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虞晚意被宣進宮陪姐姐。

纏綿病榻的皇後, 臉色不大好，恹恹的，卻在看見了家中最小的妹妹時，眼神放柔了, 向她招手：“你來了。”

虞晚意握住了姐姐的手, 印象裏端莊溫婉的姐姐, 再無年輕時的精神，深宮摧折：“姐姐。”

皇後笑了：“好久沒見你了, 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

“那就好。”

皇後總是眉間憂愁的, 虞晚意這半月裏發現了她不開心, 可仍然把宮中管理得井井有條，皇後身邊的人對着這位小姐恭恭敬敬的。

皇後的身子越發的單薄了，風一吹就要倒了，虞晚意勸她加一件披風，免得身子受了涼更虛弱了。

可是皇後渾然不在意：“死了也好。”

虞晚意勸不住心存死志的人，最終是什麽都沒說, 皇後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年少時她也是這樣的稚嫩, 總以為會遇到這世上最好的郎君。

可是, 世事難料……

當初許諾一心一意的人，如今也左擁右抱，沉醉在宮裏萬千的美人裏了, 早就不記得當初的誓言了。

只有她一個人還記得, 還不如沒有。

皇後滿目凄涼, 她寧願從未得到, 也不願看着良人日漸變心。

如今望着最小的妹妹，皇後有些恍惚, 這花骨朵的年紀，她已經蒼老了，在也不像年少時一樣了。

“晚意可有喜歡的人？”

只願她這妹妹不要和她一樣。

虞晚意其實很早就看見過姐姐的命運線了，如果把姐姐的前半生比作甜文，也很貼切，年少遇見了天子，他為她做了很多很多，一心一意，他們做了很多浪漫的事，可是她的不幸也是從她嫁給他開始，各種矛盾就來了。

其實新婚時，她也曾和男主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可随着入宮的美人增多，他終是違背了誓言，愛上了旁人。

一次又一次冷落了她。

如今的姐姐，快走到頭了。

虞晚意又怎麽看不出她的心力憔悴，滿目失望，早已經不再期待了，現在已經是故事的最後了。

原著裏，女主最後是一人撒手人寰的，她的一生都被困在了深宮裏，亡于深宮。

她盼不來那個人。

他正與新人嬉戲玩鬧。

他是皇帝，坐擁天下，所有的美人都應該是他的。

虞晚意能救苦難中的人，卻救不了絕望的人，這段時光裏，她可以陪姐姐走完這段路。

“有過，。”

皇後好奇：“是哪家的公子，姐姐為你賜婚。”

她的妹妹，也到了愛慕人的年紀了呀，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像她這樣。

虞晚意只是笑：“如今不知在哪裏了。”

妹妹沒有一點動搖和懷疑，提起時眼神也溫柔，和那時的她不大一樣，皇後看着忽然間心情好了些，“你不怕他喜歡旁人？”

妹妹為什麽和旁人不大一樣？

“他若喜歡旁人，那便說明，我們已經沒有緣分了。”因為見過太多，虞晚意很難完全把愛給一個人，“他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相待。”

愛是相互的，得之安然，失之坦然。

“他若不愛我了，我能理解并接受。”

他追逐了她那麽多世，她早已得到過他的很多真心和愛，可是轉世之後的人，并不一定要和前塵挂鈎。

若那一世，他還愛她，她也會好好愛他。

也是這一刻，皇後發覺她的妹妹和她不同，妹妹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迎接不同的結局，可她卻沒有，甚至到現在，她只學會了死心和不在盼望，但仍有一點點的期待。

要是……她也能和妹妹一樣就好了。

皇後早已心存死志，也許是哀莫大于心死，也許是病重，兩者疊加，她已經不想這樣活下去了。

這段時日，有妹妹陪伴也好。

她會好好保護妹妹的。

虞晚意為姐姐簪了最好看的花，點了最好看的胭脂，皇後整個人的氣色都提升了，鏡中人的模樣，皇後已經許久未見了，恍惚極了。

她已經快要想不起年少的自己了。

如今的她眼角有了細紋，她已經不在年輕了。

皇後摸着臉，想起了從前無憂的時光：“……做小姐時真好。”

嫁了人就不一樣了。

“晚意活得如此通透，姐姐很欣慰。”

