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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兩位媽媽相談甚歡。

當然，準确來說是兩人相對着感慨孩子不容易,雙雙落淚，哭紅了眼睛之後，慢慢又互相安慰着才變成了相談甚歡的。

至于付媽媽是對兒子兩個多月前病得嚴重而感嘆落淚，而姜愛琳則是因為從兒子那裏感受來的前世今生而感嘆，也算是大同小異了。

但出櫃這件事，到底是圓滿解決了。

應付太太誠懇地請求，後經兩位媽媽商讨之後，兩家人開始為兩和年輕人籌備訂婚儀式。

其實對于許明玉來說，這些形勢的東西真的無關緊要，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

但老古板的付景軒卻不這麽想，別看他每天表現出來的都是波瀾不驚，對什麽都看得很淡的樣子，骨子裏可不是那麽回事。

他對于把許明玉光明正大地變成付家人這件事，非常得熱衷。

許明玉發現這一點之後曾經跟他提議，說幹脆辦婚禮就算了，省得到時候還再折騰。

付古板搖頭：“還沒領證呢！”

許明玉愣了愣，又說：“那就去領證好了。”

付景軒回答他：“還要等。”

言下之意就是，我等不及。

竟是等不及堂堂正正地将人占為己有。

許明玉無奈之餘，卻又心裏甜蜜蜜，撲上去摟着付景軒的脖子親昵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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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儀式請的客人不算太多卻也不算太少，來往都是知根知底，彼此要好或是有密切來往的親朋好友。

許明玉這邊，姜愛琳也請了本家的幾個親戚過來。

巧了，有幾個正是碧桂園那邊住着的親戚。

許明玉想起付景軒當時跟他說起當年時的情景，心中感慨良多。

外面忙忙活活，只有許明玉清閑，老老實實待在後面的休息室裏等待。

敲門聲響，母親姜愛琳走了進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憋着氣的樣子。

許明玉忙問怎麽了，姜愛琳說：“你爸沒來。”

之前姜愛琳讓許明玉給他爸打個電話通知一聲，到底是人生大事。

許明玉照辦了，雖然他不認為父親會接受他選擇了同性做為伴侶。當然，他也不需要父親的意見。

電話都打了人卻不來，姜愛琳自然生氣。

許明玉勸慰了幾句，讓母親不用在意。

姜愛琳猶豫了一下，又問許明玉：“上輩子……你爸最後怎麽樣了？”

當時許明玉給她講的以及8.0給她看的，都是關于付景軒的部分比較多，許爸那邊并沒有記憶分享給她。

現在許明玉聽母親問起，知道其實她心底裏對父親到底還是殘存了一些感情。畢竟曾經生活在一起十幾二十年，也不是不能理解。

許明玉于是想了想，挑着大概告訴了母親：“我跟他後來幾乎沒有聯系。只隐約記得他跟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有毛病，沒等熬到大就沒了。”

母親聽後沉默半天，最後沒再多說，只囑咐說：“再看看哪裏還沒準備好，人生大事，別出纰漏。”

許明玉道：“我哪裏知道要弄什麽，都是付景軒跟他媽媽張羅的。”

姜愛琳輕拍他一下，笑着斥責道：“什麽他媽媽？要叫阿姨，或者儀式之後直接改口叫媽媽，我又不會介意。”

許明玉沖他媽吐吐舌頭，表示一下子叫另一個人媽，一時半會兒還有些不适應。

姜愛琳嘆息：“人家的兒子這麽對你……”

話沒全說完，但母子倆都知道。

許明玉笑嘻嘻說：“所以我現在嫁過去嘛！”

給他做一輩子媳婦兒，用盡全力去愛他，讓他快樂讓他幸福。

“嫁”兒的姜愛琳也是很無奈了。

母子倆正說着話，身穿一套跟許明玉搭配成雙的白色禮服的付景軒走了進來，手裏拿着個小盒子。

走近了打開來，只見裏面裝的是兩對玉石領扣。

“媽媽說這個更還看，襯你的臉色，你覺得呢？”

許明玉無奈，抿唇沖着姜愛琳笑，眼神在說“看見了吧？”

姜愛琳回兒子以微笑，笑容裏盛滿的是欣慰和感激。

8.0幫她分享到的兒子的記憶裏，陰暗而又慘烈。

她向來性子火烈，今生只對前夫有過如水的溫柔。

只是後來終究沒有攜手到頭。

一開始她也沒辦法相信付景軒對兒子的感情，異性之間尚且有着無數的定數，何況是同性。

但是她真的經歷了神奇的事情，兒子那些鮮明的記憶流過她的腦海，讓她沒辦法懷疑。

她見證了付景軒和兒子之間曾經交錯，終因愛意不滅而得以成全的感情糾葛。

她自己都是受益者。

這讓她相信，眼前這倆個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年輕人，會在餘生裏傾盡所有來彼此守護。

