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林樂樂一直把車開到了樓下，車一停，開了後備箱，小王和林樂樂一人一只行李箱拎着下了車。

後座上的許明玉原本在依依不舍，一轉頭看見這幅情景也愣了。

不需要考慮太久，他就差不多猜到了什麽。

“你住在這兒？”他問付景軒。

付少爺有些掩飾不住的羞窘，從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嗯”。

許明玉樂了，又問：“哪一間？”頓了頓又說：“不會是我家對面吧？”

付景軒這次直接連哼也不哼了。

許明玉趴到付景軒的肩頭，故意貼着他的耳朵笑嘻嘻地逼問：“怎麽這麽巧？居然和我做了鄰居？你說說看，故意把我家安排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付景軒被他傾吐的熱氣撩得半邊身子發麻，轉頭迎上許明玉調笑的盈盈目光，臉上露出些無奈和坦誠的熱烈，神情裏帶着反問：明知道你還問？

許明玉就看不得他這股子一本正經中透着的熾熱勁兒，笑着擡手去捏了付景軒的臉蛋兒，輕輕晃着說：“你怎麽這麽可愛？”

從小到大就是小大人模樣的付景軒，還從來沒誰在他記事後捏過他的臉，更沒誰在他長大之後當面說過他可愛。

付影帝忍了忍沒忍住，擡手勾了許明玉的後腦勺親了上去，輾轉片刻之後還咬了一口，這才放開。

一直到進了電梯，許明玉在電梯裏的鏡子上照了照，回頭埋怨道：“咬出印來了，要是我媽看出來，我就拉你過去認賬，到時候你可別耍賴。”

付景軒沒說話，只是輕拉握了許明玉垂在身旁的手。

兩手一接觸，許明玉立刻反握了回去，十指相扣，牢牢的，密不可分。

Advertisement

林樂樂先去開了隔壁的房門，許明玉見了問在那房門前止步的付景軒：“要不要直接去我家？”

付景軒擡手為他整了下方才弄亂的領口，接着松了一直握在一起的手，說：“你先回，稍後我再正式拜訪。”

許明玉靜默數秒，很聽話地點點頭，一步步倒退着到了自己新家的房門前。

“你先進去。”他對付景軒說。

付景軒沒動。

“快點兒，”許明玉輕聲催促：“我看着你進去我再開門。”

一旁的林助理和小王默默在心裏踢着狗糧。

付景軒無奈，只好率先轉身進了開着的房門，在緩緩關門的縫隙間，一直看着許明玉的身影被遮掩不見。

許明玉挂在嘴角的笑意淡去，望着對面的房門怔怔站了半晌，這才轉身摁了家門鎖上的密碼。

小王幫着把行李推進去，擡眼就看見站在門廊處的姜愛琳。

小王記着付景軒私底下的吩咐，說若是許明玉家裏沒人，她就留下來幫着收拾收拾，如果許媽媽在家，那她就可以下班了。

小王便禮貌地跟姜愛琳打過招呼，然後告辭離開。

不等許明玉說啥，姜愛琳開始熱情地留人下來吃飯。

“這麽多天都是你幫我照顧小玉，一定要留下來吃完飯再走。”

小王一番推辭，倒也不是付景軒的吩咐她不敢違抗，主要這丈母娘的飯，她家少爺都沒吃呢，她哪裏敢率先享用？

最後沒招了，她只好說：“真不吃了阿姨，說實話，小許哥這邊沒事了，我就算是下班了，我家那口子還等着我下班之後團圓呢！”

這話都說出來了，一般人也就不強求了，可姜女士明顯不是一般人，她說道：“這好說，把你男朋友叫過來一起吃，阿姨不是自誇，我的手藝非常好，我家祖上曾經是清宮裏的禦廚，你叫你男朋友過來，我做幾個拿手好菜給你們嘗嘗……”

小王：“……”

許明玉實在看出她的為難了，雖然不知道她要去會男朋友的話是真是假，但還是拉住了過份熱情的姜女士：“媽，人家小王要和男朋友過二人世界，好久都不見了，你就別瞎熱情了，真要請，改天再請呗！”

兒子都這麽說了，姜女士只好作罷。

親自把小王送出門口，回來的時候許明玉直接指着對門告訴了母親：“媽，你能猜出對面住的是誰嗎？”

姜愛琳愣了愣，試探着問：“付景軒？”

這下輪到許明玉愣了，他很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姜愛琳說道：“這套房過戶的時候，戶主姓名是姓付的，又是付景軒幫介紹的不是嘛！還有剛才，我好像聽見他說話了，你們是不是一起回來的？”

許明玉心想他媽這耳朵夠靈敏的，付景軒可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是嗓門高亮的人，他媽居然聽到了？

但不管怎麽樣，他媽既然問起，他自然是照實說：“是啊，我坐付哥的車回來的，他沒回另一個房子，回這兒了，就在對面。”

