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鏡子裏的壞小鬼

鏡子裏的壞小鬼

曲無逅牢牢的抱住了身邊的鬼，因為心頭肉失去的關系，他身上的陽氣沒了控制，發瘋似得在散發，他現在渾身都在發熱，身邊的鬼的陰氣讓曲無逅感覺到了冰涼，舒服的很，便蹭了上去，還用滾燙的臉蹭着梁國棟的胸膛。

曲無逅夢裏抱住了一塊大的冰塊，他正好熱得慌，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這聲喟嘆讓梁國棟的身體頓時僵住。

梁國棟看向了正八爪魚抱着他的人，那軟軟的帶着點嬰兒肥的臉頰在他的胸膛上蹭着，就像是隔着那胸膛蹭到了心髒那處柔軟的地方，可那個地方早已停止跳動了太長的時間。

梁國棟閉上了眼睛，将曲無逅再往懷裏帶了帶，這是第一個為他做了這麽多的人，現在這個人快要為了他喪失了自己的生命，會跟他一樣，變成離不開人世的鬼，帶着對他的執念。

曲無逅醒來的時候吓了一跳，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梁國棟抱在了懷裏，他趕忙罵道：“松開我！”

梁國棟憋了一眼曲無逅，伸出手摸了一下曲無逅搭在他身上的腿表示并不是自己不放手，而是他纏着沒辦法離開，寬大的褲腳上翻，導致梁國棟直接摸到了曲無逅光滑的腿上。

曲無逅嘴角抽了抽，吼道：“你一個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能輕易的離開我的懷抱，難道你就不知道回自己的鏡子裏睡得嗎？”

“不要，那個地方沒有你這兒暖和。”梁國棟毫不猶豫的拒絕，他反手将曲無逅抱住，然後昨天晚上曲無逅的樣子回蹭了回去。

感覺懷裏的這只鬼跟小動物一樣撒着嬌，曲無逅下意識的一巴掌糊了過去：“別鬧。”

努力的爬了起來，似乎牽扯到了傷口，梁國棟聽到了曲無逅疼的抽氣的聲音，他在曲無逅的身後，輕輕的環住了曲無逅的腰肢，然後将頭放到了曲無逅的肩膀上：“對不起。”

曲無逅沒有聽清梁國棟的喃喃自語，問道：“怎麽了？”

梁國棟笑着說沒什麽，曲無逅也就沒當回事，他轉過身将梁國棟的臉輕輕的捧起，然後便牢牢的盯着梁國棟的臉很久很久，梁國棟笑道：“怎麽？覺得我帥？”

“不，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讓我明白我做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就是想再多看看你，以後看到你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梁國棟看見了曲無逅眼睛裏的真誠，他楞了很久，然後緩緩的推開了曲無逅的手，然後回到了鏡子裏，明顯是在逃避着什麽。

第三天了，依舊是帶着血腥味的藥碗，梁國棟看着曲無逅越來越長時間的嗜睡，身上越來越高的溫度，那臉上止不住的疲憊，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在曲無逅再一次捧着藥碗回來的時候，将曲無逅牢牢的抱在了懷裏。

“怎麽了？”曲無逅的臉上帶着微笑，像是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梁國棟沉默了很久：“你很久沒有在我面前耍寶，跟我說笑了。”突然的這句話還有着些許的抱怨：“而且那藥可苦了。”

曲無逅聽完笑了，他伸出手捏了一把梁國棟的臉頰：“你不是怕苦，不想吃藥才想轉移話題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鬼的味覺早就沒有了，你根本嘗不到苦味的。”

是嘗不到苦味，但是那藥裏面濃重的血腥味，是再多的中藥都掩蓋不了的。

曲無逅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你還記得你最初的墓地在哪嗎？”

“骨灰都被撒的一幹二淨，哪來的墓地？”梁國棟搖了搖頭，從曲無逅高舉的手中接過了藥碗，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動作緩慢，像是想要記住這個味道，這是唯一一個喜歡他的人的血肉的味道。

