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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桃枝拿起筆洋洋灑灑寫滿一整頁，寫得手腕酸麻才勉強停下。

鈴聲響起，黎逢起身道：“請各位天師放下紙筆，安靜離開座位。”

話音剛落，教室裏哀鴻遍野。

沒人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完成這麽多高難度的論述題，一個個留戀地看着未完成的試卷，不甘心就這麽離開，愁容滿面地觀察其他人是何反應。

桃枝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在黎逢說能走的剎那迅速起身，大搖大擺地走出教室。

坐在位置上的考生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沈季琛皺眉，視線落在斜前方桃枝的課桌上。

大段黑字塞滿了空白紙張，沈季琛起身想看清她寫了什麽，黎逢忽然嚴厲道：“各位天師速速離開考場，不然成績一律作廢。”

坐在桃枝身後的男人也注意到了桃枝的答卷，但他沒多想，以為桃枝跟其他人一樣，每道論述題都瞎蒙瞎寫。

他邊走出教室邊跟一旁的考生搭話。

“最後一題你寫出來沒？”

“怎麽可能寫的出來。”

沈季琛薄唇微抿，踱步路過桃枝桌子時故意放緩腳步多看了兩眼。

看清上面的題目後，他瞳孔一縮，手中的水杯什麽時候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桃枝寫的不是前面幾個論述題，而是難度最大、能力要求最高的最後一題。

他回憶起昨日收到的短信，表情陰沉，眼眸裏隐隐現出幾道殺意。

這半年來他斷斷續續做過很多夢，夢裏桃木劍其實是他的法器，而桃枝只不過是被萬人嫌棄、被陶開濟趕出關山派的落魄養女。

按照夢中的劇情推測，現在本應該是他一步步崛起的時候。沈季琛确實開始崛起了，可崛起的路上來了位擋路的桃枝。

從之前考場裏的争端來看，黎逢明顯偏向桃枝，對桃枝青睐有加。

黎家世代都是天師，代代清廉不重名利，這種人不在乎家世，在乎人才。

看重桃枝也并非其他人口中的家世，而是桃枝真的有什麽值得他器重、青睐的地方。

聯想到她論述題的那張答卷，沈季琛心緊了緊，或許她真會那道題。

桃枝不僅奪走了原本屬于他的桃木劍，還可能在道協考試中戰勝他。

筆試結束後沈季琛急匆匆回家，打開電腦登錄私人郵箱，最新收到的一封郵件來自三天前，發送人是陶開濟，上面只有一句簡單的話。

【要跟我合作嗎？】

手猶豫地放在鍵盤上，沈季琛遲遲沒有敲下去。

他知道，走了這一步就再沒有回頭路。

但他沒有辦法，想要攀登頂峰就要付出一點代價。

體會過夢裏受萬衆敬仰的輝煌場景後，屈居于一方天地永遠被桃枝壓着的滋味太難接受了。

桃枝有桃木劍，他只有三清鈴；她輕而易舉答出了最難的論述題，他只勉強寫出了兩題。

才剛剛開始朝巅峰邁進就出了這麽多岔子，後面還會發生什麽沈季琛不敢想。

沈季琛咬牙，手重重在鍵盤上敲打。

【我們合作。】

他不能平庸，絕不能碌碌無為結束此生。

B城老師閱卷需七天，十天後在B城官網公布結果。

考完試第二天，桃枝又去了趟道協後面的院子。

經過幾天的打掃通風，這裏已經能住人了。

現在她的錢不多，千年前的那些古董家具自然不能一一搬回來，就退而求其次讓秦池買了套紅木家具。

秦池一直跟在桃枝左右，每天不是幫桃枝送地符，就是幫桃枝置辦家具，布置院子，連日在外奔波，人黑了好幾個度。

道協成績公布前三天，秦池得了空閑去傅氏大樓找他哥吃飯。

坐電梯直奔29樓，傅衍川的助理薛浦得了消息站在電梯口接他。

電梯門打開，薛浦瞅了眼，沒看到人，低頭繼續回複微信消息，等待下一班電梯。

一雙白球鞋走進視野裏。

薛浦以為是路過的人沒多理會，低頭飛速回消息。

過了幾秒球鞋的主人還沒走，打字的手停了兩秒，他擡頭正向訓斥，看看清面前的人是誰，頓時無語住。

大腦一片空白，需要緊急回複的消息忘得一幹二淨，盯着面前這張黑得仿若黑炭的臉試探性喊道：“秦池？”

