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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克裏斯蒂亞諾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機，像是在盯一個随時會發生爆-炸的危-險-品。

下一秒，他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在更衣室的櫃子裏找手機充電線。

當手機順利充入新的電量，克裏斯蒂亞諾幾乎緊張得要生理性嘔吐。

他宕機的大腦開始重新轉動，想到幾分鐘前剛剛發生的那通電話。

他們比賽贏了，和曼聯的球員友好互換了球衣、謝了觀衆後，他們回到更衣室，更衣室裏正在進行一場狂歡，而克裏斯蒂亞諾，他顯得格格不入，他還在思考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難道是因為他合上眼之前在心裏的怒罵被上帝聽見了？

他痛斥教條裏衆人愛皆平等，那為什麽獨獨他的愛戀除了荊棘就只剩下苦果？去他媽的。

人們說他是上帝的寵兒，上帝偏袒他，賜予他天賦，賜予他強大，賜予他無堅不摧，但他确信，這些賜福只是為了讓他飽受折磨和痛苦。

賜予他天賦，讓他必須親眼目睹自己的隊友自己的心上人一個接一個地遺憾離場，而他還在綠茵場上扛起沉重的船帆；

賜予他強大，讓他必須戰無不勝迎接漫天的噓聲和诋毀，讓他心如磐石，意志如鋼鐵；

賜予他無堅不摧，讓他千瘡百孔的靈魂被禁锢在摧枯拉朽的肉-體裏，讓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離開他。

上帝或許偏袒他，但從不垂憐他，上帝吝啬地用愛意包裹自己的親兒子，卻不願意他的親兒子分出一盎司的愛給他。

總而言之，克裏斯蒂亞諾在迎接自己的死亡之前，在心裏破口大罵上帝他老人家。

如果是這樣，上帝還把他送到二十年前，那是不是說明……上帝他老人家良心發現了？

克裏斯蒂亞諾不着邊際地想着走回更衣室，說真的，他也沒有太多空間來做思考這件事情，因為他的隊友們已經熱熱鬧鬧地快把更衣室掀翻了。

他在一片混亂裏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趕緊從人群裏掙脫出來，摸出手機看也沒看地接通，他知道這會兒會給他打電話的，也就只有多洛雷斯女士了。

但克裏斯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卻是傳來一聲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聲音——“Cris？”

克裏斯幾乎驚呆了，或許這道嗓音還顯得稍微有些清亮，但他仍舊可以準确無誤地辨識出來，那是卡卡！

而會喊他“Cris”的卡卡……克裏斯舊瞪圓了眼睛不敢想象，他呼吸瞬間粗重了許多，忙不疊地挪開手機屏幕看來電號碼。

上帝，真的是卡卡！

克裏斯倒吸了口氣，連忙想要回應，卻眼睜睜看着手機屏幕跳出一個電量耗盡的提醒，然後自動關機。

該死！

他好不容易看着手機沖進去了一些電量，開始慢慢彈出開機的過場動畫了。

他抱着腦袋忍不住抖腿，為什麽為什麽二十年前的手機開機速度那麽慢？！卡卡，噢天，卡卡……

克裏斯忍不住小聲歡呼雀躍着，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一定是他的世界的卡卡，否則對方不可能有他的手機號。

至于卡卡打給他是為了什麽……克裏斯沒有想過，他的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卡卡打給他了，這足夠讓他開心起來。

他一邊唾棄着自己輕易被惹起的歡喜，一邊卻又想着，他為什麽不能歡喜呢？那是卡卡，是同一個靈魂的卡卡，上帝他老人家果然良心發現了。

克裏斯蒂亞諾認定，上帝是想彌補他了。那麽他該勇往直前，盡管卡卡的教條或許會讓他沒法更近一步……

克裏斯努力不讓自己又去想那些糟糕的念頭，那些念頭叫他渾身血液逆流。

他搓了搓自己的臉，如果卡卡還要保持距離，那麽他也可以選擇不做戀人，就做最好的朋友，最好是，誰也別想有女朋友的那種好朋友。

他抿抿嘴，知道自己只會在心裏過瘾地想，而現實是，卡卡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就是個可憐的牽線木偶，誰先愛上誰輸得徹底，而他無可救藥，哪怕搭上一次性命也不會萌生悔意。

頂多，頂多會覺得有些累。

不過克裏斯蒂亞諾因為那通電話引起的開心沒能持續太久，不知道是誰從他身後潑來一瓶子水，水“茲拉”一下全部倒在克裏斯蒂亞諾的身上——還有手機上。

他微微張着嘴，錯愕地看着好不容易快要結束開機動畫的手機屏幕堅強地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黑屏了下去。

克裏斯蒂亞諾猛地站起身扭頭看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幹的，就被好幾只大手揉住腦袋攬過肩膀：“嘿克裏斯蒂亞諾！快和我們出去慶祝啦！別像個媽媽的乖寶寶！”

