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鏡子裏的壞小鬼

鏡子裏的壞小鬼

官服,是死人死的時候穿在身上的衣服,衣冠冢一般放于人死前最喜歡穿的衣服作為祭奠,若是方成官服,便是一種詛咒,這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麽鬼差會無視梁國棟,這是把梁國棟看成了自己人。

梁國棟看着曲無逅的臉色不是很好:“怎麽了?”

“你生前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曲無逅将官服拿了上來,看向了梁國棟:“果然我沒有猜錯,你的墓有問題。”

梁國棟努力的回想以前的事情,卻發現自己生前的事情完全記不清,就像是一層迷糊,模糊到根本不記得是什麽,他開始覺得腦子劇痛,使勁的錘着自己的太陽穴:“我不記得了,全部都不記得了。”

曲無逅看着梁國棟砸着自己的腦袋的樣子,知道梁國棟這是被人下了咒,曲無逅有些諷刺的想到,也是,要是不消除梁國棟的記憶,梁國棟的這種性子怎麽可能就這麽保護着梁家人,看向了旁邊的小梁,曲無逅喊道:“轉過去,不要轉過來。”

等到小梁轉過了身,曲無逅從包裏面拿出一枚針,然後在自己的指尖紮了一下,指尖冒血,這才放到了梁國棟的太陽穴上,用手指輕輕的揉了揉:“靜心。”

感覺到太陽穴有清流注入,疼痛被這輕柔的按壓弄得開始慢慢的消散,梁國棟睜開了眼睛,入目的就是曲無逅關心的眼神,他伸出手輕輕的将曲無逅放在他的太陽穴的手拿了下來,握在了手心。

曲無逅的手,胳膊到處都是傷口,那一條條的血道都是為了他,梁國棟突然有些心疼,他伸出手來揉搓了一下那些傷口:“抱歉。”放開了曲無逅的手,梁國棟想起了曲無逅做的這些事情,心情不是很好:“以後不要為了我傷害你自己,我最多就是疼一會,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不明白梁國棟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話,但是曲無逅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他看着剛才被他輕輕放到地上的官服,他從包裏面掏出了幾個牡丹的繡品,直接将他剛才用的針線縫了上去。

大片大片的牡丹在官服上綻放開來,小梁是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曲無逅說他可以轉回頭來看,最終還是憋不住轉過了頭,看到了官服上的牡丹花和曲無逅手中的針線笑道:“沒想到曲先生還是這種賢惠的男人。”

曲無逅瞪了一眼小梁,然後将官服拿在手裏細細的又查看了一遍有沒有什麽問題,這小梁可對官服什麽的不怎麽感興趣,看向了墓裏。

墓裏的東西全是玉器,小梁伸出手捏了一塊放在手心,觸手冰涼又晶瑩碧透,潤而不滑,凝而不散,小梁是辍學提前步入社會的人,還真接觸了幾年的玉器,摸着這些玉,明白這些玉價值不菲,心情愉悅的從車裏拿出一個小的包裹,就這麽一點點的往裏面裝。

曲無逅也看到了那些玉器,低下身子從那已經裝了七七八八的玉石中挑出了最大的一塊握在了手裏,冰涼的感覺讓他感覺正在發燒的身體稍微舒服了一些,前不久放血太多,這陽氣管不住真不是什麽好受的。

跟小梁說了一聲這塊玉拿走了,畢竟梁國棟是他們的祖宗,這該問的還是要問的,小梁到也不是個小氣的人,擺了擺手倒是也同意了。

曲無逅摸了摸那玉的質感,放到了口袋裏,就聽見小梁在那邊收拾着那些玉石:“沒想到以前的人給老祖宗的墓裏留下了這麽多的玉石,這老祖宗那時候肯定特有錢。”

有錢個屁,這他媽那時候要是有錢才不會給墓裏放這種陰氣重的玉石,還放這種官服,下了咒讓梁國棟守候後人,梁家現在能這麽繁盛,絕對有梁國棟一半的功勞。

小梁卻沒有看到曲無逅便秘了似得的表情,将包裹收拾好背在了身上,還得意洋洋的沖曲無逅說道:“我得回去了跟姜旭炫耀炫耀,我們梁家那時候也是很有錢的。”

曲無逅嘴角抽了抽,将官服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還将梁國棟這幾天碰過的香燭放了幾根進去,然後又添上了土,曲無逅做完這一切的時候,臉上糊上了一塊泥垢。

泥污在曲無逅白皙的臉上顯得極其的紮眼,小梁看了笑呵呵的遞過去了一張手帕,然後抱着玉石往車上走去。

曲無逅拿着手帕一臉懵逼:【統兒,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臉上有很一塊泥,看起來惡心極了。】

被惡心極了這個詞弄得曲無逅嫌棄,癟了癟嘴:【那我臉上到底哪兒有啊。】

【左臉,上面一點,不對,左邊一點,不對下面一點,你是不是傻,我是說右下!】

【.....你不是在整我玩吧?】曲無逅擦了半天,覺得有些不對。

【這次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了,智商有長進。】

曲無逅:【.........】我有一句MMP不僅要講,還要在你的面前大聲的講出來!

