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總失憶的陰陽師

總失憶的陰陽師

夜晚的奈何橋很靜，奈何橋的水流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麽急，那站在橋上手裏拿着碗的年輕女子，靜靜的望着這邊，似乎是在催促。

“奈何橋，奈何橋，七寸寬萬丈高；大風吹來搖搖的擺，小風那個吹來擺搖搖；有福之人橋上過，無福之人摔下橋。”

有福之人嗎？

他大概是沒有福氣的那種，梁國棟看着手心中捏着的大紅色的彼岸花，這花的顏色跟那時候曲無逅的鮮血一樣，紅的紮眼。

“你是時候該啓程了。”孟婆拿着手中的湯碗，一步一頓的往這邊走來：“你已經在這裏守了太長的時間了。”

梁國棟搖了搖頭：“我在等一個人。”他的手中捏着的是一塊玉石，那是走的時候雲容送給他的原本屬于曲無逅的玉石。

也許，雲容早就預料到有這麽一天。

摸着自己的心髒，痛，很痛，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想要将那口堵在心口的氣吐出，卻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淚水劃過眼角，落在彼岸花上，滋潤了那離開了土地的花：“我答應他在這邊等他，一塊過橋，我不能失信。”

孟婆嘆了口氣，也沒有勸阻，只是回到了奈何橋邊招呼又來了的新人，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因為癡情而不願意去投胎的人了，時間會沖淡一切。

在這沒有太陽的光輝照進來的閻羅殿，漫長的歲月會将人逼瘋，癡情的人也總會在寂寞和黑暗之中迷失自我，然後喝下那一碗孟婆湯，什麽都不記得，一步一步的踏上那座橋。

他不信，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感嘆癡情的雙方的人，笑的傻乎乎的并且向往的樣子還浮現在他的面前，怎麽可能被那兩個鬼差說神魂魄散呢？

等待，漫長的等待，梁國棟就這麽盯着生死門，每一次被打開送進來的人，都不是他的曲無逅，全都不是。

每次的等待換來的失望，慢慢的變成了絕望，偶爾，梁國棟會喃喃自語：“曲無逅已經沒有魂魄了，他的心願是讓我投胎，那我去投胎好了。”卻都最後搖着腦袋否定自己的想法：“不，他還在，他的心願是跟我一起渡過奈何橋。”

折磨一般的開始換着各種想法，最後梁國棟把這種寂寞和對于黑暗侵蝕他的恐懼歸咎為報應，開口，罵了一句活該，他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反抗不了那該死的詛咒和執念，活該在這裏受折磨。

“今天又只剩下你一個，再不渡河，鬼差會過來将你強制投入奈何橋，成為一縷冤魂，便不能投胎了。”這是孟婆的警告，這也是孟婆來了之後跟他說過的唯二的兩句話。

梁國棟雙手抱膝，腦袋放在膝蓋上，聽到這話緩緩的擡頭，眼睛裏的血絲明顯可見，孟婆又一次将孟婆湯放在了他的面前：“你身上的陰氣很淺，下輩子可以投個好胎。”

梁國棟一愣，他的陰氣淺，那時候的心頭肉，梁國棟渾身開始顫抖，然後開始拼命的扣着自己的嗓子，想要将那些血肉吐出來，卻最後什麽都沒有，那血肉早就融入了他的身體，消除了那濃重的陰氣。

“值得嗎？”

“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這麽做，但是那天他跟我說，他要早些回去，家裏有人等着他，有人等着也是一件很幸福的時候，所以我覺得他這麽做的時候雖然有不甘心，但是并不後悔。”

百年之後看到了小喬，他站在那裏，手裏拿着孟婆湯看向了身後的鬼：“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麽？”

【任務完成，工資，獎金以發放到原世界的卡中，消除記憶，進行下一個任務，任務目标：陰陽師劉寧書，任務內容：讓他記住人或者事情。】

等到幻化完了身軀，曲無逅的嘴角一抽：【系統，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如你所見，是一只阿飄，還是豔鬼的屬性，多好。】

【豔鬼？】

【就是那種長的特別漂亮，哭唧唧的求男人的懷抱然後吸幹男人的陽氣才能活下來的那種鬼，你上個世界在小樹林裏不是被豔鬼在你的身邊纏着嗎。】系統将上個世界沒遇見梁國棟之前，曲無逅進入小樹林之後的視頻調了出來。

看着投影裏那群沒有血色的臉，殷紅的嘴唇，還有那快長到快到地上的頭發，系統清晰的感覺到了曲無逅濃濃的嫌棄。

【我是彎的，再漂亮的女鬼都硬不起來，要是個短頭發的英俊男人，我說不定可以哭唧唧的躺在他的懷裏。】

系統：【.....】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看到自己的信用卡上的數字，曲無逅有些興奮和激動，這走在大馬路上還哼唱着歌：“女孩子的裙下有什麽啊~”

