂的血腥氣。

喻铮挂斷最後一個電話,看向白雪皚皚的山路,一片茫茫,看不見山腳下的村莊,也看不清蜿蜒山路的盡頭。

他的手指關節發出嘎達一聲,重重地捶在側邊車窗上。

*** ***

滴答、滴答。

挂鐘走針的聲音,熟悉得很。

在過去的好些天裏,程矜都是在這樣的聲音中醒來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是覺得頭很沉,可看向熟悉的天花板和拂動的窗簾,她有點發懵。

這是鐵路工程隊的宿舍,她住了許多天。

可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去了肅州機場,然後,在半路上……

她終于理清了思路,立刻從床上坐起身,卻因為頭暈,差點沒又倒回去。

“有點暈是吧?一會就好了。”一個略帶口音的男聲,陰恻恻地說。

程矜這才看見門口坐着個膚色黝黑的陌生男人,二十出頭年紀,頭發根根豎着,耳垂上一顆奇怪圖騰的耳釘亮得晃眼。

——是那個出租車司機。

不對,是加油站之後上車的司機。

程矜警惕地盯着對方,“你是什麽人?”

男人穿着件黑色呢子大衣,聞言聳聳肩,“我姓駱,駱海登。當然,說這個名字你也不認識,那換一個——Nightmare的老K,這名字你熟嗎?”

程矜的冷汗已經順着脊背淌下來了,衣服都黏在身上。

怎麽會不熟悉?當初在坎铎被挾持,喻铮陷入防空洞爆|炸案……不都是托老K的福嗎?他竟真的跟來了安林!

想到喻铮的分析,程矜腦海千萬個念頭交錯而過,一時竟捕捉不到為有效的信息,或者說,那些從千萬個念頭裏竄出來的假設,令她害怕得不敢正視。

駱海登見她怔忡,短促地一笑,“說真的,像你這樣的美人,放在平時我是絕對不舍得傷一根汗毛的。只可惜,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非要跟獵牙、跟波塞冬混在一起。”

他冷笑,“是嫌命長嗎?”

程矜心知這人跟之前碰見過的惡人不同,那些人是突發惡念,而這個……怕是已經處心積慮謀劃很久的了。她不可能單槍匹馬地從對方手中逃走,唯一的選擇是在救援到來之前,保住性命。

“我跟喻铮在楠都的時候就已經分手了。”程矜說。

駱海登站起身,他很高,站在程矜面前壓迫得像一堵牆,他低頭,擒住她的下巴一擡,“你當我是你們學校的那些傻子,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分手?那好啊,既然你現在是單身了,不如當我的女人,徹底跟波塞冬分道揚镳,我就放你活下去,還給你錦衣玉食,好不好?”

說這話的時候,駱海登惡意地貼近程矜,吐出的氣息令程矜厭惡地屏住呼吸,頭往一邊扭卻始終掙不脫對方的束縛。

就在這時,門猛地被人推開了,一個急切的女聲響起,“你放開她!”

駱海登冷冷一笑,松開程矜的下巴,側身看向來人,“你不好好陪着你的小情郎,上這兒來幹什麽?”

他這一轉身,程矜終于看見了門口的南柔,她手裏還端着工程隊食堂的餐盤,就像是要來給他們送晚餐。

“……南柔?”程矜嗓音沙啞,用疑惑而不願相信的眼神看着她。

南柔看向她,然後仿佛被針紮痛了一般,又飛快地躲開了,“矜矜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是我引他來的,真的不是……”

駱海登看好戲似的,等南柔結結巴巴說完,才繞到她身後,拿手指擡起她的臉,逼着她與程矜對視,口中輕笑,“說這個之前,你要不要先跟你的好姐姐說一說,波塞冬的媽媽是怎麽被我的人找着的?”

話音剛落,程矜臉上的血色全無,但還是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凝視着南柔,“我要聽阿柔自己說。”

她渴望從南柔口中聽見一句辯解,告訴自己老K在挑撥離間,在說謊。

可是,南柔卻被駱海登擡着下巴,嘴唇顫抖了,許久,閉上眼睛不敢看程矜,“對不起……對不起……”

程矜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向上湧去,頭疼欲裂。

那些南柔、惠姨和她相處的片段,蒙太奇般一一閃現,卻都被加上了欺騙的注腳,變得荒唐可笑。

程矜的神情變了又變,最終定格在失望到近乎絕望的冷笑上。

駱海登說:“既然都說開了,那不如我把前情介紹也都說給你的好姐姐聽,好不好?”