看着曲無逅來來回回就是擦不到重點,梁國棟從曲無逅的手中接過了手帕,然後将他放到了曲無逅的右臉上,輕輕的擦拭掉了那并不多的泥污。

梁國棟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是在擦拭一件心愛的物品,看着又恢複了白皙的臉頰,梁國棟還挺有成就感,就這麽大大的在那擦幹淨的地方親了一口。

這個吻太過于輕柔,曲無逅第一次有一種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心突然就開始跳動了起來,他直直的看向梁國棟,笑的開心,沖梁國棟說了聲:“謝謝。”

這個謝謝是真心的,梁國棟是第一個能讓他心動和有這種感受的人,雖然他們兩個心中都有所謂的目标和任務。

看着手中的手帕,曲無逅心情很好的将手帕還給了在車上等着的小梁,剛才的心跳還沒有平穩,臉色有些微紅的曲無逅讓小梁看的愣了會神,回過神來的時候一邊哼着歌一邊将剛才放在懷裏估算價值的包裹放了回去:“天空飄來一片雲,那都不是事~”

梁國棟看到了小梁的愣神,冷笑了一聲,掐了手召喚來了一朵雲,在小梁剛擦的幹幹淨淨的車上下了幾滴雨,然後那雲就飄走了。

這幹燥的地方的雨水并不是很幹淨,就像是泥點一樣,小梁走下了車,看了看周圍的五輛過來祭奠別的墓地的車,就只有他的車上髒了,頓時哀嚎道:“是飄來一片雲沒事,不是一朵啊!要公平對待啊!”

曲無逅好笑的看了一眼那邊嘟着嘴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梁國棟,伸出手來揉了揉梁國棟的腦袋上看氣力毛絨絨的頭發,卻沒想到被梁國棟攥住了手,拉着就不放開了,宣布着主權:“你是我的,誰叫他看着你發呆,活該!”

曲無逅一聽,樂了,也不掙紮着讓梁國棟放開手了,就這麽由着梁國棟握着,梁國棟這也才開心了,飄到了半空中,然後做好了睡覺的姿勢,然後緩緩的下降,就這麽躺在了曲無逅的腿上。

感覺腿上一重,曲無逅笑着将手放到了梁國棟的臉上,還摸了摸梁國棟的眼睛:“你回去先休息一會,我還得出門辦點事情。”

梁國棟不吭氣了,他知道曲無逅要去幹什麽,他有些沮喪,甚至想阻止曲無逅這次出門:“今天能不能不要去,陪陪我?過上一段日子你就見不到我了。”

曲無逅笑了:“你什麽時候跟個小孩子一樣,還耍脾氣要人陪啊,放心,我就是出去找你的藥,回來了以後好好陪你好不好?”

哪裏是去取什麽藥,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割肉,梁國棟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抽了抽鼻子,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木已成舟,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了。

回到了屋子裏,曲無逅将梁國棟放到了本命鏡子跟前,然後學着梁國棟的樣子,輕輕的吻了一下梁國棟的額頭,說了一句:“謝謝你,喜歡我。”然後轉身就出去了。

這次梁國棟并沒有安安穩穩的待着,他有些害怕,沒有來的害怕,就是想要跟着去看看。

爬蟲背着一塊小小的鏡子,飛到了天上,因為吸收了曲無逅的血液的關系,梁國棟很快的就發現了曲無逅的所在,就在他們第一次去雲容那個地方的小樹林。

梁國棟暗罵了一句:“傻子。”他不知道來到這兒,在他失去血液的時候,那些豔鬼還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但是出乎了梁國棟的預想,那些豔鬼都遠遠的站在外圍,就像是約定好了一般,誰都沒有湊近,似乎是感覺到了梁國棟的到來,那些豔鬼看向了梁國棟,梁國棟明顯的在這些豔鬼的眼睛裏面看到了羨慕。

“你們為什麽在外圍?”梁國棟覺得那傻子要在中央放血的話,這些豔鬼肯定都得撲上去,怎麽會在外圍這麽乖乖的站着。

“太疼了。”其中一個豔鬼眼神閃爍:“我看着都疼。”

梁國棟聽到這話,反而不敢往前走了,他開始有些害怕,但是卻還是努力的邁開了步子,步履緩慢,梁國棟的身體的重量并不多,但是他卻覺得他太過于重,導致那步履也重到無法忍受。

他終于看到了他在屋子裏心心念念的那個傻子,那個傻子親手将自己的胸口插進一把刀放出了血液,然後割下來了并不大的一塊,真的,看的都疼,但是那個傻子卻是笑着的。

卻是笑着的!

梁國棟的鼻子酸了,他不敢上前,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覺得自己常年冰冷的身體開始變得炙熱,被曲無逅那一腔子的愛意燒的疼。

自虐一般,梁國棟從頭看到了尾,看着那個人最後都爬不起來,用那學會的為數不多的陰陽術,将自己的臉色變得跟平常一樣然後扶着旁邊的樹往回走,但是眼睛裏的疲憊卻是怎麽都遮不住的。

他一路跟在了那個人的身後那個人的步履蹒跚,梁國棟想上前扶着那個人,然後問他一句:“值得嗎?”