那就足夠了。

姜愛琳善解人意地離開等待室，去了外面幫忙招呼客人，讓兩個年輕人獨處。

許明玉認真看了看那對領扣，比較了一下跟他領扣戴着的那對兒的區別，最後還是選擇無能。

“我沒注意，你來選。”他把難題抛給付景軒。

付景軒把領扣放在許明玉臉頰旁比較了一下，最終同意他媽媽的觀點：“還是這對兒更好看。”

許明玉一擡頭，乖巧聽從：“那就換吧！”

付景軒開始動手的時候他把兩只手臂環上他的脖子，跟他額頭頂着額頭，說：“有點兒緊張怎麽辦？”

付景軒很快地換好了一邊的一個，動作練。

“沒事，有我在。”

許明玉故意撒嬌：“那也緊張啊，那麽多人看着。”

說着，他湊近付景軒，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說：“搞點兒減壓活動就好了。”

付景軒身子僵了僵，臉也紅起來。

許明玉退後一點欣賞他這幅含羞帶怯的樣子。

就是喜歡逗着他玩兒。

付景軒拉開他的手臂，走到門邊關上門，擰了反鎖。

許明玉：“……？！”

不是，他只是開玩笑而已！

付景軒卻已經窸窸窣窣伸手解他的扣子。

“別！”許明玉吓得去拉他的手阻止，外面全是人。

“沒事，”付景軒吻他的唇，一雙眼睛看着他，說：“速戰速決。”

許明玉被他這真誠的樣子蠱惑，手上一松，放了那只不老實的手自由。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新人登場。

衆人發現兩個小夥子臉頰紅撲撲的，眼角含春，十分滋潤的樣子。

紛紛感嘆“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後交換訂婚戒指，兩人親吻擁抱，正式締結婚姻之約，現場掌聲響起。

“下個月的行程，”付景軒抱着許明玉感受着他身體的溫度，在他耳邊輕聲說話：“咱們去領證結婚。”

許明玉愣了一下，随即痛快答應：“好。”

有些事情他還沒有仔細問過，但剛剛付景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心跳加快。

莫名地緊張。

宴會之後送別來賓，留在最後走的一位是李誠俊。

李誠俊會來是一定的，不止是他，那些他們一個圈子裏跟付景軒關系不錯的公子哥兒們都來了。

只是那幫子家夥早就被付景軒冷冷淡淡地趕走。

大好的日子他是一定要回家陪小玉玉的，誰要跟那幫子沒正行的家夥去喝大酒！

不過，一向最能張羅，都能玩出花兒的李誠俊卻也沒跟那幫子家夥一起離開，而是留到了最後。

“訂婚快樂！”他先對新人送上了祝福，然後才單獨對付景軒說：“能不能借你的人說幾句話？”

其實，付少爺是不太想借的，不記得的記憶裏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但直覺讓他非常不喜歡許明玉跟李誠俊單獨相處。

不過，他是付景軒，最擅長口是心非。

他摟着許明玉腰的手悄悄捏了一下，嘴上說：“可以。”

然後轉頭對許明玉道：“我在那邊等你。”

許明玉倒是預感到些什麽，沒有像以往那樣對李誠俊排斥。

兩人找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李誠俊先把目光落在許明玉手指上的戒指上。

依稀記得，當年他也送過戒指，只是後來被退了回來。

也不是沒想過天長地久，但到底還是要面對凡塵俗世，人間真實。

他愛許明玉，這一點毋庸置疑。那種感覺他在任何一個其他人身上都沒有體驗過。

可愛畢竟不是全部，他還有家族，還有事業。

尤其兩個男人根本不能結婚過日子，他需要一個家，需要後代子孫，需要大衆眼中，正常的生活。

但他覺得這些俗事并不妨礙他和許明玉相愛。當然，如果那算是相愛的話。

就像他認為性與愛不能混為一談一樣。随便跟看着順眼的人上床，并不代表他會愛那個人。

他真心愛過的只有許明玉一個。

可許明玉總是很忙，忙着在那個破飯館裏打工，不肯接受自己給他的任何經濟援助。

所以，怎麽能怪他跟別人鬼混呢？

可就算是一肚子的理直氣壯，當他們在一起好多年以後，被許明玉當場抓了包，意識到要失去的時候，李誠俊還是慌了。

他用盡了所有的真誠，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把人哄回來。

一直到了很後來他才知道，之所以他能哄那個人回來，只是因為那人已經病得很厲害，可能那時的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尋求一點點的溫暖和安慰。

但李誠俊沒能給他任何的溫暖和安慰。

他把人哄回來之後沒多久，就被許明玉發現了他要結婚的事實。

從此徹底丢失，再也無法追回。

“如果你是要和我再追憶一次從前，那就真的不用了。”許明玉直接開口把這個可能性給攔截了。

因為李誠俊看着自己的樣子，像極了那次在拍《九天戰記》的那個城市裏，他去找自己傾訴時所流露出來的表情。

李誠俊被他說得一聲苦笑。

“不說了，往事不可追，想得再多，說得再多，又有什麽用。”

許明玉這才放了心。

低垂了頭，他主動找了個比較有用的話題。

“我現在問你，你從未來來到這裏的途徑，你會告訴你嗎？”

