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北風那個吹啊
北風那個吹啊
如果李太白還在的話肯定會情不自禁地為我吟上一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清譽;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堯烨。
因為無論我怎麽解釋,在她們的眼裏我俨然已是跟堯烨“有一腿”的人了,真是何其冤枉……我默默無聞地活了二十一年,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窦娥她祖奶奶。而且堯烨這一病不止病走了我的閨譽,還拖累了我的胃,逼着我連續三天一日N餐都跟他一起喝粥,他還美其名曰:既為師徒,理當同甘共苦。
我還沾沾自喜地問他:“堯老師,難道我做的粥味道真這麽的好嗎?”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輕緩說道:“不是你說的麽,喝粥更健康,而且……除了粥你還會做別的嗎?老師我這是在體諒你的難處。”我表情立馬僵得可以跟化石媲美。
口胡!什麽狗屁體諒?明明是對我赤果果的恥笑!我面如死灰,毒舌是他的獨門絕技,我要挑戰他簡直是自取其辱,更不可能占上風。久不聞肉味的後遺症就是我現在看到一頭牛都能眼紅激動得要把它整個兒吞下去,簡直比難民還像難民。
天可憐見,我都被欺榨成菜幹樣兒了,胡蝶飛這死沒良心的女人還很沒同情心,振振有詞地鞭笞我:“你就當這是一個有美男相伴的減肥項目,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啊?而且男女搭配幹啥都不累,攀上堯老師這棵高枝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丫的還敢哀天怨地,小心遭報應!”
我指指自己的小肚腩,不敢茍同地嘆氣:“你忘了嗎?我塑身的終極目标是楊貴妃!往事不堪回首,想當年我也是大院裏響當當的大姐大,現在居然要伏低做小,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悲屈了……”
蝶飛挑起眉冷睨着我:“大姐大是吧?那你敢到堯老師面前甩臉子,大吼一句‘老娘不幹了’嗎?”
“我!不敢……”我一下子蔫了,其實我不做大姐大好多年,現在就是那百折不饒的小草,任君踐踏。而且為了讓堯氏招進我這等世紀精英,我更是願意抛頭顱灑熱血,發揮一下卧薪嘗膽的偉大潛能。現在最希望的是期末快點到,我可以早日脫離魔爪。
不過還沒盼來解脫的那一天,就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校際運動會。今年學校增設了師生合作的競技項目,每個老師都和一個學生共同完成比賽。至于如何搭配組合,據說,這個人選是抽簽決定的。消息一公布,C幢520寝室又傳出了殺豬般的哀嚎。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比賽名單公示:(老師)堯烨——(學生)林黛黛。
每當這兩個人的名字連在一起的時候,準沒好事發生。
從小到大,雖然我常常做夢希望自己可以中五百萬大獎,但是我任何時候買任何面值任何類型的彩票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的回報,可謂公益得十分的徹底。而這學校有學生數萬,怎麽跟堯烨組隊這個概率如此之小的重任會砸到區區小女子頭上呢?
我抓着蝶飛的肩膀猛搖:“你們相信這是随機的嗎?相信嗎?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
“別老演窮搖,我看膩了。”胡蝶飛優雅地揮開我的小手,慢悠悠地說:“我是不相信……”正當我高興找到可以傾訴的對象時,她頓了頓又說,“不相信你們沒關系。很明顯的在這件事情上堯老師是使了些手段,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他的用心良苦,你竟然還天天哼哼唧唧的跟我們狡辯說你倆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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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姐,這理由編得有點離譜了吧?還用心良苦?分明是處心積慮口牙!
謝芳菲點了點我的額頭:“是啊,你這炫耀的話在我們寝室說說就好,要是跑出去跟人這麽抱怨,估計你會成為全校女性的公敵,一人一吐沫就能把你淹死,試想想看有多少人在肖想堯烨這只鑽石海龜啊?!”
ORZ……我炫耀?我哪裏炫耀了?這又有哪點值得我炫耀了?難道這個時代的女性價值觀已經往一個我不了解的方向越走越遠了嗎?我OUT了……
這時肖雨折了只紙飛機扔過來:“喏!這給你!”
我攤開來看,上面寫着一串陌生的數字,擡眼一頭霧水地問她:“小雨,這是什麽東東?”