不清楚,不明白,也不了解,梁國棟是不知道曲無逅那小小的腦瓜子裏面想着什麽的,曲無逅晚上回來的時候躺在床上摸着他的臉,跟他說:“我覺得我要比想象中的還要愛你。”

梁國棟聽完一愣,然後伸出手将曲無逅牢牢的抱在了懷裏,便再也沒有松手,他覺得自己好疼,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沖曲無逅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我跟你講,我覺得自己胖了,今天走路的時候都邁不開步子。”

曲無逅捏了捏梁國棟的腰,沒有一絲絲的贅肉,笑了:“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靈魂的體重都是一樣的。”

想起了以前說過的,梁國棟笑道:“多重?像那些人說的二十一克嗎?”

“不,是三百克的重量。”曲無逅搖了搖頭。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的心就這麽重。”

梁國棟一愣,就這麽看向了曲無逅,曲無逅眼睛裏面全都是愛和一絲可惜,梁國棟笑着說,那我就三百克吧,因為我得滿滿的在你的心中啊。

曲無逅笑着說對,然後兩個人之間沉默了,沉寂在他們中間蔓延,沒有人先開口,也沒有人先說話,就像是約定好了誰先說話誰就輸了的游戲。

沉默了許久,梁國棟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打破沉默,卻發現曲無逅早以疲累的閉上了眼睛睡得很香很香,似乎做了什麽美夢一樣,還咂了咂舌。

鬼是不會做夢的,但是梁國棟這天晚上卻奇異的做了個夢,跟曲無逅截然相反,他做了個噩夢。

他在夢裏看到了曲無逅失望的眼神,他問着:“為什麽?”但是他回答不上來,失去了答案的梁國棟,就這麽親眼看着曲無逅帶着傷心一點點的消散,他抓不住,握不到。

猛然間醒來,梁國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看到了躺在身邊已經睡的什麽都不知道的曲無逅,他跟個小豬一樣打着小呼嚕,還是像以前那樣牢牢的抱住他,将他當成了人形冰袋。

他喃喃自語道:“為什麽嗎?”梁國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梁國棟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真的喜歡上了曲無逅所有,喜歡上了他迷路的時候,打哈哈的樣子,耍寶的樣子,偶爾正經的樣子,為了他什麽都能付出的樣子,但是悲哀的是,他将要失去這樣的一份愛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下了雨,梁國棟說不要出去了,卻還是被曲無逅婉拒了:“你的藥必須喝到十二天,期間不能斷!”

“斷了又怎麽樣!”這是梁國棟第一次吼曲無逅,曲無逅有些委屈的吼了回去:“你想讓我這麽多天的努力都白費嗎?”

這句話讓梁國棟放開了拉着曲無逅袖子的手,那天曲無逅解脫的笑容早就在他的腦海中一直揮散不去。

等到曲無逅推開了他拿着雨傘走出了房門,梁國棟開始在房子裏轉着圈圈,但是腦子就是轉不過那個彎來,他最後咬咬牙跺跺腳,最後将被子蒙到了頭上,自欺欺人的想着,他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曲無逅甘願的!

但是越這麽想,梁國棟發現他的內心就越是自責,他最終還是待不住了,想着曲無逅這麽晚了還不回來,還是跟過去看看吧。

這一次梁國棟卻沒有在樹林裏看到曲無逅,曲無逅坐在診所裏看着笑容燦爛的小喬,嘿嘿嘿的傻笑了一聲,像是想逃避什麽。

小喬越是生氣,笑的就越燦爛,這是曲無逅多次作死之後發現的結果,他咽了咽口水,暗戳戳的問系統:【你說過,我在任務之前不會死的,你會保護我的是吧。】

【嗯。】只要你不作死,你都不會死的。

聽到了系統的保證,曲無逅就放心了:“不是什麽大傷,你随便處理處理就行了。”

小喬的嘴角更彎,狠狠的按在了曲無逅的心髒處的傷口上:“既然不是什麽大傷,那我這樣幹也沒什麽毛病。”

“謀殺了!”曲無逅痛的直叫,覺得不作不會死這個道理恒古不變,他拉開了小喬的手:“真是的,明明知道我是在安慰我自己,你還下這麽重的手!”

曲無逅憋了一眼曲無逅:“你能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雖然這麽說着,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放輕了很多:“你這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現在居然還敢挖心髒上的肉了。”

“會死的喲。”小喬晃着刀子,表情嚴肅。

曲無逅過了好一會,像是在做最後的決定:“為了一個人去死,其實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小喬沉默了,他不清楚到底曲無逅是為什麽要為一個人去死挖了心髒處的肉,他無法阻止曲無逅,因為曲無逅看起來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他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随你吧,但是死之前記得把欠我的錢還過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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