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黑霧站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過這樣的念頭？

搭乘地鐵的時候, 如果不下車, 那麽地鐵會開到哪裏？

林淵看了一眼自己抄在紙條上的地鐵站名：黑霧站。

他們現在搭乘的是黝金市地鐵3號線, 這是一條神奇的線路，呈蚊香狀從黝金市中心開始向外旋轉輻射, 幾乎和黝金市所有地鐵線路都有交集，這條黝金市的萬金油地鐵線路一共有57站，所有停靠站裏, 獨獨沒有“黑霧站”這一站。

不過在王警官提供的路線圖裏明确标明了他們可以搭乘地鐵3號線，黑霧站下車之後就是。

如果當時打電話的人是深白這個将黝金市地鐵站點全部背過的人，肯定立刻就覺出問題來了, 然而當時打電話的人是林淵——這位平時基本上除了去補習班以外哪裏也不去，加上又是外地人, 對于地鐵站點一點也不熟。

最後還是深白拍板的。

“對方巴不得我們過去, 給的地址和路線圖肯定不會是假的, 總之我們就按照他們說的坐3號線過去，不到黑霧站不下車。”

林淵和宗恒默認了深白的決定, 于是, 他們就當真從頭坐到尾了。

一路上乘客上了又下，有時人很多, 有時人稍少, 坐到第五十五站的時候, 地鐵上的人已經非常少了。

林淵他們所在的車廂，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此時還剩下兩人。

都是女性, 兩個人分別坐在他們對面座位的兩端，左邊是一名穿着LO裙的少女，頭上還戴着可愛的貓耳耳機，閉着眼睛，少女正在全神貫注聽着耳機內的音樂；右邊坐着的則是一名穿着職業套裝的女性，一頭紅發，鼻梁上還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從林淵注意到她到現在，對方一直在敲電腦，一副埋頭工作的樣子。

外面的黑色大鳥依然在窗口緊追不舍，它的主人一定是這兩名女性中的一個。

林淵默默的留意着對面的動靜，然後，第五十六站到了，那名穿着LO裙的少女走了下去，她下車的時候，那只黑色的大鳥就在她頭頂盤旋，少女擡頭望望天空，然後低下頭，摘下耳機繼續趕路了。

那只大鳥卻停留下來，與此同時，對面那名OL終于擡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敲電腦了。

看來，這節車廂裏另一名異化能力者，就是這名女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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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高速前進，終于，最後一站，第五十七站到了，車廂內響起地鐵播報員甜美的提示：

“各位乘客大家好，3號線終點站-妻山站到了，請全體乘客下車，下車的時候請不要忘記攜帶随身物品，謝謝，期待下次為您服務！”

随着地鐵上最後幾名普通乘客下車，車門再次關閉的時候，車廂內剩下的便都是自帶黑霧的異化能力者了。

地鐵內燈火通明，車道內一片漆黑，地鐵向少有人到過的、終點站的下一站駛去。

車廂內沒有人說話，安安靜靜，林淵只能聽到對面女乘客敲擊鍵盤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她将薄式電腦收起來，他們附近就再沒有一點聲音。

長長的地鐵在黑暗中的隧道內高速開動着，甚至，還提速了！

經過某個地方的時候，林淵感到腳下的地板一顫，緊接着他感到車廂微微有了向上提升的感覺。

然後，林淵忽然看到對面玻璃窗後面忽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光，距離太遠他有點看不清，不過依稀感覺那是……

一棟房子？！

地鐵終于停了。

仍然是之前那個甜美的女聲，地鐵播報員再次播報道：“黑霧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下車。”

言簡意赅，話聲落下之後，所有的車門齊刷刷開啓。

車廂內通火通明，車廂外——

卻依然是隧道，只是，在隧道的盡頭有一棟小房子，上面寫着“黑霧站”一行字，看得更仔細點的話就會發現，在“黑霧站”一行字旁邊，還有“站務室”幾個字。

林淵踏出了車門，深白和宗恒緊随他後。踏出地鐵的時候，林淵向兩側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只能用詭異形容的一幕：

濃郁的黑霧從敞開的地鐵口湧了出來，然後，黑霧中或者邁出一條腿、或者伸出一只胳膊，有人伴着黑霧從地鐵裏踏出來。

果然，剩下的人全都是異化能力者了——林淵想。

大概其他人看自己這邊也是一樣的情景吧——林淵又想。

任然沒有彼此交談的欲望，所有人在出來之後都不約而同的向這裏唯一發出亮光的地方、那個名叫“黑霧站站務站”的地方走去。

林淵他們也不例外。

沒有人刻意加快腳步，大家都在維持着原本的步速走着，大部分人都是一個人來的，不過他們卻并非獨自行走，好些人身邊都有一些由黑霧彙集而成的異化獸：比如他們身後OL女子頭頂飛着的黑色巨鳥，比如前方一名男子身邊的……猴子？！

他們繼續往前走，走到車頭位置的時候，林淵意外的發現這裏的黑霧似乎特別濃郁。

這裏可是駕駛室……林淵皺眉向車門後望去——

黑夜一般濃郁的黑霧中，他依稀看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他看到對方抓起桌上的播報機，然後，他再次聽到了那道甜美的女聲：

