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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誤會終于解開◎
時值深秋, 寒意更甚,天際灰蒙蒙一片,只有厚重的雲壓在天上, 絲縷日光透過山林映在斑駁小路上, 卻沒有絲毫暖意。
崎岖山路并不好走, 滿地的飄零落葉與枯草亂枝交疊,見男孩費力邁着腿, 戚如穗索性将憐兒抱起, 又将他披風上的絨帽蓋在男孩腦瓜上。
今日清早他便被娘親喚醒,爹爹給他換了身從未穿過的素白衣裳,又一路無言坐上馬車, 他緊張問是做什麽去, 只有娘親笑了笑, 說是去祭拜故人。
一路上, 爹爹恍惚哀切, 娘親神情也比往日嚴肅。
巨大槐樹下,周遭亂墳雜草叢生, 唯有兩座石碑靜靜立在那裏。
戚如穗抱着兒子停下腳步, 她看着何鏡獨身駐足碑前。
秋風穿林而過,萬木輕輕搖曳, 何鏡素白衣角被風吹起,他踩過秋葉鋪滿的地面,無言跪在母親墳前磕了頭。
幼時母親便不喜他, 如今母親走了, 他也不知說些什麽。
何鏡唇瓣翕動半響, 最終讓二人安息離去。
人間浮沉幾年, 他遲來送母親阿姐最後一程, 從此往後,怕是再不會來了。
戚如穗将憐兒放下,“去你爹爹身旁,祭拜你外祖母與小姨。”
男孩眨了眨眸子,乖巧走到爹爹身旁,他知曉人死後才需祭拜,卻不甚理解死亡真正的含義。
憐兒學着爹爹的模樣跪下,對着兩座孤墳喚了聲外祖母與小姨,何鏡擦幹眼角濕潤,牽起兒子的手起身離開。
“妻主,走吧。”他回到戚如穗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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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穗動作自然牽起憐兒另一只手,今日天色不佳,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會下雨。
“娘親,人死以後真的不能再見面了嗎?”樹葉沙沙聲中,男孩忽而開口。
“對。”戚如穗低聲開口,并未因憐兒年幼便模糊死亡的概念。
“生老病死,福禍無常,都是人要經歷的事,憐兒長大便能理解了。”
男孩眨了眨眸子,認真思索着這番話的含義。
“那娘親與爹爹會死嗎?”男孩聲音有些哽咽,他後知後覺開始害怕,“憐兒不想離開娘親爹爹……”
戚如穗與何鏡步子同時一頓,她看了眼何鏡無措的眸,輕輕開口,“在憐兒嫁人生子前,娘親與爹爹會一直陪着憐兒的。”
男孩将哽咽憋了回去,小小的掌心握緊娘爹的手,“可憐兒嫁人後也不想離開娘親爹爹。”
戚如穗溫聲開口,“那娘親與爹爹便一起和憐兒長命百歲好不好。”
男孩牽着娘爹的手,認真點了點頭。
這座山上有很多無名孤墳,只是大多皆破敗不堪,許久無人打掃祭奠,于是半山腰上那座尚算幹淨石碑便有幾分引人注目。
三人路過時,秋風瑟瑟卷起地上殘葉,也将那座舊碑上的落葉吹走,露出下面幾個的刻字。
只是瞥去一眼,何鏡便停下腳步。
憐兒不解的揚起小臉,疑惑娘親爹爹怎麽不走了,見兩人皆直愣愣看着路旁那座石碑,男孩于是也看過去,石刻的字因經年風霜,已有些模糊不清。
憐兒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默默念了碑上的名字。
‘羅輕風‘
誰也沒想到,羅輕風的碑會立在何母的不遠處。可這也能理解,她是何老将軍養孫,年幼時也在何府住過一段時間,徐霜華也曾照料過她。
羅輕風死時尚未娶夫,生前身後只有一人,死後肉身葬在邊疆,徐霜華便也為她立了一個碑。
戚如穗移開目光,看向早已僵在原地的何鏡。
