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最後一場

最後一場

張協同換上運動服，他站在場邊，對着隊員們說：“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場了，一定不可以輸！”

“一定不會輸的！”

沈諾維應下，他和張協同都是高三生，兩人在翔遠搭檔最久，兩個都是從高一稚嫩青澀的新生一步一步成長為成熟穩重的高三學長。

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走上了籃球場。

建安實驗的隊員抓緊時間補充水分，因為犯規和落後，他們的情緒也有些低迷。王正一本就沉默，現在更是坐在一邊，安靜聽着教練講話，不發一言。

“我們剛才的盯防很成功，5分的差距很快就能追回來。下面的比賽，小天你就多尋求得分的機會，周住和望城守好內線，接下來穩紮穩打一球一球追回來，然後反超！今天就讓我們拿下建安的冠軍！”

教練的激情慷慨不知道傳遞了多少到了球員的腦袋裏，但是對王正一來說，每句話都從耳邊呼啦而過，他從水瓶中擡起視線，翔遠那邊一堆長人圍成一團，将受傷的孟黎包圍住，完全看不清楚裏面的狀況。

一絲愧疚漫上心底，但王正一又迅速将這份不恰當的情緒趕出去。

現在與其擔心對方受傷的球員，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像教練說的“穩紮穩打一球一球追回來，然後反超”，建安實驗被翔遠壓制得太久，今年翔遠新舊交替頻繁，正是将他們拉下神壇最好的機會。

但是，建安實驗打敗翔遠以後，能夠在全國大賽走多遠？

所有建安實驗的球員都不敢去細想。

他們每天社團訓練都練到吐，合訓時面對翔遠，他們用全部精力拿下勝利，就算是這樣，合訓結束後，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建安實驗球隊裏沒有MVP，全部球員都在用穩紮穩打的步法謀求計算每一分，在任何一場比賽中不祈求一點運氣，靠實力拿下勝利。

可是每年都敗在翔遠面前，止步建安，從未踏入全國。

翔遠如同建安實驗面前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提醒着他們就該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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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一樣嗎？

帶着這樣疑問，暫停結束，雙方球員繼續上場比賽。

在看到張協同上場的時候，王正一臉上有些驚訝，這一瞬的表情馬上被周嘉行捕捉到：“看到我們隊長上來害怕了？”

輸人不輸陣，就算內心因為張協同的上場而慌亂，但是嘴仗不能輸。

王正一馬上回怼回去：“翔遠現在的隊長不是你嗎？看來還是實力不夠，馬上要輸了趕緊找前隊長回來救場。”

“實力不夠？落後5分的是你們呀。”

王正一看了一眼比分牌，深吸一口氣：“會一分一分追回來的。”

“呵，追得回來再說吧，手下敗将。”

毛安在許遠傳球給李小天的空隙，迅速将球截下。他掃了一眼場上，跑動間将球傳給張協同，張協同速度極快，在建安實驗的人追上來的時候，已經投球得分。

“Nice！一分一分拉開差距！”張協同的進球讓翔遠的人精神大振。

“聽不懂英文呢，隊長。”沈諾維甚至有心思和張協同開玩笑，惹來張協同的一聲臭罵。

“看，你們要追的球多一個了。”周嘉行指了指比分牌，上面翻過了兩分。

王正一眼神一暗，李小天将球傳給他，他接球後側身避過周嘉行的攻擊，帶球進入籃底，右手将球高高托起。

進一球！拜托，進一球！

一個高大身影從王正一的右邊出現，全場最高的許揚已經在王正一的身旁，他一個伸手就要将王正一的球拍走。

而周住也同時出現在王正一的左邊，準備攔下。

可惜，周住慢了一步。許揚已經将球拍給了張協同，張協同迅速跑動起來，将球帶回對面。

王正一急忙轉身要追，張協同沒有給他機會。

如果說孟黎是港平的神射手，那建安的神射手名號一定沒人敢和張協同搶。

跑到三分球線上，張協同伸手将球投出。

三分球！

拉開十分了！

翔遠的人全部高呼：“隊長好樣的！”

王正一的心随着這一記三分球進入籃筐，徹底沉入海底。

他們明明擊敗過翔遠籃球隊，不是一次，而是三次。但是那三次都和這一次不一樣。他們帶着必勝的決心，翔遠同樣帶着守護榮譽的決心。

周嘉行沒有放過王正一眼裏的遲疑和猶豫。

王正一是值得警惕的對手，但是，他還不足以讓周嘉行放慢腳步。

就在王正一還為着十分的差距而恍惚，周嘉行已經帶着球直入禁區，頂開比他壯一圈的周住，強硬地将球灌進籃筐裏。

“周嘉行！周嘉行！周嘉行！”

一記灌籃點燃了全場的情緒，全場開始歡呼起來！

翔遠場下的球員也揮舞着毛巾喊着：“加油！投得好！”

