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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桃枝的笑容裏充滿了疲憊。

她開心不起來。

黎逢見狀，以為她過于操勞身體不适，忙讓黎遠帶她去休息，過多的話也不便多問。

是誰奪他家財運的疑惑，只得悶在心裏。

桃枝擺手幹脆利落地拒絕了。

說實話，她現在看到“黎”字就尴尬。

如果知道有一天她的醜照會被供奉在黎家，跟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被人參觀的話，千年前她絕對不會發瘋弄個管家出來。

其實參觀也沒什麽大事，不解說勉強也能接受。

但用驕傲自豪的語氣指着醜照跟人說，“這是浮雲觀掌門人”算什麽意思！

自豪是他們的，尴尬與無地自容是她的。

桃枝一分鐘都不想多待，趕緊走人。

黎逢第一次見到這麽卓越的年輕人，心中驀地生起崇拜之情，下意識地開口挽留：“要不休息會吃完飯再走。”

桃枝随意找了個借口：“三天後就是道協考試，我要回家學習。”

黎逢笑容一滞，“桃天師還參加這種考試？”

以她的能力，授課都沒什麽問題。

他沉吟片刻道：“道協考試難度不大，像桃天師這種通曉古今奇門異術的天師，筆試實戰都不成問題。”

黎道長點頭：“之前主辦方邀請我做閱卷老師，題目都是些基本常識，小天師放寬心。”

桃枝回憶起之前做過的真題試卷，懷疑這倆人是不是在陰陽怪氣嘲諷她。

基礎？

簡單？？

放寬心？？？

真題前面的題目桃枝不會，論述題靠編，自從決定報考道協之後，她每天拿着小本子記誰哪年做了什麽，說過什麽話，這幾日有進步了些，但能不能通過筆試她也不太肯定。

總之就是很愁人了。

感受到黎道長、黎逢對她無條件的信任與期待，桃枝壓力有點大，同時也堅定了不暴露身份的決心。

要是讓人知道她是浮雲觀掌門，畫像醜陋讓人尴尬不提，道協考試過不了才是真丢臉。

就好像聞名于世的文壇大家穿越千年考語文，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最後得了個不及格。

怪丢人的。

無論黎道長、黎逢怎麽勸，桃枝一心想着離開。

他們無奈之下只得讓黎遠送桃枝回家。

回去的路上，黎遠想到了個問題，咬牙切齒地問：“是誰偷了我家財運？”

桃枝：“不知道。也沒辦法知道。”

奪人氣運違背常理，擺五行陣奪氣運的天師生脈受阻，靈氣心法停滞不前，再也不能修煉到高階，一輩子碌碌無為做個普通天師，原地踏步代價很大。

一般沒人會用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陰招。

黎遠氣惱地問：“只能放任那人奪我氣運，享受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爺爺算過，若一個月內不破解此劫，他財運全散，厄運将至，做什麽都會因為缺失一點點運氣而失敗。想到這就恨不得把那個人拖出來暴揍一頓。

桃枝：“想知道是誰也可以，查查五件寶物是誰送來的就行。”

黎遠驀地茅塞頓開。

是哦！！

查古董是誰的就行。

還是桃枝機智。

**

把桃枝送到家後，黎遠依依不舍地将身旁一個小木盒遞過去。

他爺爺說同門之間談錢太市儈，這在侮辱桃天師平天下不公、為天下而戰的俠義理念。

但桃枝幫了他們家一個大忙，不給點東西報答說不過去，于是将祖上傳下來的半本古籍送了過來。

這古籍是浮雲觀沒落、桃道長死後先祖游歷四國時找到的。

聽說裏面記載了當時的五大陣法，珍藏價值很高，不過經過千年，傳到他這一代時只剩下半本，他爺爺研究了幾十年也沒得出什麽心得，放在他手裏只能爛掉，倒不如學學桃枝将古籍分享出來。

這是他們家除了那張畫像外最珍貴的東西。

泰鬥裴道長之前想看一眼爺爺都沒讓他看，現在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直接送給桃枝，這份報酬應該能讓人滿意吧。

“爺爺讓我把這個送你。”

桃枝原以為他跟秦池一樣送鈔票，抱着又要逃稅的忐忑心情瞅了眼。

長呼一口氣。

不是鈔票，只是一本有些破損的小冊子。

紙張殘破，字跡模糊不清，首頁依稀能辨出“陣法”二字。

“這是我祖先尋了半輩子才找到的古籍，你拿去吧，或許對你有益。”