男人沒有表情,那雙眸子卻始終不曾移開過,即便人早已不在,羅輕風這個名字帶給他的往事仍在一瞬湧了上來。
他緊緊盯着那座碑,只覺得周身血液似被凍住。
“何鏡。”
直到戚如穗喚他,何鏡才驀然回頭,眸中閃過驚慌之色。
戚如穗無言将他的舉動看在眼中,“若你想祭奠,我便帶着憐兒下去等你。”
她聲音平靜,亦無波無瀾,聽在何鏡耳中,卻滿是冷意。
說到底,羅輕風早就死了,她又何必揪着一個死人的事過不去。何況何鏡與她并無旖旎往事,只是羅輕風的一廂情願罷了。
何鏡見她牽起憐兒的手便要走,急得呼吸都急促幾分,他擡手扯住的衣角。
“妻主。”
何鏡聲音發顫,不知何時眼眶又泛起濕意,“你別留下我。”
戚如穗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何鏡的手上,并未多說什麽。
從山上回別院的途中,就連憐兒也能感受到,娘親與爹爹的情緒不對,可他又不知曉哪裏不對,只覺得馬車內叫人壓抑的喘不過氣。
別院門口,阿言與小夏早早便在等候,他二人的馬車昨日有些損壞,便晚到了一日。
“公子!”遠遠瞧着何鏡的身影,阿言快步走了過去,他想來也是見過了徐霜華,那雙眸子也哭的紅腫。
見阿言同昨日的自己如出一轍,何鏡安慰道,“這是喜事,莫哭了。”
阿言認真點頭,又擦幹眼淚念叨,“我只是太欣喜了,如今主君與公子都在,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小夏牽過小少爺的手,對戚如穗道:“小姐,方才有兩人女人過來尋您,說是什麽镖局來的侍衛,還有一個自稱镖局管事在大堂等着小姐。”
戚如穗瞧了何鏡一眼,擡步邁了進去。
那是她給何鏡挑的侍衛,兩個女人皆是一頂一的高手,熟知京城地勢,最重要的是忠心。
戚如穗将二人派到何鏡身旁,平日若是他出去,帶上侍衛也能妥帖安全些。
可是何鏡看起來似乎很驚詫,他不解看向戚如穗,“我平日與妻主出去,何須侍衛跟着?”
戚如穗解釋道,“待過幾日進京後,我許會忙上些時日,屆時你無論是去尋若竹還是去別的地方,帶上侍衛也能安全些。”
何鏡頓了半響,試探着開口,“妻主是允我單獨出去?”
“我從未打算拘着你。”
戚如穗說着一愣,忽而想到江南那些年,何鏡确實從未邁出過戚府,于是又道:“往後回江南,我也不會再拘着你,只是莫要去些危險的地方便好。”
何鏡看着戚如穗的背影,人走遠了還未緩過神,阿言在旁忍不住開口,“公子,主君在等你呢。”
見少主君擡步,那倆侍衛盡責跟着後面。何鏡未怎麽在意,倒是憐兒與小夏忍不住一直偷偷瞧,這倆侍衛皆身着黑衣,面上冷肅凝重,瞧一眼便凍死人。
下午時,徐霜華單獨來尋過戚如穗一次。
有些話,身為父親,他不便當着何鏡的面說。
中年男人的背脊被這兩年逃亡的生活壓的微微佝偻,可仍盡力挺直背脊開口。
“戚小姐,我雖不知這些年您與鏡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鏡兒他自小被我嬌縱壞了,總愛端着性子,不懂哄人,你莫怪他。”
“鏡兒幼時身子便偏寒,這些年也未給您添個女兒,昨日鏡兒同我說他在調養身子,只望小姐再給他一段時日。”
“若是鏡兒未誕下女兒,戚小姐日後對他倦了,看他礙眼。我不求小姐還待他如初,只求小姐看着多年妻夫情分上,便放他回來吧。”
徐霜華斷斷續續說完這些,若何府在時,他說的話或許還有些重量。
可他如今不過一個見不得光的尋常百姓,這些話對戚如穗來說,卻有些不自量力。
可作為一個父親,他還想想替小兒子讨些往日情分。
戚如穗的面色逐漸凝重起來,“主君,之前的我都可以答應,可是最後恕我無法答應。”
她從未打算再放何鏡走。
徐霜華沒想到她會當面拒絕,剛欲解釋便聽戚如穗又開口。
她神情凝重,字句認真,“我雖不能放他走,但我答應主君,只要我活一日,便會護着何鏡一日。”