李誠俊笑：“當然會啊，我從一開始就在等着你問，你問了，代表你關心我，還在意我。可是明玉，你一直都沒有問過。所以，你心裏真的已經徹底沒有我了，對嗎？”

許明玉無奈地看着他，何必再問，分明已經知道，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

李誠俊吞咽着滿滿的苦澀，他點了點頭，開始說正經事。

“那時候知道你出事，我很難受，難受得幾乎要活不下去。實在沒辦法，我就試着去找了大恒山的那個老巫婆，給了她很多錢讓她幫我招你的魂。”

“那老巫婆是真的有些本事，她發現你的魂被人收集了起來，然後被以某種形式送走，她還一直追到了你魂魄被送往的方向。”

“我又給她加錢，最後她幫了我，讓我回來了。”

許明玉一陣緊張，問：“什麽方法？”

李誠俊卻停頓了，看着許明玉問：“你很想知道對吧？因為你想知道付景軒身上發生了什麽，對嗎？”

這是事實，許明玉也沒有否認，坦然道：“是。”

他的坦蕩讓李誠俊明白，他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交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的籌碼。

到最後了，他還在奢望幻想些什麽？

李誠俊眼神變得昏沉而又平靜，一潭死水。

他說：“老巫婆用的那個法術的名字叫燃魂。”

許明玉靜靜地聽。

“老巫婆用我的魂魄做燃料，又加了你生前的一些東西做指引，将我送到你所在的十年之前。但我的魂魄只能以夢的形式出現。也就是說，現在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十年後的我，以夢的形式告訴我的。”

“燃了的魂魄會怎麽樣？”許明玉只問重點。

“我的麽？不怎麽樣，魂魄一直點燃消耗，我才會一直有記憶。如果燃魂的那盞燈滅了。十年後的我蘇醒過來，現在的我就會永遠地失去那些記憶。”

許明玉思索着又問：“燃燒過的魂魄會受到多大的損傷？”

李誠俊聳聳肩：“老巫婆說，是壽命，用魂魄當燃料，壽命會縮短。”

許明玉一下子白了臉色。

“短多少？”

李誠俊知道許明玉的緊張，并不是因為他。

但他還是忍不住帶了自己一句：“我的話，只是一種記憶的傳遞，損耗不多，也就幾個月或者幾年。付景軒的話……”

他感覺得出許明玉緊繃了身體，知道他一定緊張。

壓下心底的嫉妒，他又慢慢說：“付景軒的情況很複雜，我知道的是，他用了燃魂的能量來延續你的性命。而且是讓那個老巫婆做了魂魄回程的攔截。也就是，本來他的魂魄應該回到未來，卻讓老巫婆施法攔截了，并且在魂魄碰撞回溯的時候利用那股力量所産生的能量，點燃他的魂魄，灌入你那時候已經枯竭的身體中，這樣才救活了你。”

“那他呢？”

李誠俊搖頭：“老巫婆提前就說了，她只能救一個。所以最後付景軒的死活問題，是付東海在負責。不過他是在最後的時候被付景軒逼着咬牙接下來的，當時看他的表情，好像并沒有什麽希望。所以，我覺得他肯定也很意外，付景軒居然有驚無險地過了下來。”

“我承認，付景軒比我厲害，比我豁得出去。我也承認我很卑鄙，那時候我是滿懷着希望，想着他要是挂了，我就替他好好照顧你。這一次我不亂搞不結婚，守着你過一輩子。可惜，我沒那麽好運。”

許明玉手心濕透。

他去揣摩付景軒臨行前的心情。

看着對比明顯的兩條愛意值，他應該料定自己是沒有生還希望的吧？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如果不是他在付景軒離去之後，真正領悟什麽是愛，真正分得清什麽是單純的感激，是不是這時候的付景軒就已經徹底離開，消失不見了呢？

他站起身，想要馬上見到付景軒。

“明玉！”李誠俊叫住他。

許明玉頓住腳步。

“明玉，”李誠俊又叫了一聲：“我要走了。”

許明玉反應了一下才知道這個“走了”的意思。

如果他選擇回到未來，那麽他的燃燒燈會滅，在未來沉睡的他的身體會蘇醒，而留在這裏的李誠俊則會失去所有相關的記憶。

不過在這樣的一個時候，許明玉想到的卻仍然是付景軒。

他放棄了回去的機會，那麽也就是說，他在十年之後的身體，将不可能再蘇醒，應該會就那樣靜靜地死去。

許明玉心如刀割，他轉了頭，看着李誠俊，逼着自己扯了個很勉強的微笑，對他說：“去吧，多保重！”

李誠俊向來不羁潇灑，卻也在這時紅了眼眶，他朝着許明玉走近，哽咽着問：“我能再抱你一下嗎？”

許明玉沒怎麽猶豫，點了點頭。

李誠俊猛地上前，狠狠将他擁進懷裏。

“明玉……”

兩個字中全是眷戀。

畢竟，從今往後，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