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攝政王

攝政王

直到阿香走後，溫暖暖仍抑制不住歡喜的心情，撫上胸口哭着笑了。

她微仰着頭，遠處藍天白雲間，一雙不知名的小雀兒相伴着飛過，停在府外的一株梧桐樹頂。

她緊緊攥着袖口，隔着布料，捏着堅硬的圓形玉佩。

這輩子，她一定能像阿娘說的，得到幸福，嫁給沈家哥哥。上輩子的所有苦難都只是一場噩夢。

回到了屋裏，施鞅已穿好衣衫，坐靠在床頭。若不是臉色還煞白，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

溫暖暖心情頗好，一掃之前的頹廢哀愁，大大的杏眼水光潋滟，靈動逼人嬌豔妩媚。

施鞅看了溫暖暖一眼，目光幽沉，指着地上淩亂的血跡，淡漠地吩咐道：“把這血跡擦一下。”

“哦。”溫暖暖點頭走過來，用幹淨的布巾浸了些水，将沾在床沿，桌角的上血跡一點點擦掉。

也許是經歷過了剛才的刺，激麻木了；也許是得了沈家哥哥的消息，心情大好。

對血，倒沒那麽害怕了。

“擦幹淨了。”溫暖暖直起身，站在床前。

施鞅幽沉的目光，落在那雙已沾上了他血跡的白嫩手指上。

“沾着這血，很好看。”施鞅眸底快速劃過一絲嗜血的暗紅。

“什……什麽？”溫暖暖呆呆問道。

施努淺淺一笑，柔聲問道：“小兔子，你叫何名字？”只是那笑卻沒有到達眼底。

溫暖暖覺得，恩人是在報複她剛才在阿香面前說他是小狗的事。

恩人很記仇，溫暖暖在心裏默默記住了。

“我……我叫暖暖……”

施鞅嘴角微勾：“暖暖宮雲綴，飛飛苑雪來①。好名字。”

溫暖暖一呆，怯怯一笑：“是阿娘給我取的。”

阿娘說，她是她的暖心寶，希望她暖暖一生，所遇之人皆是暖情暖心。

想着阿娘，溫暖暖眼圈一紅。

施鞅順着溫暖暖的話，和顏道：“暖暖姑娘，有個好阿娘呢。”冰眸緊凝在溫暖暖臉上，像是兇猛的野獸，在誘捕他看中的獵物。

想到曾經幼時，阿娘對她的關愛；想到上輩子那些暗無天日的禁锢日子；想到上輩子公子給予她的那一絲溫暖；想到這一世，她終于尋得了曙光……

溫暖暖鼻子一酸，一滴淚滾落下來。

施鞅笑得更溫和：“暖暖姑娘，怎會一人在這荒院？”像是真的在關心着她。

很快，溫暖暖就将自己的底細，給透了個幹幹淨淨。只除了她重生這個事太過驚世駭俗，她沒敢說。

“姑娘在此活得這般辛苦，不如随我去京都。”

京都兩個字，讓溫暖暖心中一緊，不自覺地露出驚怕。她又不知要如何拒絕，總不能說，她上輩子在京都過得太凄慘，以致，她一想到京都，全身都發冷。

不知所措地低下頭，手指不安地絞着衣角。

施鞅目光落在溫暖暖因為過于用力，泛着冷白的手指上。笑了，很是溫柔善解人意。

“不着急，我還要在此休養幾日，姑娘可慢慢考慮。這幾日，就有勞姑娘了。”

溫暖暖暗松了一口氣，想着明日可能沈家哥哥就來接她了，她可能就要離開了。

一想到這，心裏更是愧疚，慌忙擺手：“公子不用客氣。公子救了我，照顧公子是應當的。”

想到先前的驚險，心髒不由砰砰直跳。猛然想到，公子似乎還誤給她吃了毒藥，忙道：“公子，解藥……”

轉頭發現施鞅已睡着了，溫暖暖呆了一下，閉上嘴。

想着，待他醒來再說解藥的事吧。

“咕嚕咕嚕。”

溫暖暖摸了摸肚子，從早上起來就一直未曾進過食。

好在，這屋裏有備一些小米。

溫暖暖簡單将屋子收拾一下，便去米缸裏，抓了一把小米，就着爐子，架鍋煮粥。想着，去了屋後，采些清熱解毒的藥草，放進小米粥裏，一起熬制。

剛走出院子，就碰上了正往這邊來的溫情情。她站在林子邊緣處，對溫暖暖揮了揮手：“溫暖暖，這邊。”

溫暖暖轉了方向，走到溫情情面前。

溫情情板着臉責備道：“溫暖暖，你怎麽又來這了？真是晦氣！”

她在溫暖暖住的屋子那，尋了許久不見人，想着她應是在這裏，果然。

在溫府，這處院子是不詳之地，踏進就會黴運沾身。

若不是娘要她來送衣服，這鬼地方，她才不會來。也不知道，以後是不是會倒黴。呸呸呸，不行，她明天得去廟裏拜拜，去去黴。

想着，溫情情不由又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林子裏，只恨不得離這荒院遠遠的。

溫情情這番說詞，溫暖暖早聽過八百遍了。她早習慣了，便敷衍地點了下頭：“嗯。”

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溫情情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你忘了嗎？今兒府裏要來客人了。喏，這是我娘，讓我拿給你的。是給你制的新衣裳。”

從身側拿出一個包袱，包袱內可見到，淡粉色的錦繡布料。

溫情情不滿地撅着嘴，一臉肉痛：“這可是用我的一件舊衣改制的，那衣服可漂亮了，我才穿過一次，特別喜歡。現在，就送你了。”