“所有乘客已下車，車門将關閉，感謝大家一路同行，我們下次再會！”

話音落下，地鐵上的所有車門便再次齊刷刷關閉了。

該說是“原來如此”呢？還是“果然如此”呢？3號線地鐵駕駛員本身就是異化能力者這件事……

心裏這麽想着，腳步卻沒停，林淵站在了此處唯一有亮光的小房子門前了。距離到了如此近的時候，他才看到“站務室”是被劃掉的，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在下方手寫的“酒吧”一行字。

林淵：“……”

他之前看到的燈光就是從這間“酒吧”的門裏透出來的。

門口極窄，只容一個大男人通過的樣子，向內看，他只能看到裏面的……樓梯？

比他們先過來的人正在順着樓梯往下走。

沒錯，那些樓梯是往下的。

挑了挑眉，像其他人一樣，林淵向門內走去。

不過沒走幾步他就感覺有人黏上來了——是深白，對方一過來他就知道了。

“怎麽了？”他低聲問。

“給你蹭蹭，把我身上的黑霧沾在你身上點。”比他的聲音還低，是深白的聲音，緊接着，林淵就感覺自己真的被“蹭”了幾下。

“別離我太遠，你身上沒有什麽黑霧，不是嗎？”這句話，深白說的更輕了。

幾乎是貼着林淵的耳朵說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淵的身子微微一顫，沒有吭聲，他接受了深白的好意。

周圍所有人都有黑霧的情況下，一個沒有黑霧的人……怎麽看怎麽奇怪吧？

雖然在正常人的世界，沒有黑霧才是正常的事情。

沒有辦法抑制一個個古怪的念頭從自己的腦中跳出來，保持和深白異常近的走路方式，林淵踏上了樓梯的臺階。

從進門的時候就聽到隐約的音樂，如今進入樓梯，音樂聲便越加飽滿。對音樂流派不算了解，不過，這種慢悠悠又帶着微妙搖擺的慵懶曲調……應該是爵士樂？

林淵忽然有了一種自己真的正在進入一間酒吧的錯覺。

然後，随着他踏下最後一級臺階，下面的景象完全展示在他面前的時候，林淵愣了愣：這裏，居然真的是一間酒吧？！

老式唱片機緩緩旋轉着，溫柔的女聲從喇叭中悠悠傳出來，房間裏的燈光是橙色的，昏暗的橙，吧臺處還點着蠟燭，一排蠟燭，客人取走酒的時候還可以順便取走一個燭臺，将燭臺放在自己想入座的桌子上，那邊便也亮了起來。

不過，整體還是很昏暗，除非離得非常近，否則酒客們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清晰長相。

“我們也去取一杯酒。”深白的聲音又從他身後傳來。

點點頭，林淵向吧臺處走去。

即使是小鎮出身，可是山海鎮上也是有酒吧的，雖然對酒沒有特別偏愛，他也是去過幾次酒吧的，所以，對于在酒吧喝酒的方式，林淵并不陌生。

“要一杯黑啤。”林淵直接對吧臺後面的酒保道。

明晃晃的蠟燭将吧臺照的明亮，然而吧臺後面的酒保卻整個人被淹沒在黑影中了。

“好的。”一道溫柔的男聲回應了他——是那名酒保。

“我要一杯粉紅天窗。”深白随即道。

“請問要不要加蜂蜜？”仍然是酒保溫柔的聲音。

“要！要加15ml的蜂蜜！”深白響亮道。

呃……一杯酒統共才40ml哦！

“……好的。”酒保雖然有點無語，不過還是答應了他。

然後就是一直默默跟在他們身後的宗恒了：“黑啤。”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赅。

将酒錢放在吧臺上，取走自己酒的時候，深白也像其他人一樣拿了一個燭臺，他們選擇左側角落裏的圓桌坐下。

那名OL沒多久過來，坐在了他們隔壁的圓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大鳥體型太大、頗具威懾力的緣故，她那桌之後一直沒有人入座。

直到最後一個人也找到地方坐了下來。吧臺附近忽然出現了一道強光束，聚光燈打在了那裏，照亮了原本坐在那裏的客人。

啊……不是客人，是林淵之前見過的、那名有着蝴蝶異化獸的娃娃臉女子、亦是宗恒的老客——阿三小姐。

此時，她身上還穿着警服來着。

從高腳椅上跳下來，阿三臉上露出可愛的微笑。

“感謝大家來到這裏參加本次的集會，我是本次集會的組織者之一，接下來會為大家介紹一下大家感興趣的事情。”

“相信大家都是為了更加了解自己的異化能力而來，唔……忽然想起來，很多人應該還不知道什麽是異化能力吧？”

她皺了皺眉頭，伸出一只手指：“所謂異化能力，簡單說其實就是這個了——”

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與此同時，阿三伸出的那只手指尖忽然凝出一股細細的黑線。

與她手指接觸的那一端極細極凝實，而越到上方越松散，直到最上面變成黑霧。

然後，一只黑色的蝴蝶撲棱着翅膀自那黑霧中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