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做個人
做個人
薄暮在下班的時候,知道了徐院長所說的解決,就是免除了女人的所有費用,并且将她轉入了單人病房,婦産科主任親自接手了她的病例,将她像祖宗那樣供起來,只求她閉嘴不在媒體面前胡說八道。
老車知道後,除了憤憤不平吐槽了一下,也只得嘆息。
老許更是将薄暮拖過去,千叮咛萬囑咐,只求她不要再橫生枝節,此事解決了,新聞很快就會過去,新的新聞出來,人們的視線被轉移,健忘的人就會淡忘此事。
薄暮聽完老許的唠叨,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在醫院工作這麽些年,她見過了太多類似的事情,每次都會以為自己下一次就會麻木,可是下一次她還是會像老許口中說的那樣學不乖,
下班的時候在電梯裏遇到了婦産科的同事,見到她就跟她訴苦,那個病人哪裏像是病人,簡直是請回來的祖宗。
醫院裏供給病人的營養餐,葷素搭配合理,可是病人挑剔味道不好,還要醫院提供雞湯,茶油煮蛋她們家鄉的月子餐。
一天下來沒事就按鈴,對護士頤氣指使,要求這要求那,護士稍微慢一點,她就鬧着要投訴,說是醫院醫生護士态度不好,惹得其他病房的家屬等都來看熱鬧。
短短的一天時間,護士簡直煩不勝煩,都不想負責她那間病房。
“薄醫生啊,這世道好人難做,這個樣子以後誰還敢做好人,一天天的,你說這都是什麽事。”
“上天欲讓人亡,必先讓其瘋狂。”薄暮淡淡的說道:“我去看看。”
同事對她點點頭,又關心的囑咐道:“你可別再說什麽了,不然到時候又會找你的麻煩。”
薄暮走進病房看了眼正在拿着遙控器換臺的女人,她的臉色好了許多,人也精神了起來。
“你來做什麽?”女人有些警惕的看着她,防備的說道。
“你說呢?”薄暮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淡淡的說道:“看來鬧了一場,的确得到了不少好處。”
女人別開頭,咬着嘴唇不吭聲,半晌後她轉過頭,眼眶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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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還缺什麽,又要哭啊。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你這次又想要什麽?”薄暮抱着手臂,譏諷的看着她說道。
“你別站着說話不嫌腰疼,我辛辛苦苦懷的孩子沒了難道我不傷心?你是大城市的人,從小衣食無憂,學習好工作好,你哪裏能體會我們這種人的苦處?”女人啞聲說道:“你當時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垃圾一樣。我不是垃圾,我不是!”
“你想多了,我沒有那個閑心去看你,去嫌棄你。你以為你是誰?”薄暮輕笑道:“是你自己太敏感,太自卑,所以覺得所有人都瞧不起你。不過也是,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根本沒有人想多看你一眼。”
“對,我入不了你們的眼,可是啊,我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我什麽都不怕,你看你那麽高高在上,還不是要跟我這種人賠禮道歉。”女人情緒激動起來,大聲的說道。
護士聽到這邊的動靜奔了過來,看到病房裏的薄暮,一時愣了一下。
“薄醫生。”她遲疑的看了看兩人,有些為難的說道:“病房裏不能吵鬧的。”
“我馬上就走。”薄暮對護士說道,她站在那裏沒有動,怕兩人再吵起來,又惹來麻煩。
“我是來跟你說,你要想當媽媽,先學會怎麽做個人吧。大家不是怕你,只是大家都太忙,忙着治病救人,沒有多餘的時間跟你耗。還有,你女兒你送進來,不把她扔在地上,不管你有沒有交錢,醫生都不會置之不理。如果你早點送來,她不會那麽快就沒了,你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感覺,我只是覺得,你還有臉哭有臉鬧,你挺不像個人的。”
薄暮說完對楞在那裏的護士笑笑,沒有去看愣愣的坐在病床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女人,徑直走了出去。
車子開出醫院大門就開始堵車,薄暮一點點向前挪動着車子,手指煩躁的敲打着方向盤,帶到耐心耗盡時,總算回到了家。
薄暮中午就沒有好好吃飯,到現在餓得肚子都凹了進去,她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面除了水與牛奶,就是一些水果,她拿出一個蘋果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吃晚飯了嗎”她發了個微信給程之光。
“正在吃。”程之光這次很快回了過來。
“那好,你先吃飯。”薄暮回了過去,又打開冰箱準備拿出蘋果時,手機又響了一下。
“我在高明亮的飯店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程之光在微信裏特地将飯店兩字加了着重號,薄暮想起他說的高明亮的路邊攤,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啊,定位發給我一個。”
程之光那邊很快發來了定位,薄暮穿好外套就下了樓,到了高明亮的燒烤攤,程之光正在幫他給一桌顧客上烤羊肉串。
“歡迎薄醫生大駕光臨。”高明亮雙手熟練的翻着烤串,跟薄暮打着招呼,又對程之光說道:“光哥,幫我招呼好薄醫生。”
“看看你想吃什麽?”程之光站在薄暮身邊,指着旁邊桌上擺着的菜對她說道。
“除了內髒,我什麽都吃。”薄暮看了看程之光說道:“你也是在這裏吃的?”
