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唇角

第5章唇角

清晨，我醒來時，她已經不在了。我睡在床上，被子被我蹬掉了地上，室內溫熱，沒有覺得冷反而睡得口幹佘燥。昨晚，恍惚做了一夢，我起身，還有些茫然，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噢，我确實是在韓國的。

今天，可以去買手機，太好了！可以給家裏打電話了，不由得開心。早上，簡單吃了面包，喝了一袋奶，心裏有點小小的期待，想見金老師。她會帶我去哪裏買手機呢？我買什麽牌子呢？我心裏盤算着，等來了敲門聲。

我雀躍地開門，年輕而又陌生的一張臉，“林景夕？”她叫出我的名字。

“是。”

“我是崔老師。”

啊……我已經忘了崔老師的存在了。崔老師長得很韓國人，單眼皮，小眼睛，脾氣也不錯，跟我說了一堆，大意是她昨晚有事，沒能來接我，還麻煩了金老師，巴拉巴拉……我基本都在溜號，滿腦子都是金老師沒來啊。

心裏只是小小的失落而已，畢竟金恩心不是我的負責人，也沒說今天一定出現。在崔老師的幫助下，我買了手機，又買了日用品。這次，我都是搶着付，生怕崔老師代付，然後發現，我根本就想多了，崔老師站在旁邊等着我付款。

在崔老師的目光下，存進手機裏的第一個號碼是崔老師的，“有事随時找我。”我道謝。崔老師大致跟我說了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并說：“流程表，官網上有，有時間就慢慢推進，遇到問題，随時可以問我，我這邊還有點急事，先走開一會。”我再次道謝，崔老師匆忙地離開了。

Umh……又是我一個人了。不管了，先給家裏打電話。

“林景夕！”我打給家裏，接電話的人是我哥。

“你終于打電話過來了，全家昨晚都沒睡，你到底什麽情況啊？”我哥差點喜極而泣。

“林景東，你有點出息，不要大呼小叫。”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表現得很好，表現出了自己可以應付一切的樣子。微信視頻，這三人，圍坐在一起，觀賞一般地看我，“看好了吧……”我被看得無奈，“我真的挺好的。”

“眼睛還有點腫，昨晚哭了嗎？”父母散去後，林景東小聲問我。

“什麽都瞞不過你。”我跟我哥基本沒秘密，“不用不好意思，我昨晚太想你，也哭了，你看看我的眼睛。”他湊近，确實有點紅，我嘲笑他，“林景東，你好沒出息。”

“我後悔同意你出國了。”我哥在那邊怨念，“我告訴你，韓國那邊都大男子主義，你好好讀書，不許交男朋友。”

“……”

“記住哥哥教你的法寶，高冷，保持高冷，讓你有魅力，又神秘，多好。”

“……”

“景夕，你聽沒聽我說話呀？”我哥聽不到回應，連連問我。

“我在聽。”

“我跟你講，這個法寶很好用的，想我身後一堆小姑娘，那就是哥的法寶在發揮作用。”我哥笑嘻嘻，別提有多傻了。也不知道那些個小姑娘怎麽就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在外人面前，确實保持着高冷，但只有我知道，他就是個逗比，“好了，哥，你在家，少惹爸媽生氣。”

“我知道，你每天都跟我視頻下，好不好？”

“……”

“好妹妹，要不然我真不放心。”他誇張地說，“爸媽也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

被我哥一攪和，思鄉的情緒少了。中午，我準備開始一個人開始探索學校之旅。

到了宿舍門口，正碰上社管老師，“您好。”我規規矩矩問了好。未來我要在她的眼皮底下來來回回走N次，提前和她建立良好關系很有必要。

“金老師今天沒來啊？”她笑呵呵問我。我禮貌地回答：“是的。”

“你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食堂……”我老實交代。

熱情的社管老師，跟我說了一堆，大概是指路，我基本沒聽懂，卻也假裝嗯嗯啊啊地答應，她突然指指自己的臉，說了句：“多笑笑，你笑起來更好看。”我擠出一個笑，大概笑得很傻，社管老師忍俊不禁，揉了一把我的頭發，說了句讓我意外的話，“真是個小可愛！”

我……我看起來是很好摸嗎？我很高冷的啊，不要随便摸我！

S大學，在S市排名第一，其實，在韓國也是排名靠前的。要不是我一再說學校不錯，家裏是不打算讓我出來的，據說韓國某明星，就是畢業于S大學呢。

我一個人，兜兜轉轉，多走了不少冤枉路，總算是找到了食堂，恩，記住食堂在哪，我又去學生辦，辦理了外國人登陸證，有了通行證，基本可以在S大學暢通無阻了。

忙活一上午，多少有點餓。還沒到食堂門口，就聞到了醬湯味。

在韓國S大學的第一餐，是豬排，醬湯，還有雞蛋餅和辣白菜。還沒有開學，人不多，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了個午餐，挺好的。

飯後，我又去教學樓轉了轉，最後去了圖書館。

無事可做的我，在國內就喜歡往書店跑，來到韓國，我決定長在圖書館了。

一下午，我都在圖書館啃書，逼着自己看韓文，遠離英文版，腦袋有點大。我正打算借一本書回去消磨時間，電話響了，忘了調靜音，感受到了來自周圍憤怒的目光，我站起身，正好一個男生也起身回頭看，我正尴尬地接起電話，他望了望我……笑了？我好像不認識你吧？我收回視線，書也沒借，就出去了，“您好。”

