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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顧家夫妻搬到南市後，顧念雖然沒回去過，手機裏卻有馮臻發來的地址。

她不想再耽擱下去，打了輛車，直奔位于城北的顧家菜館。

大約四十分鐘，出租車停在一座老舊的二層小樓前，斑駁的牆面上長滿了油綠的爬山虎，暖黃燈光透過玻璃窗映照在外面，隐隐夾雜着湯面的鮮香。

顧念看着站在門外的養父母，以及剛滿三歲的顧言，不由頓住腳步。

她在修真界呆了整整三百年，即使修仙之人神魂強大，能夠清楚記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可那種親人之間的感情，卻仿佛被掩埋在無盡塵埃之下，對于她來說委實陌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态度面對他們。

還不等顧念反應過來，就被一團軟軟的東西貼上了。

她低頭一看，發現顧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兩只胳膊牢牢抱住她的腿，仰着頭，又圓又亮的雙眼蒙上一層霧氣。

“姐姐不要言言了嗎？言言聽話，姐姐留在家裏好不好？”

顧念沒想到顧言還記得自己，她剛上大學那會，顧言連說話都不太順暢，整天踉踉跄跄跟在顧念身後，活像個小跟屁蟲。

看到小豆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顧念難免有些心軟，她彎下腰，細瘦伶仃的胳膊一把将顧言抱在懷裏，輕撫着他的背脊。

将顧念消瘦的身形收入眼底，馮臻怕養女累壞了，忙迎上前道：“念念，把他放下吧，快進來歇歇。”

顧言腦袋埋在顧念懷裏，閉着眼哼哼：“我就想和姐姐在一起。”

顧念抿唇笑了笑，跟在顧岳輝身後走進菜館。

這座二層小樓是夫妻倆租下的，一樓用來開店，二樓則是庫房和幾間卧室，雖然不大，卻把主卧留給了顧念。

上了樓，顧岳輝把兒子放在沙發上，看着養女蒼白如紙的臉色，忍不住問：“念念，你怎麽會誤服激素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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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搖搖頭，她只知道有人設下陷阱算計自己，心裏也有幾個懷疑的對象，不過那個人目前暴露的信息還不夠多，因此她暫時還不能确定。

“既然身體不舒服，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也是好的，免得累壞了身子。”

說這話時，馮臻嗓音略顯沙啞，搬到南市以後，她曾無數次想要去見顧念一面，但又怕自己影響了養女和親生父母的感情，只能強忍着對孩子的思念。

可她的忍耐換來了什麽？

念念被潑髒水，被肆意辱罵，喉嚨還因為誤服激素藥受傷，不知多久才能恢複。

顏家是南市當地的豪門，楊舒南更是聲樂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又怎會護不住念念？不過是沒把她的女兒放在心上罷了。

馮臻越想越滞悶，她給顧念倒了杯溫水，慢聲道：“媽媽沒什麽文化，也不懂樂理知識，但媽媽想告訴你，這裏永遠是你的家，我和你爸爸永遠相信你。”

前世被全網攻讦時，顧念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無光的，她像是墜入了地獄，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

但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自己一直渴望着的不是所謂的庇護，而是一句“我相信你”，畢竟她從未假唱過，為什麽要道歉？

【爸，媽，以後我就住在家裏，你們可別嫌我煩。】

“不嫌你煩，我們巴不得你留下呢。”顧岳輝夫妻笑得合不攏嘴，顧言聽見姐姐要留下，也咯咯笑了起來。

簡單洗漱過後，顧念坐在卧室的床上，她打開手機，發現顏筠發布的道歉視頻已經被頂到了熱搜第一，數以萬計的粉絲在評論區不斷@她，有的好聲好氣規勸她道歉；有的擺事實講道理，恨不得拿着顯微鏡看節目，尋找她假唱的證據；還有的直接破口大罵，那些污言穢語簡直不堪入目。

【顧念，你要還有點良心就站出來，別讓筠筠替你擋槍】

【筠筠真是倒了血黴，才攤上這麽個養妹，顧念難道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像她這種不要臉的人根本不會羞愧，她只會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別人身後，等風波過去，再利用家人重新回到娛樂圈】