姜愛琳道：“那怎麽不叫他一起過來坐會兒？”

許明玉道：“他說一會兒再過來拜訪，剛回來都挺累了，他也要休整一下。”

姜愛琳點點頭：“是哦，付少爺可是有講究的大戶出身。那我就去準備飯菜，等好了你再過去請他過來。”

許明玉答應下來，看了看時間，問：“媽你今天回家怎麽這麽早？”

姜愛琳女士一向以店為家，飯店裏的事情每天都要親自張羅，很少有這個飯口的時間還在家待着的時候。

姜愛琳聽他這麽問便說道：“當然是在家等你回來了。你別說，以前天天在家的時候老是看你煩，一下子離家這麽久，我還挺想你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許明玉拉到近前仔細打量，打量着打量着還忍不住紅了眼眶。

許明玉忙把姜女士抱住，撒着嬌叫了聲“媽”。

他又如何不了解，從前的家再不好，也是一個完整的家。

現在姜女士一下子離了婚，兒子又出門在外，每天從熱熱鬧鬧的飯店回到家，估摸着一個人守着房子的滋味不太好受。

然而，或許更糟糕的還在後頭。如果，他不在了的話……

“媽……”許明玉猶豫着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伴兒？”

姜愛琳明顯很詫異，推開兒子嗔道：“找什麽伴兒？再找一個來氣我？”

許明玉道：“媽你別這麽想，你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好男人有很多，你要擦亮眼睛好好看，還有，婚姻不是需要經營嗎？要是再找，你就別再像對我爸那麽縱容就行了。”

姜愛琳沒吱聲，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這孩子，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麽。”

許明玉拉着她坐下，頗有些語重心長似地說道：“我長大了，以後要出門工作，可能……會很少回家，你一個人在家也沒個伴兒，我不放心，也心疼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再找一個值得依靠的伴侶，來陪你一起渡過剩下的大半人生。媽，別再想我爸了。”

姜愛琳悶聲道：“誰想他了！我這才剛離婚，就想過幾年逍遙日子。哪有兒子這麽急着要把媽媽給嫁出去的？”

姜愛琳一邊說一邊擡手指了許明玉一指頭，哀怨道：‘你啊，我看你自從做了那個什麽很吓人的夢之後，人就整個變得神神叨叨。跟媽說說，你在夢裏還夢見什麽了？”

許明玉默然，正視着母親的目光，片刻後才開口說道：“我夢見……我離開了。”

姜愛琳被兒子如此正經沉重的表情驚到：“你……離開？去哪兒了？”

許明玉怕吓着母親，卻又覺得不能不說，于是便垂下頭，掩飾眼神裏的淡淡哀傷，說：“不知道，很遠很遠的地方。”

姜愛琳愣愣的，去抓了兒子的手放在掌心，說：“別胡說八道。夢而已，又不是真的，你看，你在夢裏夢見我生病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許明玉心說那是因為付景軒，因為他對自己那麽濃烈的愛。

這時候他畢竟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過悲傷，讓母親擔憂心煩，于是便擡頭笑了笑，點頭道：“對，只是夢而已。”

母子倆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說說許明玉在劇組的趣事啥的，一直到姜愛琳看了時間，擔心兒子路途勞累，餓得狠了，便起身去廚房料理提前準備好的食材。

“媽，”許明玉又叫住母親：“我說的找個伴兒的事，你再考慮考慮。”

姜愛琳被他這啰嗦勁兒搞得很無奈，只好說：“行了，媽知道了，會留心的，你以為老伴兒是市場上賣的呀，一抓一大把？”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你就好好幹你的事業，不用擔心我悶。咱們樓上住戶有一位貴太太，你不在的這段期間我跟她混得挺熟的。”

“貴太太？”許明玉疑惑。

“對，氣質特別優雅，一看就是沒過過苦日子，不識人間疾苦的那種。一起等電梯的時候聊過幾句，然後又在咱家店裏碰上了，也是有緣。然後她有空的時候會下來找我請教做菜方面的事，還約我去泡過溫泉，做過保健美容。別說，她選的地方環境特別好，過的日子也惬意。拐帶得我都覺得女人不該太辛苦，要好好照顧自己，享受生活。”

許明玉聽得很是新奇，倒也支持母親活得輕松些，剛想說“這樣挺好，以後我來賺錢，你好好享受生活”，卻猛然想起他的境遇，只好把沒說出的話吞了下去。

又聽他媽接着說道：“還有啊，那位貴太太家有個姓吳的保姆，做飯特別好吃，我跟她切磋過，感覺受益匪淺！”

許明玉：“……等等媽、你說那位太太的保姆姓啥？”

“姓吳。”

許明玉腦海蹦出一個詭異的畫面：高雅的貴婦人，身邊站着笑容可掬的廚娘，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而他則變得渺小而又卑微，縮在付景軒身後，成了傳說中的……醜媳婦。