“我來幫幫忙,他一人忙不過來。”程之光指着靠近河邊的一張桌子說道:“你先去那裏坐坐,我忙好了就過來。”
薄暮走到河邊坐下,雖然是冬季,但是這一條街上都是各式各樣的小吃攤,每個攤位前人都不少。
高明亮的攤子不大,只有五六張小桌子,加上薄暮坐的這張,幾乎都坐滿了人。
程之光給薄暮倒了杯熱水,拿了碟筍幹煮花生放在桌上。
“你嘗嘗,自己家裏煮的。”
薄暮拿起一顆送到嘴裏,不知道是放了糖的甜還是筍幹本身的甜味,加上花生的香味,一顆又一顆吃得簡直停不下來。
“很好吃,高明亮的手藝不錯。”
“不是,是我奶奶煮的,不對外售賣。”程之光笑着說道。
“你奶奶煮的?那你真的是有口福啊。”薄暮眼睛一亮,看了看其他桌都沒有這個,臉上盈滿了笑意說道:“花生燒烤要配啤酒,給我也來一瓶啤酒吧,謝謝。”
程之光遲疑了一下,薄暮忙說道:“我沒有開車。”
“好,我這就去給你拿來。”程之光去拿了瓶啤酒過來,拿起雙筷子在瓶蓋上一按一撬,瓶蓋便打開了,他給薄暮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說道:“你先慢慢喝,我去給你拿些串來。”
薄暮拿起酒杯咕嚕嚕一口氣喝完,自己又倒滿了,這次她沒有一口氣喝完,而是慢慢的喝了起來。
程之光看了看她,沒有再說話,轉身走開了。
今天他也看到了網上關于醫院的那些消息。
昨天她心情不好,怕就是因為此事吧?
記得她說因為自己心情不好,怕遷怒于他,所以才自己去爬山派遣情緒。
今天收到她的消息,便想也沒想就回了。
今天她應該心情又不好,如果他沒有回,她怕是又要去爬山了,這麽晚了,她爬上去後誰再背她下來?
“光哥,你看薄醫生,酒量不錯啊。”高明亮用手肘碰了下程之光,眯縫着小眼睛,擠眉弄眼的說道:“美女獨自買醉,嘿嘿肯定有故事。”
程之光看了眼薄暮,她那瓶酒已經快喝光了。
“烤好了嗎?”程之光不理他,指着羊肉串問道。
“馬上就好。”高明亮将羊肉串在烤架上按了幾下,拿起來遞給程之光,嘴裏哼唱道:“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程之光斜了他一眼,拿起肉串走過去放在了薄暮面前。
“吃點東西。”
薄暮拿起肉串啃了一口後,又将杯子裏的酒一口飲盡。
“不管什麽季節,燒烤一定要配啤酒,再來一瓶。”
程之光打量了一下薄暮,見她臉色不變,便又去拿了幾瓶酒過來,坐下來打開後倒了兩杯,将一杯遞給了她。
“現在不忙了,我陪你喝一杯。”
薄暮笑着舉杯跟他的酒杯碰了碰,然後一口氣幹了。
程之光盯着她,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也喝光了杯中酒。
“先吃點肉串墊墊肚子,別喝多了。”程之光說道。
“我酒量很好的。”薄暮雖然這麽說,還是依言拿起了肉串慢慢啃了起來。
程之光手搭在塑料椅子扶手上,好笑的看着她。
“那你能喝多少?”
薄暮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瓶?”程之光不客氣的笑起來。
“一瓶威士忌。”薄暮對他翻了個白眼,小臉上盡是得意。
“那是厲害。”程之光極為有眼見力的替她杯子滿上,擡眼看了看她,問道:“心情不好?”
薄暮愣了一下,像是在确認自己的心情。
“不算很好,但是也不是很壞。”她看着程之光,又指了指高明亮,說道:“有酒有肉有朋友有你,再心情不好要遭天譴。”
“那你吃好喝好。”程之光頓了頓才說道。
薄暮的眼睛因為酒意,已經波光盈盈,她眼眸流轉,笑得眉眼彎彎。
“當然啊,要努力的開心,努力的活着,努力的行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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