說罷，将包袱擲到溫暖暖懷裏。

“還是不用了，我……”

溫暖暖将那包袱推回去，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情情又給推回來了。

“暖暖姐不用擔心，雖然你長得……呃，不好看。但是有了我送你的這件衣服。保證讓你麻雀變鳳凰。肯定能被選上，入宮做娘娘。”

像是已篤定，溫暖暖必會入宮。

溫情情的話，讓溫暖暖不由又記起了上輩子，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心裏很是不悅。

但她一向軟綿怯弱，逆來順受，從未與人紅過臉。即使再不高興，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你不要亂說。”

溫情情一臉的幸災樂禍：“我可不是亂說。聽我娘說，本家已看過了畫像，極是滿意暖暖姐呢。這次說是來選人，其實是來接人的，就是來接暖暖姐你啊。”

溫暖暖心一呆：“畫像？什麽畫像？！”

本家怎麽會有她的畫像？是什麽時候的事？兩輩子的記憶裏，她都沒有畫過畫像。

溫情情不在意地擺手：“哎呀，這不重要。總之，你已是本家選定的人了，你逃不掉的。”

難怪，難怪上輩子說是來選人，卻只帶了她一人走。而且一到京都，就将她關進暗無天日的密室。

就像是……家中圈養的豬，等到過年就宰殺。

只是，究竟是為什麽？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若是要殺她，應該是輕而易舉才是。為什麽那麽大張旗鼓，将她接去京都，然後又關着她，養着她。最後才一杯毒酒毒死她。

“不過，我聽我娘說，要你把你與沈家的婚約讓給我。這話你別聽。一個沈家庶子而已，我可不稀罕。我已經有心上人了，而且，我這輩子誰都不嫁，我只嫁他。”

說到這裏，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羞澀，手指快速地卷着胸前的頭發。

溫暖暖一愣，有些意外。溫情情上輩子不是代替她，嫁給了沈家哥哥麽？

溫情情很是不滿，按她的思路，溫暖暖應該很好奇地問她，那男人是誰。然後她再告訴她。

就算她溫暖暖最後做了宮中娘娘，她也會比她尊貴。

不過，算了，溫暖暖那悶包子性格，她就大度些，不與她計較了。

想到，那個偉岸俊美的男子，溫情情一臉的驕傲自得：“攝政王你聽說過吧？我要嫁的人就是他呢。”

溫暖暖還沉浸在先前的思緒裏，敷衍道：“哦。”

溫情情幾乎要炸了：“我說的是攝政王。”

這是她最為自豪的事，本以為溫暖暖會像其他人那般，一臉豔羨，追着她問。

溫暖暖一臉茫然，不明白溫情情怎麽突然，變了臉。

溫情情氣得心梗：“那可是攝政王，你不好奇？”因為太過激動，聲音變得尖銳高昂。

溫暖暖老實搖頭：“不好奇。”

溫情情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上不來也下不去。像是一只鬥雞，狠狠道：“你不好奇，我偏要說給你聽。”

“攝政王俊美無俦，是那天上的明月。比你的那什麽沈謹瑜好一千倍一萬倍。攝政王文武雙全，他十四歲就去了北境，還曾一人單槍匹馬面對北國十萬大軍，直殺入北國皇庭。北國皇庭差點被殺得滅絕，聽說，他的那匹白馬，都被血洗成了血馬。有兵士用了各種方法，都洗刷不掉，自那以後，那白馬就成了紅馬。”

溫暖暖呆了一下，好心提醒道：“這應是杜撰，一個人怎麽可能對陣十萬大軍。而且……”白馬怎麽會變成紅馬？品種不同。

溫情情猛地轉過頭，那眼神惡狠狠的，像是要把溫暖暖給活剝了。

溫暖暖吓得脖子一縮，忙閉上嘴。

溫情情盯着溫暖暖一字一句狠狠道：“而且，攝政王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沒有娶王妃。聽說他的王府，連一個姬妾都沒有呢。”

溫暖暖這次學乖了不說話。

溫情情又不滿意了，怒喝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溫暖暖老實道：“我怕我說了，你會生氣。”

溫情情差點沒被噎死，怒瞪了溫暖暖一會。她最是讨厭溫暖暖，要麽悶不哼聲。要麽一開口就能氣死人。她很想轉身就走，但終究敵不過心裏的虛榮。

雖然溫暖暖現在落魄，但她父母出事前，溫暖暖雖是女兒身，卻是她父母的掌中寶，受盡寵愛，又有一副好相貌，還有一門讓人羨慕的婚事。

而她呢，同一年出身，同樣是溫家女兒，她的父親沒本事，只是勉強能一家溫飽。母親嫌棄她不是兒子，後來有了弟弟，她就更是多餘的。

她的整個少年童年，都在溫暖暖陰影裏。

贏過溫暖暖，是她最大的執念。

狠狠一跺腳：“你說。”

她的攝政王不但位高權重，還能潔身自好，這可是天下男子都比不得的。她才不信，溫暖暖不羨慕。她定是妒忌她，一定是。

溫情情高昂着頭，像是一只驕傲的孔雀，只等溫暖暖來俯首膜拜。

溫暖暖道：“我聽說，攝政王已二十多歲。這個年紀的貴族男子，就算還沒娶妻，也多是後院侍妾外室成群……”話還沒說完，突聽得院子裏傳來“啪”地一聲，像是有陶罐碗碟之類的摔在地上，破了。

看過去，院子裏，一個黑衣男子站站廊檐下，正看着這邊。

溫暖暖眉心猛地一跳，公子怎麽出來了？

溫情情倏地瞪向溫暖暖，幸災樂禍：“好哇，溫暖暖，你竟敢在屋子裏藏野男人！我定要去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