秦池笑着露出八顆雪白牙齒：“是我。”

黑白對比下沖擊感更加強烈。

怎麽說呢，很适合去代言牙膏。

一笑牙齒白的亮晶晶。

薛浦強忍着笑意，無奈指了指會議室道：“傅先生還在開會，可能沒辦法跟您一起出去吃飯，我讓人在三味堂點了午餐，待會給您送來。”

秦池笑容垮了。

還以為能高高興興跟他哥出去大吃一頓慶祝慶祝。

唉。

白高興一場。

薛蒲陪秦池往傅衍川辦公室走，走到沒人的地方實在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蓬萊觀今日出了什麽地獄級訓練，您曬成這樣？”

秦池一向不在乎外貌，是黑是白對他沒什麽影響。

他摸了摸黑得十分光滑的臉，頗有些驕傲地道：“你懂什麽。”

“有些人想變黑都沒機會。”

這個有些人，其實指的是黎遠。

這幾天他跟黎遠拼命在桃枝面前刷友好度，但黎遠工作忙沒時間日日湊過來，大把大把的讨好機會就留給了秦池。

秦池做這麽多，其實只想要一個桃枝對面的鄰居席位。

他哥傅衍川體制特殊容易招來厲鬼，但桃枝本領高強，是個行走的強力平安符。

為了讓哥哥能多活兩年，秦池最近讨好得連臉都不要了，桃枝給他安排工作高興得仿若中了十億大獎。

桃枝把做事的機會都留給了他，黎遠一件事都沒搶到！

這恰恰說明在桃枝心底，他比黎遠值得信任！

而黎遠那家夥，聽說聽從他爺爺的要求，也想在桃枝別院附近找個位置住下。

原因尚不可知，但敵人已經攻進來了，秦池不敢掉以輕心。

薛蒲跟看二傻子似地看着秦池，半晌搖頭嘆息道：“您最近可讀過什麽書？”

秦池：“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

只是想感嘆一下，難怪最近智商退化得這麽嚴重。

吐槽的話只敢在心裏說，薛浦把秦池領到傅衍川辦公室後就回去辦事了。

過了約一個小時傅衍川才不疾不緩走來。

飯菜早就送過來了，盒飯打開冒出點點水珠。

秦池摸了摸飯盒，“冷了。我們出去吃吧。”

傅衍川淡淡道：“待會還有個國際會議，吃吧。”

秦池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傅家如今勢頭正旺，在B城處于誰都不敢惹的獨一檔地位，地位財富都有，他哥哥卻對生活要求這麽低。

有時站在傅衍川的角度想想，秦池不知道這麽活着有什麽意思。

時時擔心厲鬼上門奪命，日日用工作麻痹生活。

他理解不了他哥。

秦池吃不下去，把筷子放下指了指自己黝黑的臉說：“哥，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黑嗎？”

傅衍川掃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碟，聲音清冷：“去哪挖煤了。”

秦池嘿嘿一笑。

“哥你記得之前滿月時用幾張符就把長舌鬼吓跑的那個天師嗎？她是桃家的女兒，之前我買的靈符也是她畫的，賊牛！”

“最近她要搬出去，我看過，她對面有個院子空着，我想買來搬進去跟她做鄰居，到時候你住在那裏，比哪都安全。”秦池笑意更濃。

那時候就不用處在驚心膽顫的懼怕裏，不用害怕鬼來了要怎麽辦。

他也能安穩睡個覺。

秦池想到這，輕聲補充道：“我最近一直幫她做事，希望她能同意做我們的鄰居。”

其實秦池可以不過問桃枝的想法直接買下對面的院子。

不過他想借用桃枝能吓走百鬼的能力，倘若不顧及她的意願就去蹭，感覺有些不好。于是這幾天才替桃枝做了這麽多事。

傅衍川無聲吃飯，沉默半晌低聲道：“住哪都一樣。有李道長的結界在，家裏沒事。”