孟黎被氣氛感染着，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來。被站在他身邊一直盯着他的趙至桐按回座位上。

張協同上場後，趙至桐本來應該陪着孟黎去醫院，但是被孟黎求饒賣乖撒嬌拜托，他保證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讓他看完這場球賽再走，一比完不管輸贏他都馬上打車去醫院拍片。

趙升平也同意讓孟黎留下來，看看張協同打球。趙至桐無奈只得答應下來，讓他一定要在座位老老實實坐好。

籃球館內的氣勢開始一邊倒，所有人的心底都浮現起一個念頭：翔遠會贏。

張協同的上場無疑是一記強心針，周嘉行肩上的壓力被分擔，他能夠更加随心地進攻投球，在球場上如同一道閃電，抓住每一處細微的破綻，強硬沖破建安實驗的防守。

沒有人能攔得下他。

王正一定了定心神，對隊員們說：“打出我們的水平來！”

即便翔遠會贏，但是建安實驗也不能讓翔遠贏得輕輕松松。翔遠很厲害，但是在場的所有人也要記住，建安實驗也不弱。

之後，建安實驗開始專注防守，用盡全力阻攔翔遠的進攻。可惜，難救頹勢，翔遠中學以75:62贏得2018年建安市高中籃球比賽冠軍，再一次取得了全國的門票。

王正一不自覺紅了眼眶，他看着周嘉行說：“明年……明年一定……”

周嘉行的臉上都是汗水，但是嘴角還是不自覺往上揚，他往前一步摟住了王正一：“抱歉，明年冠軍一定還會是翔遠。”

連一句客套都不願意說，這就是來自翔遠的自信！

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年，不管面對的對手是誰，建安市籃球隊的冠軍都一定會是翔遠。

頒獎儀式上，獲勝隊伍的隊長作為代表上臺領獎，周嘉行推着張協同上臺：“隊長，你一天還在隊就是我的隊長，你去領獎。”

“我都讓賢了，這時候上去多不合适。”張協同拒絕。

“什麽不合适，我看誰有意見。”周嘉行往後掃了一眼隊員，大家紛紛擺手搖頭表示沒意見，兩位隊長你們誰上場領獎我們都贊同。

兩人在領獎臺下推推搡搡，自以為動作很小，殊不知兩個長人就算動作幅度再小也十分顯眼。

趙升平看不下去，過來将張協同一拎往領獎臺一送：“推什麽推，你去就好了，明年他還有機會。”

張協同聽了這話，微微一怔，笑了：“是哦，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走上領獎臺，頒獎的領導将獎杯遞到手裏。張協同鞠躬雙手接過，隊友們都在他身後，趙升平教練在他旁邊，他們一起望向前面，有老師拿着相機給他們拍下照片。

咔嚓——

一道閃光而過，留下此刻的輝煌。

拍完照片，領導從一側下臺，大家也紛紛走下領獎臺準備換衣服，周嘉行已經帶着大家撺掇着趙升平必須請一頓慶祝慶祝，趙升平一邊無奈苦笑一邊罵着臭小子，擺明拿他們一群人沒辦法，已經做乖乖掏腰包的準備。

沈諾維最先發現落在後面的張協同。

“隊長，怎麽了？”他以為張協同打球累，所以走得慢了。轉身想拉人一把，卻發現張協同擡起手臂擋住眼睛：“汗水進眼睛了？”

“……”當然不是了，笨蛋。

張協同第一次覺得沈諾維的單純有些氣人：“我……沒事。”他想随口應付一下，卻發現一開口連聲音都在抖。

沈諾維這才反應過來什麽，他上前擁住張協同，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什麽話，在隊伍裏，他只負責陪着大家一起樂。充當安慰的角色往往是張協同才對，他只能無措地再一次喊道：“隊長……”

張協同緊緊壓抑住不讓自己的音量過大，對于籃球的不舍太過強烈，就是因為害怕出現這樣丢人的情況，所以一開始他才會選擇合訓後再也不去社團，不搞什麽退社講話，自然而然不出現在社團。

不然，他怎麽說得出口再見。

走在前面的隊員都發現了不對勁，紛紛走回來圍着張協同和許揚，連一瘸一拐要被趙至桐拉着去醫院的孟黎都過來了。

“隊長。”

“隊長。”

“隊長。”

……

一聲聲隊長交替響起，張協同放下了擋住眼睛的手臂，眼圈通紅，臉上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汗水，他看了一圈圍着他的隊員，有兩年來并肩比了一場又一場的同級，有他欣賞的後輩，大家一起笑過鬧過，不僅僅是打籃球，還有這兩年快樂肆意的青春。

張協同嘶啞着聲音說：“翔遠拿了這麽多年全國四強，今年要拿一回全國冠軍，無論我在哪裏，都會看着你們的。”

“好！隊長！”

響亮的聲音響徹籃球館，帶着少年的夢想，飛向了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