肖雨又說:“這是校長大人的電話,我可是好不容易跟學生會的人套了交情才拿到手的,你有什麽異議可以打這個號碼找他,據說這個師生合作的提議是他老人家想出來的。”
瓦特?校長滴電話?我忽然覺得手上這輕如鴻毛的紙片猶如千斤重擔,校長老爺爺,你如此創新是為哪般啊?我掏出手機,手指有點兒顫抖:“這個,這個電話能打嗎?”
“怎麽不能?”
“那我真打了啊……”
不是故意也肯定是有意的,胡蝶飛在我撥號的時候站在身後嘀咕:“我聽青岩說圖書館的設計圖紙已經交上去了,就等着堯老師點頭簽字……”
我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怯得連個“1”都沒敢摁下去,怕成為千古罪人。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句很光榮的話,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而且事實是即使我不想犧牲也得犧牲,誰叫妖孽太強大而我太渺小呢?
……
盡職的鬧鐘準時六點響起,被我大手摁停了,接着又睡了一溜回籠覺,将堯烨堯大人制定的賽前一周突擊訓練全部抛諸腦後。沒過多久,當‘死了都要愛’撕心裂肺的吼起來,床上多了幾個枕頭時,我終于醒了,然後發現我杯具了,遲到了半個小時。
等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操場時,遠遠的就見到鶴立雞群的堯烨孤零零一人站在塑膠跑道一旁,而且面無表情。
我磨蹭了半天才走上前,扭捏地抓着衣角低語:“堯老師,請您用慈愛的心原諒我包容我,我是個起床困難戶……”在北風呼嘯的早晨六點半到操場鍛煉簡直是要了我老命的酷刑。
他俊朗的臉有點兒扭曲,眼神比北風還要低幾度,冷冷哼着:“是誰跟我發誓保證以後再也不睡懶覺的?怎麽到現在還是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意外,這絕對是個意外……”我抹額,打死都不能承認我那時為了求得金飯碗而冒險忽悠了他。
他思考了好一會,又嘆了嘆氣:“那好吧,我也不想為難你,明天訓練時間就改成下午五點半,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麽好說話?我舉雙手雙腳嚴重同意這項惠民政策,同時仰頭望天,莫非要下紅雨了?
一開始我還自鳴得意,以為終于戰勝了妖孽,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老天會下酸雨也不會為我下紅雨。
到了第二天下午五點半,正是我胃腸蠕動得最激烈的時辰,我試圖想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去,結果被胡蝶飛呵斥了一句:“吃飽做運動?你想得盲腸炎啊?”好吧,為了健康,我忍了。
堯烨見我準時到場,沒說廢話,氣定神閑地指着對我來說如同地獄般的跑道下令:“你先跑三圈熱熱身。”他的額微出薄汗,似乎已經先熱身過了。
1200米熱身?估計到時我該挂了吧?我從溫暖的口袋伸出一個顫巍巍的指頭:“堯老師,減到一圈行不行?”
“再說就四圈……”他一記淩厲的眼神把我想讨價還價的小九九給鎮壓了下去。
看着那長長的塑膠跑道,我抱着九死一生的決心狂奔了出去,簡直是玩命,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差點口吐白沫獻身大地了。都這樣了他還不放過我,抛出了一系列的我沒有發言權只有行使權的訓練計劃,哈利路亞,今天的運動量是我今年以來的運動量的總和!
某種迥異的打鼓聲在操場上響起,不用懷疑,是我的胃在抗議了,我本來就有點餓,運動以後更是饑腸辘辘餓得胃貼胸。
“餓了?”堯烨古怪地看了看我,又擡腕看看表,“原來這麽晚了啊?那今天先練到這裏,我們先去吃飯吧,你想到哪裏吃,我可以載你去。”
他居然在問我的意見?我沒聽錯吧?不過既然他這麽大方,我也不用跟他客氣,誰叫他那麽有錢,我不吃個夠本怎麽對得起自己?于是我想也沒想就說了一個地方,那裏我平時只有路過的勇氣卻沒有進去消費的本事,堯烨聽了以後沒說什麽,應該是同意了。
到了那裏,他難得展現紳士風度的讓我先點菜,說他不是很餓。我毫不猶豫的點了幾個聽名字就知道很高級的東東,接着一看後面的價格欄,我心裏更是滿足的樂開了花,這一頓絕對吃回本。
他極其認真地問我:“你在笑什麽呢?”