秦池搖頭：“那結界又不是絕對安全，兩年前不就出事過。”

“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拿下鄰居號碼牌的。”秦池語氣堅定。。

傅衍川不語。

視線掃向窗外。

碧海藍天裏幾只鳥雀飛馳而過，像清澈遼闊的大海裏闖入了幾只潛水的魚。

不受拘束，肆意在海底遨游。

傅衍川回神，低低回了一個字。

“嗯。”

沒有支持，沒有反對，淡淡的一聲回複讓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秦池沒多想。

來傅氏大樓主要是為了讓傅衍川知道他的決心，別等到以後能搬過去了，他哥又不願意。

下午，院子該布置的地方已經布置完成，桃枝沒什麽要秦池做的事，倒在沙發上思考該怎麽跟桃正清、蕭若說搬出去的事。

桃正清遛完狗回來，桃枝裝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嘴：“爸，我在道協後面買了個院子，這幾天想搬過去住兩天。”

桃正清正給狗倒狗糧，聞言手沒抓緊袋子，狗糧全灑在地上。

他顧不得喚阿姨打掃，起身緊張地走到桃枝面前問：“搬出去幹什麽？在家住的不好嗎？”

桃枝解釋：“挺好的。道協後面的院子風水好，适合修道者住。我就過去住一段時間，會回來的。”

桃正清額頭仍皺着。

下午六點多，蕭若回家聽了這事表情也不怎麽好。

但這是桃枝的要求，蕭若和桃正清也沒辦法斷然拒絕，只好允諾第二天早上看看院子和周圍環境再做決定。

第二天早上蕭嘉禾拍完雜志飛回來，早餐都沒吃就急急忙忙跟桃正清、蕭若、桃枝出門看院子。

住在隔壁的秦池正好往桃家過來，想問問桃枝有沒有什麽要他做的，見狀也巅屁巅屁跟上去。

為了刷好友度，秦池忽視了蕭嘉禾投來的眼刀子，一本正經望向窗外，将厚臉皮的作用發揮到極限。

桃枝在道協後面小巷買的小院比桃正清、蕭若、蕭嘉禾想象的還要差。

門口巷子狹小閉塞，車不能開進去，蕭若皺眉下車往裏走。

房間小，門口院子也小。

抛開小院環境不提，周圍人影寥寥，住戶不多，不适合桃枝一個人住。

蕭若握着桃枝的手，溫言細語道：“你想住四合院，我們在地段好的地方給你買一間，何必住在這裏。”

桃枝耐心又解釋了遍：“這裏風水好，适合我住。”

桃正清、蕭若包括蕭嘉禾對此都不相信。

這裏風水好？

環境一般，位置閉塞，除了價格低外，看不出什麽優點。

三人面面相觑，蕭嘉禾小聲在蕭若旁邊嘟囔：“桃桃是不是覺得這便宜才買的？”

桃正清正色道：“有這可能。”

蕭嘉禾苦兮兮看向桃枝的背影，笑容苦澀。

桃桃怎麽這麽傻！

為了省錢竟然買這種地方！！

桃枝站在遠處看新買的家具，沒聽到他們的對話，站在桃正清旁邊的秦池倒聽得一清二楚。

貪便宜買房子？

不可能。

她讓他買的紅木家具、古董字畫可不便宜。

秦池猶豫了會，好心開口為桃枝解釋：“伯父伯母，桃枝想住這肯定有她的理由，這小院絕對不差。”

所以你們不要一股“我女兒/妹妹是頂級小可憐”苦澀表情了好嗎！

她不是小可憐！

絕對不是！

蕭嘉禾冷冷瞪了秦池一眼。

這混小子之前用頭像、朋友圈嘲諷桃枝，還大言不慚地說想廢了妹妹，肯定是跟妹妹有仇，不然也不會說這破院子是個好地方了。

聽說前幾天秦池天天跑他們家，跟妹妹一股“好兄弟好姐妹”的友好态度，一看就是想打友情牌，潛移默化地軟化妹妹，接近妹妹，然後再給妹妹重重一擊！

這混小子想盡辦法讓妹妹受苦。

估計是想看桃桃一個人孤苦住在外面，被那群看笑話的腦殘富二代嘲笑。

蕭嘉禾看秦池的眼神越發陰沉，唇角抿緊，活像在看屍體的冷酷表情。

秦池咽了咽口水，聲音發顫：“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還打算把對面小院買下來跟桃枝做鄰居，這地方如果不好，我買它幹什麽。”