系統配合曲無逅的歌，一陣風吹過，毫無預兆，将很多人的裙子吹了起來，看到了有一人的裙下那一處鼓鼓囊囊的地方，曲無逅莫名的興奮，感覺剛才被那群女豔鬼辣到的眼睛得到了救贖：“當然是有大JJ啊！”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有着大JJ的穿着裙子的男人正笑呵呵的看向了他，眼中帶着很大的陰霾，曲無逅毫不客氣的說，要是眼神能殺死人，他估摸着現在早就千瘡百孔了。

【任務目标出現，請把握機會。】

【媽的，把握什麽機會，讓他殺了我嗎？】曲無逅瞬間轉變了方向，毫不猶豫的開始逃跑。

在轉角處，曲無逅累的直哼哼，系統鄙視道：【我還沒有見過你這麽沒用的鬼。】

曲無逅憋了一眼系統，剛準備破口大罵，就看到了剛才那個穿着裙子的男子站在牆角，曲無逅沒憋住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啊！！！！！！”

劉寧書捂住耳朵，等到尖叫停止，就看到曲無逅趴在那裏，亂七八糟的解釋：“你要相信我，那股子邪風不是我吹的。”

“......”劉寧書扶額，感嘆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鬼都有：“豔鬼？大白天的就找男人來了嗎？”

“不，寧書，我是來找你的！”在劉寧書上前用他以前當陰陽師抓鬼的方式準備抓他的時候，他吓得一個哆嗦，脫口而出了劉寧書的名字。

“你認識我？”劉寧書的動作一頓。

曲無逅感覺到了希望，大喊道：“我是你大明湖畔的無逅啊~~~~”

劉寧書嘴角一抽：“我并不記得有你這麽個人。”

“也是，你總是不記得我。”曲無逅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攪着兩根手指頭，像是在指責眼前的人為什麽又忘了他，劉寧書嘆了口氣，收了靈紙：“抱歉，我有病。”

曲無逅小心翼翼的問話：“女....女裝癖嗎？”說完還覺得自己觸碰了別人的隐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認認真真的道歉：“抱歉，我不應該這麽直接的。”

劉寧書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然後磨着後槽牙：“我并沒有這種癖好，只不過跟朋友打賭輸了。”

雖然不知道賭約，但是看到劉寧書這一臉便秘的樣子都能想到不是什麽好的賭約，咳嗽了兩聲掩飾尴尬：“其實你穿女裝挺好看的。”

這話一說完，就看到劉寧書的臉更臭了，他嘴角抽了抽，準備轉移話題：“我是天生的陰體，陰氣常常入體，便總是第二天便不記得第一天的事情，這就是我剛才說的病，所以若是你是我過世的朋友，我忘了你，給你說一聲抱歉。”

曲無逅在劉寧書的周圍饒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劉寧書的臉，然後饒有介事的說道：“你長得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對比着系統剛才給他的照片，他還接着說道：“比小時候伯母要求你穿上女裝的樣子漂亮多了。”

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裏不對，但是曲無逅說的這句話的确吸引了劉寧書的注意，他的抽屜裏面還有着小時候的相冊，因為有被過世之前一直想要個女孩的家母照下來的女裝照片，所以一直沒有公布于衆，曲無逅說是舊識，應該也沒差。

“你叫什麽？”

“曲無逅啊，小劉砸，每次你都這麽問我。”

被小劉砸這個昵稱震驚到了的劉寧書，扭頭就打算離開，卻沒想到曲無逅成了狗皮膏藥，不管劉寧書多嫌棄，都堅定的跟在他的身邊，鬧得劉寧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若是碰到鬼差就去投胎吧，你身上的陰氣還不是很重，看起來還沒有吸食陽氣或者害人，早些離去對你有好處。”

“不要。”堅決的拒絕了劉寧書的話，曲無逅搖了搖頭，然後伸出手來想要拉住還在往前走的劉寧書的袖子。

手從劉寧書的身上穿過，他不是梁國棟那樣已經成鬼了太長時間的鬼魂，自然碰不到生人，曲無逅看着自己的掌心，莫名的沮喪。

曲無逅：【這樣我就不能打游戲機了，好氣哦。】

系統恨鐵不成鋼：【沒想到你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

【人生在世，吃喝玩樂，否則我為什麽要過來完成你的任務。】

【.......】

看到曲無逅委屈的樣子，劉寧書有些無奈的上前，然後輕輕的用手點了一下曲無逅的腦袋，修長的手指帶着一些冷意，卻異常的舒心。

這一碰，曲無逅發現自己能碰到實物了，不管是周圍的牆壁還是眼前的劉寧書，都能碰到了：“爸！”能讓他再次玩游戲的都是爸爸！

沉迷游戲，無法自拔。

曲無逅現在終于能夠理解第一個世界的小梁為什麽追着喊他幹爸了，他伸出手牽住了劉寧書的手，笑的傻氣，劉寧書卻看得直嘆氣：“我小時候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活寶朋友。”

劉寧書這是第一次被人牽住手，還有些不适應，但在看到曲無逅摸着自己的腦袋，一臉驚喜的樣子，拒絕的話就死活吐不出來，最後只能催眠自己：“我跟一個鬼計較什麽。”劉寧書牽着曲無逅往前走：“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幫你投胎吧。”