桃枝平靜地哦了一聲，順手拿起回家。

他們手中的無價之寶在桃枝眼裏，其實只能算個平常小冊子。

這淡定态度把黎遠看愣了。

他緊抿雙唇，猶豫半晌又給她發了條微信強調了一句。

【我先祖找了半輩子才找到這本古籍】

桃枝的态度依然淡淡：

【知道了，辛苦你先祖了。】

黎遠：....？

救命，他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

接下來三天，任憑黎遠再怎麽委婉強調古籍的珍貴，一連給她發了好幾條相關新聞希望桃枝能重視那本書，好像都沒什麽用。

桃枝正忙着臨時抱佛腳，在最後三天做考試沖刺複習。

別人三年看完的書，她一周就要學會，工作量大到頭一次産生出羨慕這種情緒，時時刻刻都在羨慕大熊能有哆啦A夢的記憶面包，一邊學習一邊胡思亂想，時間過得很快。

道協考試筆試舉辦這天，蕭若、桃正清專程接桃枝去道協。

想跟桃枝見一面，但礙于蕭嘉禾一直沒能見到桃枝的秦池也跑過來給桃枝加油打氣。

九點筆試開始。

八點桃枝站在考場門口等待，周圍天師很多，有些人看到她後忍不住小聲議論兩句。

桃枝不聽也知道，大概又在說關山派的事。

桃枝從關山派出來不過十天，曾經的百年老觀如今冷清蕭條，三座三門緊閉，有些老顧客過去算卦求平安符，看到緊閉的大門只得怏怏而歸。

關山觀徹底到了。

觀中弟子按桃家的要求清掃蒼邪山，桃枝的養父陶開濟一夜之間白了頭，無聲無息地抛下道觀消失，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玄學界因此展開了熱烈讨論。

豪門投資道觀利弊關系如何，能不能讓投資者過多幹涉道觀的經營都成了熱門話題。

桃家的做法除了蕭嘉禾，其他人都不贊同。

也只有他們這種知道、了解桃枝在那受過多少氣的人才能感同身受，才明白那座道觀早已失去百年風骨，成為了一個欺軟怕硬、恃強淩弱的霸淩之所。

但外人不知道這些，就算蕭若将澄清布告貼在關山觀門口也沒人在意。

比起真相，有些人只會相信他們想相信的東西。

就好像桃枝這樣一個膽小怕鬼、資質差的低等天師，忽然得了黎家的青睐，他們不想相信這靠的是自己能力，更想相信，桃枝靠的豪門家境。

當他們看到李道長和其他三位道長站在桃枝面前恭敬一拜，和顏悅色問她考試有無把握時，在場有些考生的心态炸了。

桃枝靠豪門獲得如今成就的想法根深蒂固。

此刻，李道長又不甘心地問了一遍：“桃天師真的不跳過考試，直接做授課老師？”

桃枝搖頭，“沒興趣。”

四位道長齊聲嘆氣。

李道長還想說什麽，目光瞥到遠處正緩緩走來的男人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是沈天師。”

沈季琛颔首，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等待。

桃枝看了他一眼，眉眼微擰。

這人是她這一世命運裏的男主，所有人都會圍着他轉。

而沈季琛确實不負男主光環，只在關山觀待了一周就做了兩三件令人驚嘆的大事。

降服了傷人性命的惡鬼，被救者特意做了一面錦旗感謝他，不僅如此，還拿了捉鬼大會的魁首，有選擇法器擇寶的機會。

而沉寂百年的三清鈴在這次擇寶儀式上，在參加捉鬼大會的各派天師面前騰空搖鈴，緩緩落于沈季琛手心。

三清鈴擇主了。

這件事短短一天裏傳遍整個玄學界。

連一向不過問世事、一心修道的裴道長也略有耳聞，從不來道協的人特意在考試這天過來了一趟，想看看讓三清鈴擇主的天師是何種模樣。

裴道長從人群中走來，兩旁的天師自發給他讓路，畢恭畢敬喊了聲：“裴道長。”

裴陵笑着點頭，笑容慈祥和藹，在沈季琛身旁停下。

掃了眼他腰間的三清鈴，收斂笑容認真問：“小天師入了何人門下？”