【想到筠筠往後還要被顧念扒着吸血，我就覺得心疼，要是這對姐妹能劃清界限就好了，不然未免太不公平】

在粉絲乃至公衆眼裏，顏筠是當之無愧的樂壇之光，她不僅擁有出衆的歌唱天賦，為了唱出完美的作品，她每天練習至深夜，為了保護嗓音，她幾乎從來不碰刺激性的食物。

這樣既有天分又努力的歌手，不管站在哪裏都是備受關注的焦點，再加上顏筠是顏氏集團的大小姐，優渥的家世更為其增添了一道光環。

顏筠的歌曲斬獲了新人獎，她一路順風順水，幾乎沒遇到挫折，偏偏被不成器的妹妹拖累，這種“美強慘”的人設，能夠輕易得到旁人的同情與關注。

看到這名網友的評論，顧念眯了眯眼，打字回複：

【好，這就和顏筠劃清界限，我是我，她是她】

雖然顧念只是個樂壇新人，但她參加的《仙樂之約》是當下最火的一檔聲樂節目，收視率高居榜首，她的微博自然也進行了實名認證，後面跟着一行小字——《仙樂之約》參賽選手。

【我靠！是我眼睛出問題了嗎，顧念居然回複了？？？】

【她不僅回複了，還大言不慚的要跟筠筠劃清界限，真是被慣壞的小公主，以為顏家還能給她收拾爛攤子呢！】

【你能不能別再拖累筠筠了？她是你的養姐不假，可将她撫養長大的是顏總和楊教授，而不是你，她不欠你的，在你做錯事時，還在盡心盡力為你奔走道歉，希望你好自為之@顧念】

顏筠沒料到顧念會登錄微博回複，她擰了擰眉，飛快下樓，走到母親身邊，語氣中透着濃濃憂慮。

“也不知道念念去哪了，我想讓她快點删除微博，不然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比起優秀出衆的長女，小女兒就像是扶不上牆的爛泥，脾性懦弱內向也就罷了，還鬧出了這種亂子，讓她顏面掃地。

這會兒楊舒南聽見顧念的名字都覺得心煩，她瞥了眼屏幕，冷笑道：“你別管她，我倒想看看，沒了顏家的支持，她要如何收場。”

顏筠還想再勸，但瞥見母親冷淡漠然的神情，終究沒再多言，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關上門，握在掌心裏手機便不斷震動起來。

瞥了眼屏幕上的那串號碼，顏筠眉梢微挑，按下了接聽鍵，一道溫潤動聽的男聲傳來，清亮柔和，猶如山澗潺潺流動的溪水，音色十分悅耳。

“顏小姐，我剛剛看到微博了，顧念這孩子身世可憐，性格也被養的有些偏激，總是懷疑別人的好意，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會讓她道歉的。”

說話的人名叫喬以維，是業內頗有名氣的流量歌手，靠着一首民謠歌曲爆紅，再加上他生了一副白皙俊秀的好相貌，顏值在樂壇稱得上數一數二，即使沒什麽後臺，熱度依舊不小。

顏筠和喬以維沒有業務上的交集，她之所以認識他，還是因為顧念。

在和親生父母相認前，顧念的生活十分窘迫，就算她的養父母願意供她學習聲樂，但貧寒的顧家依舊承擔不起高昂的學費，要不是顧念遇見了一位欣賞她才華的聲樂老師，只怕她早就放棄學習音樂了。

聲樂老師是喬以維的親姐姐，名叫喬茉，喬茉非常欣賞顧念的天賦，不僅免去了她的學費，還悉心教導她。

喬茉父母早逝，又沒有成家，最看重的人就是喬以維和顧念。

可惜與喬茉相比，喬以維并沒有那麽寬廣的心胸，他嫉妒顧念的天賦，顧念提升的越快，他心底的惡意就愈發濃重。

因此他才會特地打電話過來，表面上是為了安慰顏筠，實際上則是想要挑撥顧念和顏家的關系，讓他們徹底放棄顧念。

顏筠眸光微微閃爍，只當沒有發現喬以維的小心思，随意應和幾句，便挂斷了電話。

******

顧念很清楚，對于《仙樂之約》這檔以陽春白雪聞名的節目，“假唱”的醜聞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節目組在權衡利弊後，肯定會做出讓自己退賽的決定。

到了那時，她再想證明自己，難度只會越來越大，甚至還有可能面臨封殺。

因此她才會登錄微博和網友争辯，為自己争取一個機會——

一個能夠自證清白的機會。

顧念注視着梳妝臺前的鏡子，鏡中的少女五官精致，但整個人卻過分消瘦，不僅臉色泛起不健康的青白，就連面頰都是凹陷的，半點沒有屬于十九歲的活力與朝氣，反而透着一種近乎衰敗的頹唐，像是還沒盛放就已經枯萎的花。

看着眼前堪稱陌生的自己，顧念哼笑一聲，眸光從猶豫逐漸變得堅定。

那個陷害她的人不是認定了她嗓子被毀，再也不能演唱嗎？那她可要好好利用這一點，免得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心意。

現在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吸引關注，等所有人的關注點都聚集在她身上，那個人再想動手腳也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