“是我。”

對面有點嘈雜，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想我在韓國也不認識誰啊，“您是……”唯一的號碼就是崔老師的，“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句子長，聽出來了，“金老師！”真是奇特，她居然有我電話。

“在哪呢？”

“我剛剛在圖書館。”

“這麽愛學習。”

我臉紅，咳咳兩聲，“沒有。”

“晚飯還沒吃吧？”

“是的。”

“和我一起吃飯吧，我半小時到你們學校門口。”

“好的。”對于金老師，我還是挺習慣服從的。更何況，有人陪吃晚飯，好呀，正好今天我請客，從圖書館出來，我先去換了錢。

這次，是一家精致的咖啡廳，“今天我請客。”我一着急，忘了說敬語，她簡直是意外到驚吓的表情，問：“你剛才說什麽？”

“我、我說我請客……”我忙用敬語回答，我猜我的樣子肯定特別慫。她撲哧一聲笑出來，定定瞧了我幾秒，“你是不是每次見我都很緊張？”

“我沒有。”她一笑，我就覺得……心情會變好。

“那你笑一個。”她手裏捏着菜單，也不點餐，服務生就站在旁邊，我真想說：老師，咱們能先點菜嗎？

“一會的吧。”我推脫道。

“你該不會……不會笑吧？”她一臉認真，我心裏無言，哪有人不會笑，“我教你，這樣。”她纖細的指尖，點着自己的唇角，然後慢慢翹起唇角，溫柔的笑意蕩漾出來，“笑笑看~”她這樣說，我忍不住随着她的動作，翹起唇角，淺笑了一下。

“好看。”她品評道，我立刻不笑了。

“真的好看，是吧？”她問旁邊的服務生，“是的，笑起來很漂亮。”男服務生居然很配合，金老師擡眼看他，“你先去忙吧，我一會點完叫你。”男服務生離開了。

“想吃什麽？”她這次打算認真點餐了，我再次聲明，“我要請客。”

“你這小孩，真是固執呢。”她無奈，“現在才吃飯，就想着付賬，提醒我，少吃一點嗎？”

“不、不是……”我詞窮，本就不擅長說話，用韓語更難，我索性閉嘴了。

“我點了這些，你看看。”她把菜單推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教我發音，她說的很慢，把她點的兩份西冷牛排，一份基圍蝦，兩份蘑菇湯，還有一份天婦羅，分別用韓語給我讀了一遍，“你再點。”

幸好，我今天辦了登陸證，也取了錢，不怕沒錢付款，“金老師，您喜歡吃什麽？”

“不用管我，你喜歡吃什麽就點什麽。”

主食點了那麽多，我只好點了小吃，焗烤面包布丁和提拉米蘇，想起她說我怕她多吃，看看我點的都挺便宜，我又點了份紅酒煎鵝肝。

我依舊安靜，大多是她問我答，我跟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地報告自己今天做了什麽，聽聞我一個人辦理了外國人登陸證，還自己吃了午飯，她誇贊，“挺厲害的嘛。”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景夕啊。”

“在。”我立刻挺直腰背。

她又是抿嘴一笑，“別緊張，我是說，你以後，要多說韓語，多練習才會好起來的。”我點點頭，想想她每次都問我一堆問題，大概也是幫助我提升韓語，“謝謝您，金老師。”想來，崔老師對我都沒那麽負責呢。

“你啊，不是對不起，就是謝謝，這兩個詞，以後可以不用對我說了。”見我一臉認真，她手托腮，撐在桌上，“以後呢，你想說這兩個詞時，就對我微笑一次就好了，我喜歡看你笑，”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來，笑一個。”她手又比在唇角，像剛才教我微笑那樣，我真是情不自禁……就跟着她的動作學了，笑了，她滿意極了，笑意更深，說了句，“可愛。”我一下子想起社管老師，我真不是走可愛路線的啊！

“這個叫什麽來着？”金老師指着基圍蝦問我，我剛要夾蝦，筷子頓住，“忘了……”

“好好想想。”

想了半天，我猛然想起，和英語發音相近。于是，一桌飯吃下來，菜單我都背下來了，“聰明。”她沒忘誇我。

付賬的時候，我再次失算，因為，金老師是店裏的會員，直接從會員卡扣費了。我當時真的是……感動歸感動，然後還有點生氣。一路出來，去找她的車子，還有段距離，我都沒說話，還走的有點快。

“景夕。”

我假裝沒聽見。

“林景夕。”她高聲叫道。

“在。”我站在那，沒轉身。

“我口渴。”她說。

我猛然回身，“您想喝什麽？我去買來。”總算有機會答謝了。

“咖啡吧。”她說。

咖啡？我四處張望，她擡手指指不遠處一家咖啡廳，“要熱的。”

“您回車裏等我吧！”我說，她答應了一聲。

我得令，一路小跑，跑出幾步，才想起要問她喝什麽，我回身看見她雙手插兜，正慢慢跟在我後面，臉上還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