曲無逅腦殼有些疼：“你的百年日就要到了，按照規矩，要在前五天去你的墓地，燃上香燭，給官差祭祀的食品，這樣的話，下輩子你就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不，我....”梁國棟止住了自己想說的話，他根本不會去投胎這樣的話不能說出口，那個人對于他投胎這件事情有着太大的執念，他吞咽了自己本就沒有的唾液，下意識的感到了緊張：“你總是替我想的這麽周到。”

曲無逅轉着圈子：“雖然你的骨灰被撒了，但是梁家這樣遵從陰陽師的話的人，按照我們的老規矩，你至少會有一座衣冠冢的。”

跟梁家的人相處的時間并不久，但是卻能明顯的發現祖宗帶下來的那套規矩，梁家還老老實實的遵從着。

曲無逅想到這兒就拿出了電話，他雖然沒有存梁家其他人的電話號碼，但是小梁那時候想要拜師，強制的将自己的手機號存了進去，那時候還笑哈哈的跟他說：“師傅不成仁義在嘛。”

“粑粑，粑粑，我們去哪兒啊~”那邊的鈴聲讓曲無逅一度想起了被小梁的那句幹爸支配的恐懼。

“喲，幹爸居然給我打電話了！”曲無逅的嘴角一抽，他回複道：“抱歉，小梁，我比你小。”

小梁卻滿不在乎：“現在年齡小相當別人幹媽的多得很。”

“......”曲無逅突然發現回答不上來，這句話太有道理，他問道了自己想問的：“你們祖先有沒有衣冠冢？有的話在什麽地方？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你們家的族譜。”

“我還以為是要收我做徒弟了呢，這把我激動的。”小梁那邊好像正在收拾自己的屋子，叮鈴咚隆，吵得很：“成，看在你幫我的臉弄好了還沒要錢的份上，幫你找找，找到了地址短信發給你。”

“等等....”

“嘟嘟嘟...”

“你不說我還忘了！說好的給我的報酬還沒打過來啊！你怎麽擅自說我不要錢啊！湊不要臉的！”曲無逅一臉崩潰，覺得自己的心像掏空，這要比挖心頭肉給梁國棟還覺得疼啊！

梁國棟看到了曲無逅的樣子，很長的時間都沒有見到曲無逅這麽耍寶了，笑着伸出手來哄小孩一樣摸了摸他的頭：“你還有我啊。”

曲無逅眼淚汪汪看向了梁國棟，突然想起了任務的獎勵，他握了握拳頭有了信心，這鬼現在在他眼裏渾身上下都冒着金光，他伸出手抱住了梁國棟：“是的，我只有你了。”

曲無逅說的很真切，一字一頓的說着，抱着梁國棟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梁國棟感覺到了曲無逅手上的力量，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緩緩的伸出手回抱住了曲無逅，他感覺到了肩邊有溫暖的液體潤濕了他的靈體。

曲無逅，哭了嗎？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曲無逅在他的面前哭，那麽怕疼的一個人，不管是被他撒氣的時候，被桃花妖弄傷的時候，還是挖心頭肉，放心頭血的時候都沒有哭，但是現在卻抱着他說着只有他的時候哭的不像樣子，梁國棟覺得自己很久都沒有跳動的心為了眼前這個人有些微疼。

【啊啊啊啊啊，就算任務完成能賺不少錢，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三千塊錢呢，為了任務說沒就沒了啊。】

被曲無逅哭的系統頭有些疼：【別吵吵了，任務完成在原錢數上給你加三千。】

然後系統就看到了曲無逅的眼淚瞬間就收了回來，系統：【......】你真是好樣的曲無逅。

感覺到哭聲漸漸的變小，過了很久，曲無逅主動将梁國棟放開，梁國棟看到了曲無逅比較長的睫毛上沾着不少的淚水，眼眶紅紅的，鼻尖也連帶着有些紅。

梁國棟看的一愣，心頭一軟，然後伸出手輕柔的擦去了曲無逅的淚水：“抱歉。”