姜愛琳惦記着趕緊去做飯，倒是沒太注意兒子這幅表情，一邊繼續說着那貴太太的一些訊息，一邊進了廚房。

那副詭異的畫面只在許明玉腦海裏維持了很小的一會兒，接着，另一種情緒鋪天蓋地地将他淹沒了。

即使勸過自己，要坦然以對，這一切都是因為付景軒的愛為他額外賺來的生命，他應該知足。

但人心卻沒有那麽容易滿足，他還是忍不住奢望更多，更加會因為得不到而萬分傷感。

如果，他不用離開，那麽，他會陪着付景軒，陪着母親，努力地生活，用心對待每一個可能遇上的人，珍惜在這世間的每一天。

可惜，他沒能做到。

許明玉擡起手，揉了揉酸溜溜的鼻頭，推着行李箱進自己房間去了。

等飯菜準備妥當，姜愛琳親自去對面敲了門叫付景軒過來吃飯。

林助理已經離開，付景軒換了舒服但又不失禮的家居服，提了早就準備好的禮品過來。

一頓飯，吃得不嘈雜，但很是溫馨。

姜女士畢竟還惦記着店裏的情況，飯後收拾完，便囑咐許明玉在家陪着付景軒，說她去店裏看一眼就回來。

她一出門，許明玉就窩進了付景軒的懷裏。付景軒也抱得他緊緊的，兩人黏成一個人似得，一起看電視上的綜藝節目。

“這個寧萱，我記得她是你的緋聞女朋友來着。”許明玉一邊吃付景軒喂給他的石榴籽，一邊指着電視裏戴着銘牌的女演員說道。

“緋聞。”付景軒的解釋非常精煉。

許明玉瞥他：“無風不起浪，當初給汐汐做助理的時候，見到過她給你探班。”

付景軒轉頭看他的神情，半晌後湊近，“吧唧”親了一口他的唇，品了品滋味說：“有點兒酸。”

許明玉哪裏是真的為前世不着邊際的小事吃醋，他就是想找事撩撥撩撥付小軒軒而已。

“酸嗎？我覺得一點兒都不酸。”許明玉又吃了一把付景軒送到嘴邊的石榴，嚼了嚼趁着汁水正濃，薅着付景軒的領子就來了個深吻。

半晌之後才分開，許明玉磨蹭着付景軒的鼻尖問：“酸嗎？”

付景軒氣息微微有些粗重，沙啞着低沉的嗓音貼着他的唇邊呢喃：“不酸，甜。”

許明玉于是覺得心裏真的像是灌了蜜一樣，嘴裏本來就不是很酸的石榴也變得甘甜起來。

他展開雙臂，摟緊付景軒的脖子，将整個身子挂上去，與之交頸相纏，如水中的鴛鴦。

他說：“好喜歡你啊！”

語氣裏滿是滿足的喟嘆，那些遺憾傷感在這一刻也跑得不見了蹤影。

原來，真正的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心裏很安寧，世界不再冰冷可怖，所有的遺憾和傷痛也都可以坦然以對。

當然，要是，早點兒喜歡上他就好了。

要是，上輩子他們就這樣就好了。

這般坦然無懼的日子，到底是短了一些。

許明玉有股想問的沖動，問一問，還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能不能少愛我一些，或者等着我再追趕追趕？

他還想問，他們還有多少時間？

埋首許久，感受着付景軒的體溫和心跳，以及堅實的胸膛和一雙手在他背後柔柔的摩挲，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問。

有些擔心，答案怕是不會讓人愉悅。

他不問，付景軒卻開了口：“明天我要回家一趟，晚上過來接你，好不好？”

許明玉心頭一陣揪緊，明天麽？

付景軒沒有明說，但他就是可以感知，從那低沉的語氣和紊亂的心跳裏。

許明玉悄悄把手臂收得更緊，努力壓抑着幾個深呼吸以後，才努力平靜着答了一聲：“好。”

不能哭，也不能說舍不得。

要笑着對付景軒說：回去未來要好好地，快樂地活着。

如果可能，忘了他就是最好。

夜裏，姜愛琳回來的時候，許明玉央着她明天抽出時間來，母子倆好好相處一天，逛逛街，游游公園。

說起來，娘倆還真是沒怎麽一起出去溜達過。

原本心懷着傷感和不舍，要陪母親最後一天，誰知在第二天的行程裏，居然出了問題。

商場逛完街，去吃西餐的時候，許明玉在洗手間裏被襲擊了。

完全沒有預料會在那樣的地方遭遇不測。只覺得後頸處一記鈍痛，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在鏡子裏匆匆瞥過，依稀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意識徹底陷落之前，心頭一陣刺痛。

付景軒……再見。

盡量日更到完結。

嗯，盡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