徐霜華啞然半響,最後道:“有戚小姐這句話在,比什麽都強。”
晚膳時,何鏡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只吃了小半碗飯便未再動筷,戚如穗看在眼裏,卻并未出聲。
直到入夜,屋外夜幕低垂,繁星點點。
西廊別院建造之際,便引了溫泉入院,此刻何鏡坐在玉石契造的浴池內,池上水霧氤氲,男人鼻尖被熱氣蒸出細汗。
過高的溫度蒸的他有些頭暈,何鏡從浴池內起身,照例拿來帕子擦身。
浴室寬闊,還有袅袅不絕的流水聲,因此并未注意到開了一瞬又合攏的房門。
身子被細細擦幹後,何鏡并未急着穿衣,而是走到屏風後,看着那套挂起的衣衫,屏住呼吸半響才擡手扯下。
那或許都不叫衣衫,而是一層單薄的朱湛輕紗。
衣帶很細,穿上會緊緊勾勒出身形,腰身處挂着層疊金鏈,腰際以下的布條則被裁剪開,一旁還有大量的金銀鈴铛配飾,與一些不能細看的小物件。
這比秦樓楚館的伎子還浪/蕩大膽的衣裳,何鏡握在掌心都覺得燙手,更不敢想自己穿上的模樣。
何鏡将輕紗攥在手裏,欲試又不敢。
這衣裳是他讓阿言買的,小宣給他的藥會起反應,他吃了定會被瞧出來,為了不讓戚如穗生疑。何鏡想着若她那日放縱些,就應不會被瞧出端倪。
他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這麽一個笨法子。
何況書上也曾說,若想女子寵愛不衰,夫郎也要試些新花樣。
新花樣……自然指的是床/笫之間,世族出身的男子總愛端着架子,那事上古板又無趣,久了便會讓人生厭,所以煙花巷柳之地才會久盛不衰。
他想了想,還是強忍着羞意試了衣裳,幾層薄紗布條挂在身上,只覺得同沒穿一般。
何鏡絲毫沒注意到身後停下的腳步聲,他走到銅鏡前瞧了一眼,瞬間臉頰滾燙發熱,該遮的地方欲蓋彌彰,不該遮的地方卻有繁雜配飾。
他喉結一滾,又瞧了眼一旁未戴的配飾玉器,覺得應是戚如穗喜歡的,屆時他受些折騰,若是能成功懷上便好。
屏風後,戚如穗将何鏡試衣的舉動盡收眼底,雖只是剪影,可也能看出那不是什麽正經衣裳。
他看見男人直起身子,衣裳似有些緊,他縮了縮肩身,将衣帶解開又系了一遍,這才滿意褪下。
隔着屏風也能瞧出風姿綽約,豔豔勾人。
戚如穗不動聲色滾了滾喉間,同時邁出腳步。
“京郊夜涼,換這身穿吧。”
戚如穗聲音響起的瞬間,剛褪下衣裳的何鏡吓得一激靈,手中下意識向後藏去,卻忘了自己剛從浴池內出來。
女人手中一頓,掃過何鏡小腿後露出的輕紗布條,随後一寸寸看上去,眸色愈來愈暗。
同何鏡驚慌失措的眸子對視時,戚如穗若無其事将衣裳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妻主……”何鏡反應過來,他匆匆将衣裳扔下喚了一聲,可惜戚如穗已經出去了。
戚如穗未敢多留,在看見那衣裳質地顏色時,腦內便瞬間想象了何鏡穿上的畫面。
怪就怪她做的是絲綢生意,腦子裏想的香豔畫面十分貼切,她怕她多留一瞬,何鏡今夜便出不了浴室了。
兩炷香後,何鏡坐在床上,他不知妻主方才瞧沒瞧見那套衣裳,只是覺得妻主今日情緒不佳。
自晨起回來後,便未同自己說過幾句話,浴池內也是。
想起白日那三座墓碑,何鏡在浴池時腦中的旖旎羞意消失殆盡,只餘慌亂攀上心頭。
刻意不提,卻也不能當成從未發生過。
羅輕風仍是擋在他與妻主之間摸不着的屏障,也是心結。
今夜确實寒涼,連小夏特意換上的厚錦被摸起來都冰冷一片,何鏡坐在被上,穿着戚如穗送來的裏衣,一雙漆黑的眸直直看向門口。
戚如穗洗漱回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個場景,男人眸子在看見她時瞬間一亮,可是戚如穗只說了句。
“怎還未睡?”