“你道歉什麽？”曲無逅搖了搖頭，自從把三千塊錢拿回來了之後，覺得自己神清氣爽，也不将損失放到了梁國棟的身上，然後揚起了一個微笑：“你可不是為了你哭的，你不需要有負擔。”

就算是這樣還要安慰他嗎？梁國棟發現自己看不懂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正在一點點的改變着他的想法，現在阻止他的話....

梁國棟的這個想法也只是出現了一瞬間，然後順便消失了，他的執念告訴他不能投胎，不能離開于這個人世。

“曲無逅，若是有一天....”梁國棟斟酌着自己的用語：“我要是...我是說如果，我騙了你，你會怎麽樣？”

這話一出，梁國棟就看見曲無逅的身子僵硬住了，他回過頭來看向了梁國棟：“你不會騙我的。”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自信，曲無逅居然說的很堅決，就像是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況，那樣的堅決到這一股子的倔勁。

梁國棟看着曲無逅堅定的眼神，有些心虛的避開了曲無逅的眼睛，然後說道：“你的手機響了。”

短信來了，曲無逅看着那地方有些驚奇：“你的衣冠冢居然在梁家老爺子原先的墓的地方，而且這位置....。”剛好是在墓地的左上方八尺，這麽想想很多事情也就能解釋的通了。

梁國棟原來是因為被下了咒，誓死要保護他的後輩成功被鬼差接走，等到後輩死了也能有個接應，這就是梁國棟不記得了的，但是卻一直努力要完成的執念。

曲無逅覺得梁國棟是真倒黴，看起來活着的時候就是個不受寵的，否則的話也不會被陰陽師選作是梁家的保護鬼，也不會連帶着骨灰全撒了，讓他徹底投不成胎，這樣才能活着現世進行守護。

“怎麽了？”梁國棟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什麽。”曲無逅眼神閃爍：“今兒個就啓程，說不定明天我能到。”這樣的話，在起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能解決。

梁國棟倒是沒有拒絕，香燭對他來說是個好東西，這麽多年從沒有有人給他上過，偶爾嘗過的味道也是周人有鬼魂的時候，別人上香，他仗着自己的鬼氣強，搶來幾口嘗個鮮，便是不容易了。

曲無逅說着便準備去了：“這次上完香，我要把你的衣冠取出來，做個法，你不要介意，雖然能夠滋養你的靈魂，但是你可能會有些疼。”

梁國棟搖着頭說沒事兒，還開着玩笑說很長時間都沒有感覺到疼痛了，也算是再感受一次。

小梁是死活都要跟着的，聽說起墓的時候，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聽說要起他們家的墓的時候，小梁的注意力不在是不是碰了祖墳不好，也沒問曲無逅為什麽要起他們家的祖墳，而是想着：“這祖宗的東西，我們後輩可以拿的吧。”

梁國棟倒是沒什麽意見：“我墓裏沒什麽東西，有的那些到了鬼界百分之八十用不上，拿就拿去吧。”

曲無逅便也同意了下來，征求了梁國棟的意見也就好做的多，再說還能搭上小梁的車，不用太過于勞累，起墓的時候會輕松很多。

這次姜旭本來說着也要跟着來，但是被曲無逅拒絕了，梁國棟是梁家的老祖宗了，不能讓除了梁家以外的人起這個墓，若是陽氣帶進去了，這對梁國棟不好。

姜旭也不強求，這些日子他一直資助的孤兒院出了太多的狀況，他也分不開太多的精神，車上，曲無逅跟系統算着賬。

【你看，三千是為了任務系統吧，還有香燭的錢，黃紙的錢，為了畫符專門買的宣紙和墨水，算了算也至少得五百來塊錢，能不能報銷。】

【....報報報，給你加上五百，我要去休息了，你不要再叫我跟我算賬了!】

曲無逅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梁國棟這些日子難得見到曲無逅笑的這麽開心，問道：“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你快要能夠去投胎了，這是件好事，你馬上就能離開我手裏的這個小小的鏡子了，我的願望完成了。”