桃正清走進嚴肅問：“你打算買對面的小院？”

秦池連連點頭。

蕭若掃了他一眼，微微嘆氣，不死心走進屋子問桃枝：“桃桃，你真想住這裏？”

桃枝：“當然。”

“你想住沒問題，但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蕭若嚴厲道：“我會聯系這邊的居委會，看監控設備是否完備。秦池打算住你對面，以後住這遇到危險了，就跟他打電話，聽到沒有？”

桃枝點頭。

“不會出什麽事，你們放心吧。”

話雖這麽說，桃正清、蕭若這心就沒踏實過，暗地裏派人守在小院周圍，時刻護着女兒才微微放寬了心。

桃正清、蕭若松口的當天，桃枝就快快樂樂收拾東西準備入住小院。

将衣服一件件疊好放在箱子裏，她一邊收拾，蕭嘉禾一邊拿出來，五分鐘後，桃枝看着空空蕩蕩的行李箱，腦闊疼。

一動不動地盯着蕭嘉禾看了很久，對方在不好意思地把藏着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行吧行吧，給你都給你。”蕭嘉禾妥協，不放心地囑咐道：“那個秦池不是什麽好人，接近你肯定有目的。”

桃枝把箱子蓋上拉好：“我心裏有數。”

秦池做着一切都為了他哥。

人不壞，行動處事像個二傻子，目的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生怕她不知道。

當天下午就搬進小院。

近日無大事發生，桃木劍便留在桃家給她爸爸當太極劍道具。

搬進小院後，秦池抱着兩盆綠蘿過來，笑嘻嘻地道：“恭喜入住新家。”

桃枝盤坐在院子中間打坐，微微擡眸掃了一眼，“這盆栽不錯。”

“我和我哥一人一盆。綠蘿生命力強好養，平時澆點水就行。”秦池把綠蘿放在小院門口，蹲下來給它澆水，笑着說：“我以後多來幾趟給他們澆澆水，你忘記了也沒事。”

桃枝沒搭話，安靜盤坐默念心法，丹田之處一股氣韻流向四周。

不多時忽地消失不見。

桃枝緩緩睜眼，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沉眉盯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池關心道：“怎麽了？”

“沒事。”

桃枝起身收好竹墊，蹲在綠蘿邊點了點它的綠葉，眼眸裏倒映出綠蘿茁壯生長的繁茂模樣。

很有生機，但她的生機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自上次發現體內似乎被人封印後，桃枝時不時會強行讓氣韻游走四周，以沖破體內不知封在哪裏的印記。

但都沒用。

住在元氣寶地裏也修不出半點元氣，像被人打斷了筋骨，一身武功白費。

到底怎麽回事？

桃枝半垂眼眸，第一次産生了些許無助。

憂傷情緒轉瞬即逝，桃枝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地說：“我去午睡，你把地符送到道協。”

秦池乖巧哦了一聲。

今日的道協沒什麽人。

天師們都在家緊張等待筆試成績，之前會過來道協辦事的道長們大多受邀去批閱試卷。

此刻，忙碌審閱試卷的道長們望着千篇一律的試卷，也有些困了。

“基礎題答得完美，能寫論述題的只有少部分人。”有道長嘆氣道。

專門批閱基礎題的王成安搖頭笑了兩聲，一邊打分一邊說：“我們要找的不就是那些少部分人。”

話音剛落，王成安看到電腦屏幕裏的空白試卷時愣了兩秒。

“你剛說基礎題答得完美，這位天師基礎題都不會，一題沒答。”

“這小天師态度不行。”道長皺眉批評道。

王成安無奈地搖頭，為改到這樣的空白試卷無奈。

這不是純屬浪費時間嗎。

感嘆過後，房間又恢複到之前的安靜。

半小時後，一道刺耳的椅子拖地的嘶啦嘶啦聲驚得衆人一愣。

批閱論述題的曾道長忽然挪開椅子起身，大驚失色道：“有人把最後一題寫出來了！”