她笑起來，有了年少的影子。

虞晚意像是看到了那時的姐姐，她貼過去，依賴的蹭着，皇後滿眼溫柔，摸了摸她，“那個時候晚意只有這麽一點，現在都能依偎着姐姐了。”

那一天，她們靜靜看了夕陽。

“晚意，你要永遠這樣呀。”

“不要把一顆心都給了出去，這樣不好。”

“姐姐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永遠都這樣。”

虞晚意沒有見過皇帝，在這段時光裏，皇帝仿佛消失了一樣，忽然有一天，她瞧見了皇帝與新晉的美人同游。

那位美人眉眼間與姐姐相似，只是略顯活潑，天真爛漫，嘻笑真性情，皇帝縱着她，竟也有幾分喜歡。

虞晚意在這皇宮裏見了不少和姐姐相似的美人妃子。

她不明白，男主所謂的喜歡，在她姐姐身上有幾分，文中只有簡短的文字表明，皇後死後，他不再碰任何人。

這樣的“深情”，令人如梗在咽。

還不如是變了心。

虞晚意在某一天還曾聽聞皇帝向皇後讨要她，她那病殃殃的姐姐強橫的拒絕了。

“你敢動晚意，哪怕我就是死了也要與你拼命！”

她的姐姐，雖病弱，可還是護着她。

皇帝或許是隐忍的眼神，又似欣喜，總之虞晚意只覺得他故作深情。

再後來，再也沒有皇帝讨要的事發生。

虞晚意很少被誰保護，她永遠是自己保護自己，因為自己最可靠，可是偶爾她也是可以依靠姐姐的。

因為皇後總是會對她笑着說：“姐姐會保護晚意的。”

她真的有在好好保護她，後宮的紛紛擾擾從來沒有波及到她。

“姐姐會把晚意完好無損的送出宮的。”

那也是虞晚意少有的依賴着皇後，可惜好景不長，皇後也有預感，生命快到盡頭了，臨終前，又對虞晚意招了招手。

“姐姐真舍不得你，可是沒辦法了，姐姐不能永遠看着晚意了。”

“晚意不要難過，姐姐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陪着你了，姐姐會永遠保護你的。”

“晚意在的這段日子裏，姐姐真的很開心。”

生命的盡頭，她想的不是負心的人，腦海裏放映的是最後這段時光。

“姐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她對她笑了笑：“晚意，以後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不要害怕，姐姐永遠都在。”

此生不遇良人，以後都不要遇了。

那時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年少情深，也是會走到陌路的。

“……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她低低念出了這一句。

虞晚意抱着心跳漸漸停止的姐姐，緩緩垂下了眼，緩緩道：“你不會再遇見他了，我保證。”

也是這一刻，她好似有了改變劇情的能力。

她親手抹去了姐姐現世的緣分。

他們不應該在後世相遇，那不是圓滿，她的姐姐應該值得更好的。

可是她也沒添加什麽，姐姐的人生是自由的，不是被安排好的命運，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能幹涉。

“你會好好的。”

以後的人生裏，都是好好的。

虞心安安靜靜的靠在虞晚意的懷裏，沒有任何憂愁，虞晚意撫平了她眉間的憂愁。

再後來……

許多年後，大學校園裏，富家千金虞心拖着行李箱報道，推開門，宿舍裏已經提前有人了，她走上前。

“你好，我是被分配在這間宿舍的人，我叫虞心。”

“虞晚意。”

虞晚意轉過身，合上書的那一刻，虞心愕然，這個人為什麽有點眼熟？

就好像在夢裏，見過很多次了。

她的笑更親切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應該有個像你一樣的妹妹，你也姓虞，我們好有緣啊，不如你認我當姐姐啊，我保證我會是個很好的姐姐的。”

虞晚意其實不是轉世，她是真真切切的活了很久很久，姐姐死後，她沒有馬上長眠，也許是更改劇情的能力，讓她也可以按照心意活下來。

直到今天，她再一次見到了轉世的姐姐。

姐姐看起來過得很好。

虞晚意認真道：“姐姐。”

相隔千年後，她們又相遇了。

這一次的虞心自由自在，随心恣意。

沒有人給予她愛情的苦，她不受任何拘束。

這才應該是虞心最原本的樣子，而不是原著裏纏綿病榻，孤寂而死的枯萎模樣。

虞心不需要男主給予的圓滿，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圓滿。

這樣的人生，才是虞心最應該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