“不！不需要！”曲無逅甩開了劉寧書的手，然後飄到了劉寧書的面前，表情認真：“你就讓我在這現世多待一會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就讓我都陪你一段時間好不好？”

劉寧書還沒有回答曲無逅的話，忽的，天上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并不是很大，但是卻打濕了劉寧書的衣服，曲無逅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飄到了劉寧書的上方，一屁股坐在了劉寧書的腦袋上。

劉寧書：“.......給我下來。”

曲無逅卻擺了擺手：“我幫你擋雨。”一邊說着，一邊晃動着腳丫，不停的打在了劉寧書的胸膛上，還補充了一句：“不用跟我客氣。”

并不打算說謝謝的劉寧書握了握拳頭，他覺得他能被他身上的這只鬼氣死，伸出手抓住了曲無逅的腳丫，然後使勁的向前摔去。

鬼是沒有痛覺的，曲無逅卻躺在地上不願意起來了，看向劉寧書的眼神中帶着指責，不知道從哪曲無逅掏出了一個手帕，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淚，嘤嘤嘤的說劉寧書是個負心漢。

劉寧書覺得今天可能是他最心塞的一天，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承擔，将手放到了曲無逅的面前：“我拉你起來，你別假哭了，難聽。”

幾乎是劉寧書話音落得那一刻，曲無逅的表情瞬間變得正常，連那小手帕也不知所蹤：“呀，被你發現了。”然後看了看周圍，借着劉寧書的手站起來之後拉着劉寧書就到了不遠處的屋檐下：“這季節變化快，雨來的快，走的也快，我們倆在這兒呆一會就好了。”

劉寧書還未消化完曲無逅的變臉技巧，就聽到曲無逅接下來的話：“你看，你不讓我坐在你的頭上，我飄着也累，你也淋了雨。”

“所以你剛才坐到我的頭頂不是為了給我遮雨，而是懶得飄了？”劉寧書的嘴角一抽，他盯着曲無逅，眼中的無奈顯而易見，他走上前輕輕的點了一下曲無逅的腦袋。

曲無逅瞬間就不能摸到東西了，他一愣，然後向劉寧書的方向撲去，卻撲了個空，最後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眼淚汪汪的擡起頭看向了劉寧書：“爸爸，你變了。”

“不，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劉寧書！！！！”沒想到劉寧書是這個回答，曲無逅沖着劉寧書就是一嗓門，然後喊道：“你欺負人！！！！”不能玩游戲的鬼生不是完整的鬼生！想到這兒，曲無逅走到了劉寧書面前，有些傷心：“我...我碰不到你了，這樣就不能保護你了，小時候你說我是你的保護神.....”

劉寧書一愣，他伸出來，離曲無逅只有一點點的距離，就差一點距離就像剛才一樣點在了曲無逅的腦袋上，劉寧書問道：“以後還鬧不鬧了？”

“不鬧不鬧，我保證不鬧了。”曲無逅三根指頭，對天發誓的保證，樣子做的異常的滑稽，劉寧書沒忍住笑出了聲，然後伸出食指刮了一下曲無逅的鼻子。

好不容易碰到了實物的曲無逅這下子變乖了，就這麽靜靜的陪在劉寧書的旁邊，等待着雨一點點的變小，變沒。

土地被雨水滋潤，散發出了強烈的春天的氣息，曲無逅深深的呼吸了好幾口，然後暢快的吐出一口濁氣：“好久沒有聞到新鮮的空氣是什麽樣的味道了。”

曲無逅的這句話讓站在他身後的劉寧書愣住了，他問道：“早點投胎的話，你不就能更早的觸碰到新的東西，聞到新鮮的空氣嗎？為什麽還在現世滞留？”

這話曲無逅回答不上來，他思考了許久，然後緩緩的說道：“保護神得看着自己保護的人平平安安一輩子，他才能離開啊。”

劉寧書忽的笑了，笑的暢快：“好了，我的保護神曲無逅大人，趁着天氣還好，陪我溜達一圈？”

曲無逅摸了摸鼻子說好，然後就跟在了劉寧書後面一步一頓的走着，還調皮的踩着前面的劉寧書的影子，劉寧書沒說話，早就發現了這件事情，心想這人怎麽不記打呢，但也由着他踩。

“劉寧書，我要怎麽才能讓你身上的陰氣驅散呢？”曲無逅踩得開心，突然腳步一頓，問道。

劉寧書扭頭沖曲無逅笑道：“你們豔鬼吸收生人的陽氣，我将你們豔鬼化成藥丸，吞下去就行了。”

然後劉寧書看到曲無逅抱住了自己，一臉認真的往後退了兩步：“我身上沒有陽氣可以讓你吸。”

劉寧書看到吓得直哆嗦生怕他将他煉成藥丸的曲無逅，哈哈大笑起來：“你啊，我就是說說，不要當真了。”然後便轉過身走了，留下身後的曲無逅微微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