“什麽？”

“桃道長的那道題竟然有人會做？又是瞎編的吧？”

曾道長連連擺手，驚得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每道論述題都會有人瞎編亂造，但這道題目的答案不同，完全不同。

從九曲問天陣的背景、到理論心得、到陣型擺放方位，再到陣眼法寶等等都說得有理有據。

數十位道長圍到曾道長身旁，腦袋挨着腦袋擠在電腦前，看完那洋洋灑灑的一大片文字，衆人默了。

“這答案是對的嗎？”王成安疑惑。

曾道長老實說：“不知道。”

其餘道長也尴尬一笑。

他們....看不懂！！！

只能隐約通其意，結合理論猜想确實有可能。

當時出試卷的蓬萊觀掌門人出這道題，純屬是為了讓各位天師回家後多了解了解桃道長的生平經歷，稍稍讀些古籍資料，壓根沒想着會有人能答出來。

三個小時後，蓬萊觀掌門人杜逸席匆匆趕來，正巧在B城小住的裴道長也被請來。

兩位資歷深厚的道長對着電腦看了半晌，又将試卷上呈現的陣法在白紙上演練了一遍後兩人面面相觑，跟殘存的九曲問天陣信息完全對上。

裴陵沉吟片刻後謹慎道：“這題..應該是對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想起神器說的那句話。

“本君祖宗叫桃枝。”他在心裏喃喃道。

是桃掌門人。

桃掌門人真的回來了。

裴陵忽然笑了兩聲。

有前輩在，幾百年前先輩預測的人間大劫或許就能避開。

裴陵将卷子看了又看，良久後輕笑道：“人才已出，我輩不必擔憂了。”

說完笑着離開道協，當晚便回到長幽山繼續閉關修煉。

前輩如此厲害，他也要好好修煉了。

此時，衆人愣愣望着裴陵消失的方向，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王成安最先回過神。

“我們是不是應該看看這位天師是誰？”

“對對對。趕緊翻到前面去。”

曾道長操作鼠标，将這位天師答的第一章試卷調出來，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空白試卷。

王成安語無倫次地指着空白頁，欲言又止。

“這是之前你提的那位連基礎題都沒答的天師？”

王成安呆似木雞地點點頭。

衆人：...

大佬不愧是大佬。

對基礎題不屑一顧，上來就奔着最難的題目來，有魄力！

調出名字看了一眼。

桃枝兩個字寫的工整好看。

“桃枝？”

“桃家的女兒桃枝？”

“她才22歲吧？”不知誰開口道。

一群五六十歲的道長們互相打量對方，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頭發，慚愧地搖搖頭。

他們二十二歲的時候，連九曲問天陣是什麽都不知道。

慚愧。

慚愧啊！

兩天後，道協官網公布了筆試成績。

前一百名按照名次發在官網上，沒有名字、考號的，就是沒過B城的筆試。

大片大片的60分、60.1分，第二名沈季琛73.8分。

視線再往上，鼠标落到桃枝兩個字上，往旁邊瞟了一眼。

100。

查成績的衆天師們：？

降維打擊？

确定沒多打一個零嗎？

考慮到第一次出現滿分筆試試卷，為了解答天師們的疑惑，道協經商讨決定将桃枝的試卷放在網上供所有人參閱。

半小時後，全國各地的天師們在師父、道長、掌門人的要求下打開B城道協網址，唰唰唰把桃枝最後一題的答案一字一字抄下來。

不僅他們，全國有名望的道長、一直在研究浮雲觀掌門人的理論派天師紛紛打開網址，對着這張試卷一頓研究。

把一張普通考卷當作古籍史料來對待，一字一句分析解釋，不敢有半點大意。

一個小時後，道協官網直接崩潰。

正在抄寫九曲問天陣的黎道長皺眉。

不久，桃枝接了通電話。

來自黎遠。

“桃枝，有時間嗎？”

桃枝啃了口蘋果，悠閑自在地躺在紅木沙發上看蕭嘉禾的電視劇。

“幹嘛？”

黎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爺爺問你，能不能把道協考試最後一題的答案再做一遍？”