我馬上收斂表情,淡定地說:“沒什麽,我點完菜了。堯老師您也別客氣,不餓也多少吃點,這裏東西很不錯的。”
他輕輕點了點頭。
等菜上齊時,他挑着眉問,“你點這麽多,不怕吃胖了?”
我使勁地直搖頭,“不怕不怕,有人說我的小肚腩會顯得我更加的性感。”
這話可不是我瞎編的,此論乃鼎鼎大名的十八哥說的。我和他乃惺惺相惜的戰友,因為我是C幢520剩下的花,他是D幢520剩下的草。我們曾經聚在一起就“為什麽被剩下來”這個話題作了深入淺出的讨論。
一番激辯以後,我瞅了瞅他168CM的身高說:你的海拔太平易近人,缺少那種高不可攀的朦胧感,這不是你的錯,是她們沒眼光。
他上下打量了我玲珑浮凸的身材說:你的小肚腩太過性感了,與時下流行的骨感美相悖,這也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不識貨。
聞言,堯烨眯了眯眼,表情有點兒高深莫測:“對你說這話的……是男的?”
我正埋頭吃得起勁,只含糊地點點頭:“我又不搞蕾絲百合,當然得以男同胞的眼光為依據啊!”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體感出了問題,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降至零下。
堯烨沒再說話,慢條斯理地撥弄着他跟前那盤在我眼裏看來根本不夠塞牙縫的蔬果沙拉。我忍痛推了推自己的香酥牛小骨到他跟前,熱忱地建議:“老師,要不你試下這個吧,味道很不錯的。”
他搖搖頭,眼神如天神般聖潔:“為了保護地球的環境,我周一吃素。”
僞善!我不再理他,繼續埋首在饕餮大餐中,瞬間杯盤狼藉如蝗蟲過境。我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心裏想着,待會的甜品估計是吃不下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包呢?
堯烨擡頭瞥我一下,緩慢而平靜地問:“吃得開心嗎?”
我狗腿地賠着笑臉:“開心,當然開心!”這個世界最開心的事莫過于花別人的錢滿足自己的口欲了。
他微微颔首,揚起無害的笑容:“那就好,這樣你的錢也算花得值得。”
“怎麽會是我的錢?”我一時失控大聲疾呼,不、不是他掏腰包的嗎?我背上一寒,汗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他說的不會正好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他一臉為難地反問:“怎麽了?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大大的不對!要我掏錢就是不對!我用炯炯犀利的眼神來抗議他!
他說:“這地方是你提議來的吧?”
我點頭,話是這麽說不錯。
他又說:“這些菜基本是你點你吃的吧?”
我再次點頭,那确實是。
“我本來說不餓,你非熱情地讓我也點一個是吧?”
我默然,好像是事實……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那就該你付錢對不對?有回報就要有付出,不過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你又是消費者,我也不要你請了,不如AA制好了。”
我看看自己跟前的七大盤八大碟,再看看他那裏孤零零的一個沙拉盤,恨得牙癢癢的,敢情這妖孽有事沒事就以挖陷阱讓我跳為樂!估計這時候我的臉比僵屍還僵,等服務員送上來結賬的單子,我看着那個相當于我一個月生活費的數字眼都黑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最後的晚餐?不知道全吐出來能不能打個五折?
我緊張地喝了一大杯檸檬水,才軟綿綿地喊了一聲:“堯老師,我沒帶錢……”我自顧不暇,已無力理會服務員瞬間抽搐的眼神。
堯烨斜斜地倚着靠背,不緊不慢地說着不搭邊的話題:“你打算明天幾點起床?”
“我保證早上六點半準時到操場報到。”我認命地說完這一句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離極樂不遠矣。我就說他這麽小心眼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原來是死刑改判死緩,最終目的地是一樣的!
他溫和地瞥了我一眼:“很好,看你的樣子可能經濟有點困難,我先墊上你的那一份,你就分期還給我吧,至于利息就免了。”
瞧瞧他!明明像個吸血鬼啃了我一脖子血,為嘛還能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人模人樣?他的DNA排序到底出了什麽錯啊?我恨不得化身為咆哮君指天仰問,這天底下為什麽會有這麽黑心的人類靈魂工程師?莫非他是外星人派來禍害地球當粽子的?老娘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當包身工,半點便宜沒撈着還白白花了好幾百大洋!
林黛黛,做人做到你份上也該扔到堆填區埋了!真是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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