沈季琛：“我沒有師父。”

“口訣指法都是自學的？”裴陵問，聲音因驚訝不由高了幾度。

沈季琛點頭。

這一動作讓靜下來的場面又熱鬧起來。

“自學的？這也太厲害了。”

“他肯定能通過這次考試，想想有點羨慕。”

“三清鈴這種高階法器都認主了，說明他天賦非凡，他不能通過誰能通過，資本嗎？”有人冷哼道。

語畢，衆人的目光不由落在從剛才開始嬉笑看綜藝的桃枝身上。

蕭嘉禾很少參加綜藝，前段時間上了檔火爆全網的搞笑窮游綜藝，桃枝為了支持蕭嘉禾沒事的時候習慣拿出來看一段。

剛才桃枝觀察過沈季琛。

法寶一般，靈氣一般，傲氣很高，這種人做她管家都不夠格，不是什麽需要留心的對手，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就沒理會周遭熱鬧自顧自看起綜藝來。

察覺到周圍落在她身上的審視目光，桃枝取下耳機擡眸掃了一圈，好奇問：“怎麽了？”

蕭若語塞，聲音微微發顫：“沒事。”

所有人都覺得女兒進不了道協，将她的努力看作資本的運營，這一點蕭若氣悶又無能為力。

因為關山觀的事，前幾天道協的人特意找她來調停，想問關山觀有沒有挽回的機會，畢竟一個百年道觀就這麽隕落，着實讓人遺憾。

她拒絕得很幹脆。

現在看到這一幕，蕭若忽然有些後悔。

她是不是做得太絕對了？

她為了桃枝打壓關山觀，可這些人又因此對桃枝産生敵意。

沒人相信他們家說的話，那裴道長的話會不會聽？

蕭若猶豫着要不要找裴道長談談。

桃枝不清楚這一切，聽蕭若說沒事真以為沒事。

恰時大門打開，她把手機交給桃正清，一身輕松走進大門。

裴道長從剛才開始就低眉沉思，猶豫半晌穿過人流走到桃正清面前，指着他手中的一把桃木劍問：“請問..這把劍是哪來的？”

如果沒看錯，這應該是桃木劍。

桃木劍十天前忽然消失，有人傳消失說消失在關山觀附近，他去那找過，完全沒看到桃木劍的影子。

關山觀中有弟子惶恐說是桃枝帶走了桃木劍。

又有人說沒人帶走，是桃木劍自發過來報仇。

他們說話神神叨叨，摸不清頭腦。

神器消失後，裴道長和其他幾位商榷後有意封鎖神器消失的消息，怕業內因桃木劍的消失惶恐大亂，好不容易找到了些線索這些人又說的含糊不清。

裴道長半信半疑，來B城派人觀察了桃枝幾天，又适逢聽說三清鈴擇主，便特意來道協看看。

于是才有了今天這場遭遇。

不過根據前兩天弟子傳來的消息看，這位桃小天師身上并沒有任何法器，帶走桃木劍的應該不是桃枝。

一般來說，天師會時刻将高階法器帶在身上，萬一遇到危險還能請神器幫忙，沒有理由放在家裏生灰發黴。

看到桃正清手中的神器，裴道長腦袋有點混亂。

難不成請走神器的不是桃枝，是桃枝他爸爸？

桃正清笑着搖了搖手中的桃木劍，聲音淡淡：“這啊，我女兒送我去舞劍的。”

他早上跟太極劍劍友練了一會，沒來得及回家就跑來送桃枝考試，因此劍還随身帶着。

裴道長不可置信地重複道：“這..這劍你用來舞太極劍？？”

“它身板輕盈，拿着順手很舒服，你要不要舞舞？”桃正清以為這道長也是舞太極劍的同道中人，笑着邀請。

裴道長意識混沌，尚存的理智讓他連連擺手，不敢辱沒神器風采。

難不成這不是神器？

神器脾氣暴躁，怎麽可能忍受自己的千金之軀用在舞太極劍這種低等活動上。

然而——

桃木劍最近整日跟桃正清舞太極劍，心情一天比一天平靜，慢慢從暴躁冷酷小破劍變成了love and peace的傳承人。

她感受到裴陵的崩潰後，輕聲道：

[沒錯，是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