桃枝：？

因為這張考卷，桃枝短短兩天裏受到了各大道觀的尊敬。

有些小天師不服氣，在APP八卦論壇上吐槽。

【不就答了一道題嗎？至于玄學界上下跟發了瘋一樣研究嗎？】

五分鐘後，這貼子留言過百。

99條都在罵他。

【雖然我之前不服桃枝，不喜歡桃家的做法，但她能把九曲問天陣研究出來，真的很牛了好吧？】

【弟弟可曾度過什麽書？吃過什麽藥？連這張卷子的價值都看不到，建議早點回家洗洗睡吧，天師不适合你。】

【九曲問天陣失傳很久了，這陣法能預測近幾十年的人間災禍，幾百年前有大佬預測未來會有一場大亂。如果這陣法真實施了，你想想能救多少人。】

【就沖這張卷子我跟桃家和解了。桃枝運用的理論、陣法擺放位置的成因分析、結果，都很有用的...去研究別的陣法也可行。】

【別說了，我師姐已經在全文背誦了】

99條罵樓主的之外，還有一條來自八卦版版主。

【該貼故意帶節奏、影響同門聲譽，已封】

兩天後，B城實戰第一輪開始。

通過筆試的一百位天師要在兩輪實戰中挑選出十位，參與最後全國名額評選。

實戰的第一輪考得是畫符、擺陣。

站在最前方的道長說好規則後，桃枝正準備跟着大夥走到指定地點畫符時，有人笑着跑到她面前道：“桃天師，麻煩你去側殿一趟，蓬萊觀掌門人找你。”

桃枝疑惑，在道長的點頭示意下往側殿走。

一進去——

七排七列道長齊齊回頭。

桃枝抿唇，往後退了兩步看清頭上的牌匾，确認自己沒走錯才在衆道長的凝視中往側殿中間走。

越走越不自在。

一群道長坐在這幹嘛？

蓬萊觀掌門人杜逸席朝她點了點頭，讓人推來一張黑板後将手中的粉筆遞給她，讪讪道：“小天師對九曲問天陣的了解讓我們敬佩，但..”

他停了兩秒，老态的臉上浮起微微紅暈，不好意思地繼續道：“但有些地方着實有些難懂，能否請小天師講解一二？”

桃枝：...

行..

行吧。

外面來參加實戰考試的天師們辛苦畫符擺陣，接受道長們的檢測，而桃枝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唰唰寫字，費心費力教一群道長擺陣方位。

殿內，道長們擡頭認真聽，時不時低頭快速做筆記。

講了一遍，桃枝說累了，丢下粉筆喝了口水随口問了句：“都聽懂了吧？”

衆道長：...

呃..這...那...

說沒聽懂會被笑話的吧..？

桃枝懂了。

她嘆了口氣，老實拿了根粉筆放慢速度重新講。

一早上過得飛快，桃枝嗓子都要說啞了。

外面的實戰考試已經結束，桃枝收拾東西回家，走到半道想到了什麽又折回來，一臉認真地問蓬萊觀的杜逸席：“我沒參加實戰考試，你們不會把我淘汰吧？”

“這怎麽可能。”

在他們心裏，桃枝已經默認加入了道協。

考試什麽的對她而言早已不重要。

最後一個考完的沈季琛注意到這邊，從容走過他們身邊，恰好聽到一句“你能加入道協是我們的榮幸”時，神情陰沉如水。

第一次實戰測試結束後，還要等三天才能進行第二輪實戰。

從第一輪實戰中脫穎而出的三十位天師，在第二輪測試中進行分組比拼。

由前兩名擔任隊長，另外二十八名天師在兩隊中選擇一隊進行小組合作。

根據實戰捉鬼中的表現打分。

B城道協的第一、二名分別是桃枝、沈季琛。

筆試前有多少人看好沈季琛，現在就有多少人敬佩桃枝。

一共28位，每位天師都選擇站在桃枝身後。

浩浩蕩蕩的長隊排到大殿之外，桃枝身後熱鬧非凡。

而另外一邊的沈季琛稍顯冷清。

身後空無一人。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恍若毫不在意有沒有人選他的模樣。

到底還年輕，緊握的雙拳暴露了沈季琛內心的憤怒與壓抑。

第二輪實戰中所有人都想加入桃枝的隊伍。

現在輪到隊長反選。

大殿前方，曾道長笑着問：“桃天師現在可以選擇你的隊員了。”

