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終成眷屬
皇帝親派了一隊親兵,護送杜慈回了蜀世國。
這一來一去,恰好錯過了戚南柯回城,戚南柯帶着人證先行,匆匆趕回王城後,耐着性子受了皇帝的嘉獎,終于找着機會問了一聲杜慈的情況。
得知杜慈早就離開王城,回了蜀世國,戚南柯瞪着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那小子——撩完就跑路了?!
臨別前還在馬車裏跟自己委委屈屈地撒嬌,說什麽舍不得,不想走,燒得迷迷糊糊地還非要“夫君”親親他,摸摸他。想他一正遠将軍,何時有過那麽手足無措的時候?在軍營裏他雖也同将士們同吃同睡,在大雪天裏赤身裸-體一起洗雪澡,男人那粗糙的皮膚他哪兒沒看過?
他有的,別人也有,沒啥好看的。
可小王爺卻是不同,膚白柔嫩,像精雕玉琢的瓷娃娃,仿佛稍微一使勁瓷娃娃就碎了。他用盡了上戰場殺敵的本事,渾身肌肉繃得發疼,才将小王爺哄睡着了,讓豆丁護送人回去。天知道那之後将軍夜夜做春-夢,夢裏盡是那帶着狐貍笑卻又萬分可愛的小王爺。
他一心想早些剿匪回城,好不容易回來了,那人卻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
戚南柯一顆心不上不下,吊在半空,腦子裏一時半會兒塞滿了棉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帝看他那樣子,啧了一聲:這正遠将軍竟是動了真心,看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真是出息了!
不過轉頭想想,自己孫兒都有好幾個了,戚家後人再厲害又如何?正遠将軍喜歡上男人,他那幾個弟弟也暫時沒有動靜,姐妹倒是有孩子了,卻又是不能襲爵的。或許不用他出手打壓,過不了幾年,戚家自己就會因為子嗣單薄争奪爵位而內讧。
皇帝心情頓時好了不少,看戚南柯也順眼了。
他難得開口安慰:“放心吧,杜九那孩子說了,等着你三書六禮親自去娶他。朕的賜婚還算數。”
戚南柯回過神來,聽得這一句才放下心來,下跪行禮謝恩。
等太子一事開始進入正規程序審理後,戚南柯便向皇帝請求,想親自去接未婚妻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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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開始駁了他的要求,戚南柯便沒事就提這茬,話語裏竟是難得的委屈;皇帝聽得有趣,念他也一把年紀了,未婚又沒子嗣,到底心軟下來,考慮再三後,令他帶一隊精兵攜大盛的特産前去蜀世國慰問。
戚南柯一行人快馬行進半年後,進入蜀世國茫茫重山內,所見之人皆熱情好客,随手做的飯菜都香濃可口,同大盛諸地的飲食皆不相同。
這裏氣候多潮濕,因此當地人嗜麻嗜辣,以祛除身體濕氣;麻辣的調味令食材呈現出各種豐富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吃上瘾便停不下來。
進入蜀世國地界後,不同的方言便充斥在戚南柯耳邊——同蜀世國官話不同,這裏的方言幾乎都各成一脈,有些話根本聽不懂。
戚南柯想起小王爺曾說要帶他吃好吃的,心裏便裝滿了溫柔和期待。
不過也有精兵适應不良,沒幾日便開始拉肚子,拖慢了行程;待一行人終于到了蜀世國王城“冼都城”後,遠遠地就看到了提前得到消息,在城門迎接的杜慈幾人。
杜慈身量似乎又高了點,人也瘦了些,不過還是那副可愛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遙遙望來,就似他們從未分開過,好像一轉頭,他永遠都在那裏。
冼都城周遭都是蜀世國的官話,那讓戚南柯覺得由杜慈說起來格外好聽的語調,在這裏遍地都是。聽着喧嘩的人聲,站在杜慈自小長大的環境裏,戚南柯覺得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還未有動作,同主人心有靈犀的黃骠馬突然嘶鳴一聲,揚蹄甩尾,抖着耳朵就朝城門口的杜慈沖去。
冼都的侍衛大驚,被豆丁給攔了下來,戚将軍難得尴尬,想勒停大馬,大馬卻不管不顧,沖到杜慈面前,張口就叼住了杜慈的頭發。
“松嘴!”戚南柯忙道,卻見杜慈笑嘻嘻地伸手過來,戚南柯下意識伸手,便将人拉上了馬。
思念許久的人終于活生生地坐在了自己懷裏,戚南柯愣愣地看着小王爺,小王爺上下左右打量他,笑起來:“咋又黑了喃?”