“不要,”南柔哀求他,“這件事從頭到尾跟程矜沒有關系,海登哥,我求你,放了她好不好?有什麽仇……也應該沖着波塞冬去,不是嗎?”

程矜的拳頭捏得死緊,冷冷地看着對面的人。

駱海登卻一把将南柔推向門口持槍看守的人,然後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灰塵,轉身看向程矜,“說起來我倆還挺有緣分,我也曾管她叫阿柔妹妹,跟你一樣,嗯?”

他又坐回了先前矮小的椅子裏,漫不經心地說:“她爸爸,哦,我忘了介紹。阿柔妹妹的爸爸可不是姓南的老土冒,她爸爸是祁門的當家人,祁霄。你的波塞冬有沒有跟你提過?”

程矜冷眼看着他,不答。

駱海登壓根也沒指望她跟自己聊天,只管自己回憶,“是祁霄收養了作為孤兒的我,把我當兒子養,把所有的業務都交到我手裏做。畢竟,他只有阿柔一個女兒,而且……呵,他哪裏舍得讓唯一的女兒手裏沾染血腥和污穢?”

南柔被人扣着肩膀,似乎第一次聽人說起這樣的話,迷茫而畏懼地看着駱海登。

駱海登回頭,對南柔一笑,“怎麽?很意外嗎?你以為當初要什麽有什麽,你跟你媽住洋房,請菲傭都是天上掉下來的錢?那都是刀尖舔血的血汗錢,是我拿命換回來的。”

“可你說過……”南柔喃喃,說過父親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駱海登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你是傻子?喝醉酒的人有說自己醉的麽,殺人犯還能天天嚷着我是殺人犯人?阿柔,你就是被父親給慣壞了,跟個小公主似的供着,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用承擔。所以父親死了之後,你才會跟個喪家犬一樣,爬都爬不起來!”

南柔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眼淚早已随着他的話爬滿了稚氣未脫的面頰。

駱海登嫌棄極了,不再看她,轉而對程矜說:“你知道嗎?當初我替義父跑了大部分的生意,那會兒我也才十七啊。我在海上忙交易,結果收到消息說不光祁門被剿,義父也在港口被殺,風光無限的祁門就在剎那之間,成了個笑話。嗯,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程矜想起了犧牲的丁隊,讓喻铮多少年來耿耿于懷的正是在海岸邊,對祁門頭目的抓捕中,因為自己的一時心慈手軟,導致隊長的犧牲,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有像老K這樣的一群人,為了謀取一己私利,枉顧人倫法度,視人命如草芥。

她看向駱海登的眼神,就像在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駱海登卻渾然不覺,繼續說道:“我啊,我轉頭就殺了交易的Nightmare的人,帶着幾個兄弟劫持了對方的船只,潛入對方的組織內部,然後——”他轉了個身,攤開手,仿佛為了讓程矜把他看得更清楚些,“然後殺了他們老大,取而代之,成了新首領。反正老K也只是個代號麽,誰用都一樣,你說是不是?”

這個人心狠手辣,而且渾無道德感。

程矜從剛和他接觸開始就已看透,可南柔卻好像剛剛認清這個人一樣,一邊試圖掙脫開控制着自己的雇傭兵,一邊質問駱海登,“你是Nightmare的人,你居然是Nightmare的人!”

駱海登仿佛楞了一下,然後終于反應過來,笑道:“哦,難怪你這麽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在想,當初在K-bar受了那麽多欺淩,而K-bar背後的勢力就是Nightmare,既然我是首領,為什麽會對加在你身上的欺侮坐視不理?”

南柔咬着唇,血絲滲了出來都渾然不覺,死死地盯着他。

駱海登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因為我喜歡的是你矜矜姐這一卦的女人啊,又有風情又夠辣,我對你這種清湯挂面從來、都沒有興趣,找個沒用的未婚妻回來幹嘛?拖後腿麽。”

停了下,他摸了下下巴,“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陰差陽錯成了波塞冬女人身邊的人,那我……自然不能再對你視若不見了。你說對不對?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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