桃枝扭頭掃了眼浩浩蕩蕩的長隊，回頭站好對曾道長道：“我誰都不選。”

一片嘩然之聲響起。

“誰都不選？”

“從沒有過這種規矩，第二輪是比團隊協作，一個人怎麽合作啊。”

“桃天師确定誰都不選？”曾道長又問了遍。

桃枝點頭。

跟人合作太麻煩，而且沒記錯的話，這隊伍裏還有個男人在筆試裏笑話過她。

曾道長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第二輪實戰考驗團隊協作，桃枝一個人怎麽跟人合作？

不過桃枝已經默認有進道協的資格，第二輪實戰就算拿零分都不會影響最後結果。

害怕的那一方反而是道協，他們這幾天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倘若桃枝覺得道協沒意思，反悔不想進了怎麽辦？

想到這層，曾道長把勸解的話咽了回去。

不用擔心桃枝一個人能否完成任務，她一個人能抵一個師；至于成績，零分就零分吧，桃枝在考試裏玩的開心就行。

道協考試第二輪首次出現一個人成隊的情況。

選擇桃枝的那28個人又被強制分配到沈季琛那對，之前的選擇沒有半點用不說，還惹惱了沈季琛，半點好處沒得到，反而沾了一身泥，個個有苦說不出。

第二輪實戰在五天後開始。

這期間沈季琛偷偷去了一躺關山觀，早上去晚上回，沒人知道他幹了什麽。

黎道長得到第二輪實戰桃枝一個人一隊的消息後，催促黎遠亦步亦趨跟着桃枝。

黎遠無語了。

爺爺異想天開，相信桃枝是千年前的浮雲觀掌門人就算了，還一臉忠心地對着畫像宣誓，一定會代替先祖将管家身份延續下去。

承擔管家的職責，履行管家的責任。

黎遠上一次這麽無語還是上一次。

百般推托無用，最後被黎逢幫着丢在了桃枝院子的門口。

秦池知道黎家安排黎遠跟着桃枝後，連忙跟過來，生怕黎家搶先一步，奪了成為桃枝鄰居的資格。

桃枝也無話可說了。

兩個拖油瓶站她家門口，信誓旦旦會在道協實戰中保護她，亦步亦趨跟着她，桃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用得着這兩小菜雞保護？

但無論她怎麽拒絕，這倆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黏在門口不走了。

一個為了哥哥，一個為了不被爺爺斷絕祖孫關系，不要臉地站在那，一副就要死磕到底的固執模樣。

行吧。

桃枝跑了。

回桃家跟桃正清、蕭若見了一面，刻意隐瞞了要去實戰的事情。

她爸媽膽子小，每次聽到她要去捉鬼，就吓得大驚失色。久而久之，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桃枝不再提這些事。

在家的這幾天業內發生了一件大事。

傳聞有半鬼出現殘害人類，關山觀附近好幾個人因此受傷。

半鬼是戾化後的活人。

活人若戾氣很重，甘願讓戾氣吞噬靈魂，成為半人半鬼的怪物。

跟僵屍很像，但有意識知覺，清楚自己在幹什麽。

桃枝腦海中冒出一個名字。

之前關山觀的大師兄陳卓用招魂陣引鬼魂吓過她，而招魂陣是千年禁術，一般人不會用。

用一有靈氣的古董作為陣法的法眼，擺陣引厲鬼出現。

厲鬼會繞着靈氣寶物繞圈，因無處可逃導致體內戾氣增加，實力增強，而布陣者也會付出死的代價。

若一個月內布陣者沒找到法眼，将體內戾氣逼進法寶裏，一個月後他将完全戾化，靈魂被戾氣吞噬，成為活鬼。

這陣法被列為禁術，如今好像失傳了。

千年前的天師遇到無法抵禦的厲鬼時，有時不得不用招魂陣拼死一搏。

雖會讓厲鬼實力大增，但若粉碎法寶，雙方便會魂飛魄散，天師用自己的命換厲鬼的死。

想到這種陣法如今用來迫害同門，桃枝忽地覺得有些悲涼。

替千年前的天師不甘。

不過陳卓怎麽知道這陣法的，倒是個問題。

她之前随意解答九曲問天陣就引來了諸多關注，大部分人都不理解這陣法的布陣過程，招魂陣雖是禁術，知曉的人應該也不多才是。

陳卓是在哪看到的？桃枝暗自思量。

半鬼在兩天內惹了不少事，警方跟道協合作一同前往關山觀捉鬼。

但那鬼忽然停止作惡，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桃枝時不時在玄學APP上刷新消息，關注半鬼動向。