戚南柯:“……”
小王爺笑眯眯地:“在我們這兒養一段時間,看看能白不?”
戚南柯終于回過神來了,壓低了聲音在小王爺耳邊道:“之前是誰在馬車裏說黑了也挺好,有味道?”
小王爺調侃不成反被調戲,一下紅了臉,閉嘴不吭聲了。
杜慈迎了戚南柯進城,在馬上大概說了一下蜀世國目前的情況。
他當日離開大盛,帶走了一部分太子和三皇子通信的證據,他帶傷回來,看樣子像從大盛狼狽逃離,冼都當時已經封城多日,三皇子的心腹盡數折在了大盛,沒人給他傳遞消息,他尚不知他和太子的圖謀已經敗露。
見杜慈突然帶傷回來,三皇子以為是他帶回了什麽消息,同時以為是太子反悔,要提前殺了杜慈,以免給他送信。
三皇子開城門迎回了杜慈,杜慈裝作暈倒,豆丁哭哭啼啼,說九王爺是撿回一條命來,若不是找着江湖門派雇傭了這幾名殺手保護,估計活不到回來了。
被當做“江湖門派殺手”的皇帝親兵額頭抽搐,低頭不吭聲。
三皇子見杜慈暈倒問不出話來,豆丁也是情緒崩潰,無法成言,只得先安排住進泰和貴妃處,找了太醫來治。三皇子心裏忐忑,想是和太子的事沒戲了,便幹脆翻臉,想要逼宮。
“你父王呢?”戚南柯皺眉。
“父王近年身體愈發不好,也更多疑了,三哥便是利用這個機會,迫害大哥使他下了獄。”杜慈道,“大哥下獄不久,支持大哥的臣子便要三皇子給個說法,在朝堂上吵了起來,父王一動怒,就此癱了,冼都因此封城。”
皇帝癱了,但又沒死,現在用藥吊着命,卻仍舊遲遲不立太子。
宰相痛心疾首:不立太子,必然內亂!
三皇子便趁此機會想讓皇帝立他,但皇帝雖不能說話了,卻似乎明白過來自己着了道,始終不肯應。
如今,三皇子見和太子的事也要不行了,便想逼宮了。
“我裝暈了好些日子,三哥一心想着皇位,顧不上我。”杜慈道,“我将母後和豆丁的娘親悄悄送出了宮,又買通了內官去看了父王。父王見着我就哭了。”
杜慈垂下眼眸,遮掩住了眼中情緒:“他說不出話,一個勁流眼淚。他可是天子,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
戚南柯不知如何安慰,便拍了拍杜慈肩膀。
杜慈:“……”居然還是這一招?戚子奉是真的傻!
“我将信件拿出來給父王看了,父王便親自下旨立了太子。”杜慈道,“立了大哥。”
老大雖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未必不會是個好帝王。
戚南柯一時愣住:“為何不是……”為何不是你?
杜慈笑嘻嘻地:“我是嫁出去兒子潑出去的水!”
戚南柯:“……”
戚南柯一下紅了臉,發灰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懷裏的人:“你……跟你父王說了?”