何鏡唇瓣動了動,只說不困。
直到兩人躺下,他獨自縮在冰冷被下,猶豫半響才出聲。
“妻主今日,為何不理我?”
戚如穗一愣,她何時不理何鏡了。
何鏡轉過身,聲音隐隐發顫,“今日自山上回來,妻主便未同我說過幾句話。”
戚如穗一愣,語氣輕了許多,“我以為今日你想自己靜靜。”
在以往的記憶裏,何鏡遇上不開心的事時,也總愛将自己關在房門內。
何鏡無言半響,他從被裏爬起坐直身子,聲音已隐隐發顫,“妻主之前說過,我想知道什麽,皆可以問你是不是……”
這是幾個月前,她剛恢複記憶時對何鏡說的,想不到他還記得。
戚如穗點點頭,神情跟着凝重起來,“自是可以,你想問什麽?”
何鏡深吸了口氣,室內寂靜無聲,半響後終于開口。
“我想知道,妻主當年為何執意認定,憐兒他不是你的骨肉,而是、而是……”
他抱着孤注一擲的勇氣挑破那血淋淋的往事,可是最終還是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他垂下頭,緊張等待着戚如穗接下來的話。
在女人緘默的這幾瞬裏,何鏡指尖緊緊扣着掌心,力道之大連指節舊傷都開始泛疼。
戚如穗握住何鏡掌心輕輕撫平,将當年之事緩緩說出。
說她在牆後聽到二人私會,說不到一月何鏡便懷了身孕,又說了二人大婚前,羅輕風的那封毀何鏡清白的信。
何鏡聽到最後臉色蒼白如紙,他搖搖欲墜,急切否認道:“我沒有!”
“妻主,我沒有被他看過,更沒有同她做過那事!”何鏡急得去扯戚如穗胳膊,他也不知羅輕風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上胎記的,可他與羅輕風絕無半分逾越!
“我知曉你沒有。”戚如穗握住何鏡的手,“當年是我執拗認定你與她有私,不肯聽旁人解釋。”
“所以妻主為何不當年就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當年本就是我用計逼迫你嫁給我的,我想着就算你當年喜歡的是她,可你都嫁給我了,這顆心總該是屬于我的。”
“誰說是妻主逼迫我嫁的。”何鏡急切出聲,他盯着戚如穗的眸子,“當年嫁給妻主,我極為歡喜,我亦是喜歡妻主的。”
這麽些年,何鏡端着世族公子的架子,從不将喜歡言出于口,似乎說了便會掉塊肉一般,只嘴硬的同戚如穗置氣。
戚如穗聽何鏡強撐着說完當年私會的事,才知是自己誤會的如此徹底。
二人為年少已付出七年代價,戚如穗攬過何鏡的腰,任由他趴在自己肩身無聲流淚。
哭到最後,何鏡朦胧睡了過去,戚如穗小心将人放下,剛欲抽回手時便被男人攬的更緊。
甚至嘴裏不斷呢喃着妻主二字。
【作者有話說】
衣裳是會穿的,吃藥是會被發現的,記性也是會長的,至于長記性的方式,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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