又是這樣！哭也是因為他，笑也是因為他！這樣的曲無逅讓他狠不下心來！梁國棟的表情有些扭曲，他鑽進了鏡子裏努力不去看曲無逅的微笑。

老地方，熟悉的幹燥氣息，到了左上角卻發現那有一座無名的墓，那墓地卻要比周圍潮濕的很，但是卻寸草不生，這兒讓梁國棟很熟悉，但是對于以前的記憶卻什麽都沒有，裏面的東西有他的鬼氣的味道。

看着這樣的土堆，小梁有些好奇：“這墓看起來這麽簡陋，我們梁家不會這麽苛待祖宗吧。”

小梁話語裏明顯的不相信讓梁國棟有些憋屈，毫不猶豫的在他的背後使勁的推了一把，小梁往前摔去，這要比那時候小喬摔倒的樣子還要滑稽一些，幸好手合胳膊先着地，臉上倒是沒什麽傷口，但是手上卻被石子劃破了很多的小口子。

小梁爬起來張口就想罵，卻看到曲無逅站的離他很遠，根本不可能推他，扭頭環顧了一會四周，卻發現周圍沒有人，小梁瞬間就覺得這個地方陰森的厲害，渾身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曲先生，你說這周圍是不是有鬼啊。”

“......”看着旁邊嘿嘿嘿的沖着這邊笑的梁國棟，曲無逅沒有回話，伸出手就在墓前放了個香爐，點燃了香燭，那蠟燭一點點的燃燒，梁國棟就坐在那香燭的旁邊，使勁的吸收這獨屬于他的香燭。

曲無逅看着那貪婪的吸收這那煙的梁國棟，笑了，小梁覺得曲無逅笑的莫名其妙的：“曲先生，你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曲無逅挑了挑眉，然後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好不容易看見個活人，就讓我吃了吧。”

沒想到那小梁真信了，一臉驚恐，失了力氣就這麽倒在了地上，求爺爺告奶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啊，我還沒活夠呢。”

小梁的老祖宗梁國棟：“......”他是不是把這孩子吓到精神有病了。

曲無逅看着小梁雙手合十請求的樣子和梁國棟那一臉便秘的樣子，沒忍住哈哈笑出了聲，這才讓小梁知道曲無逅這是耍他玩呢，晃了晃拳頭威脅道：“曲先生，你再這麽吓我，小心我揍你。”

曲無逅知道小梁也就是說着玩，笑着擺了擺手：“哈哈哈好，不吓你了，快些幫我燒紙錢吧。”

紙錢一點點的燃燒，曲無逅就看到了梁國棟的頭上飄着一張張的黃紙，這樣的畫面搞笑的厲害，曲無逅彎着眼睛看着梁國棟一臉無奈的樣子，曲無逅解釋道：“習慣了規矩了，你也別介意。”

梁國棟沒說話，昂着脖子表示原諒他這一次，小梁将那厚厚的一沓黃紙全都燒完，曲無逅這才同意了說道：“幫我起墓吧，還是老規矩。”

曲無逅将昨天晚上畫好的符放在了周圍五處，然後用黃紙譜線，成為了一個明顯的五角星，梁國棟看見曲無逅用的都是那天用血畫出來的符紙，他卻沒有感覺到曲無逅說的起墓的時候他會有些疼，這是為了他才這麽幹的嗎？

看着裏面的衣，曲無逅的眼睛瞬間放大，梁國棟的墓裏不是現世的衣服，而是死人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