“說啦,我只是想保命,想救母親,其他的我不求。”杜慈道,“我還要等人來娶我啊。”
助大哥上位,以後自己和母親就都安全了,可若是三哥上位,那可沒自己的好日子過。
戚南柯心裏感慨:年紀輕輕不被權利物欲迷惑的人不多,而能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當舍就舍的人更少。
他的杜九王爺,果然是個寶貝。
後話自不用多說,皇帝立了太子,三皇子傻眼了,想要起兵逼宮卻被豆丁私下早就聯系好的宰相、兵部尚書等人攔下。三皇子雖早聯系好了禁軍,卻因為太子诏書一出,名不正言不順,先就失了士氣,三皇子想搶诏書焚毀,被杜慈身邊原公皇帝派下的親兵當場抓獲,由宰相出面,直接下了獄。
杜慈當場拿出三皇子通敵的信件,雖說主要算計得是大盛太子,事成有割地,對蜀世國來說其實是好事,但由于信中用詞對蜀世國皇帝大為不敬,且密謀令大盛太子派兵相助攻城,意圖謀反,便是不忠不孝的證據确鑿,抵賴不得。
大皇子被放出,接了旨意,沒過多久皇帝便崩了,大皇子順利上位,本已命懸一線卻突然榮登至尊,這跌宕起伏也算刺激。
因大皇子的母親尋皇後早逝,便封杜慈的母親泰和貴妃為太後,再封杜慈為“寶興王”。
自此,一切塵埃落定,等待三皇子一黨的不是死刑、囚禁便是終身流放,再無翻身之力。
雖只寥寥幾句,但戚南柯還是聽出了言外之意的危險。
譬如豆丁偷偷聯系宰相和兵部尚書,在被封城後幾乎是三皇子一言堂的冼都裏拼出個生機來,還有偷偷護送泰和貴妃出宮避險等等。
沒有一件事是容易的,卻被杜慈三言兩語帶過了。
一想到杜慈還帶着傷,一個人在這危城裏來回奔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戚南柯就恨不能把人壓過來打屁股!
“為何不等我!”戚南柯道,“我可以陪你一起來,這些事裏但凡有一件出了差錯,前面便是萬丈深淵!”
“有你也一樣,”杜慈笑了,“要是出了事,你倒可以帶着我逃,但我母後咋個辦?豆丁咋個辦?豆丁的母親咋個辦?還有……”
杜慈道:“我母後娘家,我的表兄弟們……他們又咋個辦?這裏有我哩家啊。”
戚南柯張了張嘴,一時也沒能想出萬全之法。
“我早有心理準備了,”杜慈道,“我這麽聰明,咋個可能失敗嘛。”
戚南柯:“……”
因繼位大殿還在籌備,王城裏還挺亂,新皇便讓寶威侯招待戚南柯等人,晚上再行宮宴。
戚南柯進了侯府,沒了外人的眼光,杜慈便睨着他:“我的三書六禮八擡大轎喃?”
戚南柯道:“陛下已賜婚,聖旨已下,回去的時候我找八擡大轎接你回去。”
杜慈登時惱了:“我要三書六禮!”
“有有,”戚南柯哭笑不得,“都備好了,就等你點頭呢。”
杜慈一聽戚南柯這麽幹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覺得自己的譜還沒擺夠呢,總覺得中間少了點什麽,一時倒有些忐忑起來。
戚南柯耳朵紅了,同他站在廊下,問:“你傷好了嗎?”
“好啦。”
“若是不想留疤,我有祛疤的藥……”
“男子漢大丈夫,有疤咋個了?”
戚南柯撓了撓脖子,說:“這次的事,我還沒跟你道謝。”
杜慈轉頭看他,正是好時光,侯府院子裏的花開得大好,小王爺站在樹下,卻是比花更嬌。
戚南柯一時結巴起來,半晌才完整地說出一句:“今後我定不會負你,你,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我……”
戚南柯差點破了音,咳嗽一聲,鼻尖都出了汗,說:“杜寶瑜,戚子奉心悅你……愛慕你。”
杜慈心裏飄忽不定的東西突然就踩到了實處,他一下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總覺得少了什麽,就是少了這個。一顆戚南柯自己捧出來的真心。
杜慈一下笑了,不是狐貍笑,也不是僞裝得天真可愛,溫柔無害;是最燦爛的,比這花海還美的,比冬日暖陽還耀眼的笑。
是讓戚南柯一輩子不會忘了的笑臉。
“杜寶瑜也愛慕你。”杜慈拉過戚南柯的手,主動吻了上去。
月門後,豆丁攔着下人和想看熱鬧的戚南柯帶來的精兵,游廊前,兩個有情人吻在一處,難舍難分。午後的風拂過,卷起玉雕似的花瓣打着旋兒落進池塘裏,帶出層層漣漪。
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喜可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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