時間一晃過去兩天，實戰考試的前一晚，桃枝依然在家陪桃正清和蕭若。

不過中間來了位找她的朋友。

不是秦池，也并非黎遠。

而是在關山觀上見過一面的關渺。

關渺拘謹站在會客廳裏，雙手抱着一個塑料袋。

她小心撫平袋子上的褶皺，謹小慎微低頭站着，連坐都不敢坐。

桃枝站在門口，表情微變。

她只跟關渺見過一面。

關渺那時關山觀裏唯一瞧得起她的人，。

那時關渺自信活潑，舉止大方，看到她後笑言盈盈喊了一聲師姐，還委婉安慰她，哪有半點現在的拘謹模樣。

桃枝走進去後，關渺下意識靠過來，走了兩步又停下，不好意思地望着她。

桃枝笑了笑：“你下山了？”

她記得關渺入關山觀才幾天，說來有些難為情。

關渺剛進去，關山觀就倒了，連一個求道的機會都沒給她。

關渺扯出一個笑容：“嗯，下山了。”

“找我有事嗎？”桃枝問。

關渺抱緊懷裏的袋子，半晌鼓起勇氣道：“确實想找你幫忙。”

她進關山觀是為了她認的姐姐。

她跟大姐姐從小在山裏長大，父母貧窮，沒機會供她讀書，大姐姐是她鄰居，每日走許久的山路求學，回來後在黑夜裏一字一句告訴她今日學了些什麽。

兩人依偎着長大，大姐姐前兩年下山來城裏賺錢，她在山裏做了支教老師，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姐姐打來的電話裏說她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說她要賺錢給大山修路，讓更多的孩子能安穩讀書。

可夢想還未實現她就死了。

不僅死了，還成為一縷冤魂，不知飄在何處。

關渺想了想問：“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桃枝回的很快：“能。”

“能找到她。”

桃枝送關渺離開，陪她走了很長一段路，目送關渺上車才往家的方向走。

這世間仍是這樣。

冤魂多，遺憾與不甘更多。

暮色沉沉，晚上出來的人很少。

湖邊柳條彎彎，幾縷垂在湖面上，風一吹，湖泊蕩起陣陣漣漪。

月色将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得甚是好看，桃枝停下腳步忍不住多看了兩秒，心中的淡淡愁死在美景中慢慢散去。

冷風拂過湖面，她打了個寒顫。

遠處，三清鈴鈴聲刺耳，一男鬼咬牙切齒地往桃枝方向跑，邊跑邊叫嚣：“狗天師，他日我必奪你狗命。”

男鬼借着灑下的月光，隐約看到湖泊旁站着一個人。

他陰狠一笑。

“前面有人，狗天師，你如果再追我，我直接弄死她。”

亦步亦趨跟着的沈季琛置若罔聞。

他眼裏只有傅家的高額報酬。

傅家允諾，只要收服長舌鬼，就可以有高額報酬，并且還會答應他一件事。

這麽好的機會，沈季琛不能放過。

沈季琛追長舌鬼好幾天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捉他的機會，哪管前面有人沒人，會不會有人傷亡，一個勁的往前沖。

男鬼冷哼兩秒，嘴角溢出一絲陰森笑容，沖到人類面前。

凄厲恐懼的臉上有鮮血流淌，眼角紅血絲像滲出血了一樣往外湧，陰森可怖。

骷髅般的雙手舉起，準備把面前的人挾持住用來當抵禦狗天師術法的擋箭牌時——

月光傾斜而下，照亮了面前人類的臉。

男鬼笑容僵硬在臉上，吓得原地癱軟。

這是...

前段時間差點收了他的那個女魔頭！

會畫仙符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