克裏斯蒂亞諾忘記了這個時候的自己還是一個個頭不到一米八，被人一鏟就倒的小可憐，他居然在幾個隊友手底下根本沒有掙紮的機會！

克裏斯幾乎驚呆了。

他太弱了吧？！

“我的手機！”克裏斯蒂亞諾不滿地用力揮手試圖反抗，卻直接被鎮壓。

“得了，回頭買個更好的！你那個諾基亞該淘汰了。”隊友滿不在乎地說道。

一部手機的錢對贏球的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

克裏斯蒂亞諾抿緊嘴。

不過沒給他再去和裏斯本隊友吵架的機會，他們剛走到通道口，有人就喊住了克裏斯蒂亞諾：“嘿，有人找你，在看臺上，幸運的家夥。”

克裏斯蒂亞諾總算有正當理由擺脫那群熱火朝天的隊友，他立馬飛快跑開。

“誰找他？”隊長問。

“那位。”

當克裏斯蒂亞諾跑到看臺上，就見弗格森爵士坐在那裏，面帶微笑地朝他微微點頭示意。

克裏斯蒂亞諾愣了一下，他知道上一世爵爺正是這場比賽後決定把他引入曼聯的，但，印象裏他從沒在那之前私下和爵爺見過面。

“你認識我。”弗格森爵士微笑起來，看着眼前明顯驚愣的少年。

是的，少年，在老爵爺眼裏，這個才剛剛十七八歲的男孩瘦弱得跟個小雞仔差不多，只能說是“少年”。

但正是這樣一具仿佛發育不良的瘦削身體裏，卻在球場上爆發出那樣亮眼的能量。

弗格森其實很早之前就關注到了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但他原本是打算一年後，等對方更加成熟更加穩定的時候再撷取這枚滋潤的果實，但看完這場比賽後，他飛快推翻了自己的打算。

他害怕自己要是晚一步，或許這枚青澀的果子就要被別人摘走了。

比如AC米蘭的意大利胖子，再比如皇馬的博斯克，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可都在暗中盯着小克裏斯呢。

“Sir。”克裏斯蒂亞諾下意識親近地笑起來，開口道，“誰會不知道您呢。”

“你看起來有些驚訝，但也不那麽驚訝。”弗格森說道。

克裏斯蒂亞諾沒法對眼前這位亦師亦父的爵爺産生多少距離感。

他坐到弗格森的身旁，放松地舒展開自己的雙腿，就像以前在曼聯的訓練場上那樣，他偏頭想了想，然後回答弗格森：“大概是因為，我足夠好，也會是未來最好的之一。”

上一世的克裏斯蒂亞諾也同樣是如此張揚肆意，他總知道自己是優秀的，也毫不吝啬于展現出來，盡管這時常惹得其他人很不爽。

但即便是上一世的他，在弗格森面前嚷嚷這句的時候，也仍舊會底氣不足，帶一點張牙舞爪撐場子的模樣。

而不是像現在。

誰也不會知道眼前的青少年軀殼下，藏着的是來自未來那個被冠名為歐冠之神、伯納烏國王的頂級球星。

克裏斯蒂亞諾微笑而平靜地說完，他的聲音穩健低沉，明明是那樣自大的言語，偏偏卻叫人忍不住信服。

弗格森爵士有一瞬間驚愣，就好像，他被說服了，眼前的男孩明明還沒有展現出可怕的能量，但他的氣場卻驚人的成熟。

弗格森爽快地笑起來，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坐正了一些，向克裏斯伸出手：“那我想我們達成共識了。”

“是的。”克裏斯蒂亞諾眨了一下眼睛，“樂意為您效勞，Sir。”

“那麽你想要哪個號碼的球衣？”弗格森饒有興趣地詢問眼前的小家夥，他在克裏斯蒂亞諾身上發現了很有意思的東西，青澀與成熟兩種矛盾的氣質在男孩身上并不違和，這讓他起了想要交談更多的興致。

克裏斯蒂亞諾看過去，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28號球衣，笑道：“您心裏早就有了打算不是嗎？”

曼聯的傳奇七號。

而他将帶着這個數字重新回到更加傳奇巅峰的位置。

弗格森微微訝異地看向克裏斯蒂亞諾，他确實有一個想法，但他很确定這個想法非常冒險，也會給他、給這個孩子帶來無可比拟的非議和壓力。

因此他還在猶豫，拔苗助長或許會毀了一個好苗子。

“七號。榮光将屬于曼聯。”克裏斯蒂亞諾看向弗格森，“我向您保證。”

弗格森撞進男孩琥珀色的眼底，罕見地微微生出一股屬于年輕人的激蕩鬥志來，他不由低頭笑了一聲，他沒想過閱盡千帆後，還會有被年輕人的目光打動的時候。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曾經也在一個人的身上被打動，然後傾倒了所有心血，最後卻失望透頂。

那麽眼前的年輕人呢？

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

弗格森沉吟着，最後說道：“那麽，夢劇場見，男孩，祝你終有一天實現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