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混亂

混亂

八字不合，這幾個字孟瑤只有在書上看到過，平時沒事幹的時候，孟瑤也會看點小說打發時間，還記得那本書裏面花了許許多多篇幅描寫八字不合。

她當時嗤之以鼻，哪有這麽玄乎的事情。

現在看到月瀾，只覺得八字不合這種事情，非常有可能。

“我的湯不能用了。”孟瑤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非常平靜，可忘川河裏和河邊的那些鬼鬼怪怪這個時候都很有眼力見的縮着，根本就不想冒頭。

如果月瀾還沒喝醉，肯定能看出來孟瑤這模樣就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可他現在根本看不出。

還揣着一臉傻白甜的笑容，瞪大眼睛努力讓自己清明一點。

已經被酒糊住的腦子也有一套自己的思考方式，湯不能用了？

那也沒事，“我來替你煲湯。”

這話說得要多真誠有多真誠，他為了讓自己的話多幾分信任度，還露出一個非常和善的笑容，配上紅彤彤的臉，怎麽看怎麽像個傻子。

煲湯？

他把孟婆湯當成什麽東西？！

一個月老居然想煲孟婆湯？！

啊呸，她的孟婆湯難道是什麽滋補的湯湯水水嗎？還煲。

“這是孟婆湯。”孟瑤陰恻恻的開口，冷着臉看那鍋已經面目全非的孟婆湯，雖然冥王做事不靠譜，孟婆湯揮霍浪費無度，但是孟瑤把每一鍋孟婆湯都物盡其用，無端端浪費一鍋。

她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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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湯很累。

就差最後一道，結果被毀。

重頭再來，又要廢孟婆。

“嗯……”月瀾似乎很努力的思考了一下，聽到孟婆湯這三個字，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點什麽東西，“我可以學。”

孟瑤：“……”

這是要來搶自己飯碗了？

孟婆只是一個職業，就像人間的職業更替一樣，她也有換崗位的心思，可還沒到換崗位的時候，就有個人要觊觎她的飯碗了？！

“你學什麽？”

一個月老為什麽要學怎麽熬孟婆湯？瘋了嗎？

孟瑤沒搭理月瀾，無奈的把那一鍋湯倒了，卻又不是很舍得，留下了一小瓶放着，聽說前幾任孟婆剛上崗的時候，熬湯多多少少會出纰漏。

孟瑤卻從來沒有失誤的時候，上任幾萬年，熬湯都是一絲不茍，仿佛生來如此。孟瑤也沒去糾結這種小事，畢竟這是飯碗。

如果不出意外，她估計還要熬湯幾萬年。

可這是她唯一一次出錯的孟婆湯。

孟瑤覺得有點紀念意義，就打算留下來。

重新支起鍋子熬湯，月瀾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臉色越來越紅，看着孟瑤的眼神越來越熱烈，酒的後勁揮發的越來越厲害，基本已經把他燒的迷糊。

新的一鍋湯很快出爐，排隊等投胎的原本還想磨叽磨叽，有幾個色中惡鬼還因為孟瑤長得漂亮，想死的更徹底一點，居然沒腦子的去調戲孟瑤。

很快，那些鬼就知道什麽叫做欲·仙·欲·死。孟瑤折騰人來是什麽情況不太清楚，但是折騰起鬼來，那是不在話下的。

更何況孟瑤還有個叫判官的小夥伴，兩個人一個灌湯一個搞事，輪回井朝哪兒開，他們說了算。

畢竟，冥王手底下就這麽幾個煞神，平時自己罵罵出出氣就罷了，哪能讓幾個投胎的孤魂野鬼欺負去？

于是再也沒有不想好好投胎的去調戲孟瑤，一個個規規矩矩的，讓喝湯就喝湯，讓喝幾碗就喝幾碗，都熬過地獄來投胎了，能好好的當人，誰都不想去當畜生。

誰知道投胎是當阿貓阿狗還是雞鴨魚肉？

一個個焦急的等着孟婆湯，見到湯出爐，毫不猶豫的灌下去。

孟瑤看着他們這麽配合的樣子，覺得恐吓比色·誘好用太多。

每天死的人很多，要投胎的鬼也很多，就如同生命一樣，生生不息，不知道什麽時候隕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新生。

等到一鍋孟婆湯過半，月瀾還是宛如一尊雕像似的杵在哪兒。

判官聽聞有個不怕死的在奈何橋邊跟孟瑤表白，直接就把手頭的工作扔的老遠，樂颠颠的過來看熱鬧。

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麽不怕死。

緊趕慢趕跑到奈何橋邊，差點腳底打滑摔倒河裏，那，那站在孟瑤身邊的，怎麽那麽像天上的月老？

月瀾安安靜靜的待在角落裏，一雙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孟瑤，判官總覺得那眼睛裏面有星星在閃啊閃的。

差點把判官給閃瞎。

“這怎麽回事？”判官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萬萬沒想到居然有個神仙會來找孟瑤，更沒想到來找孟瑤的是月瀾。

“大概是誤會。”孟瑤沒有把月瀾說的話放在心上，他一身的酒氣，臉色緋紅，說話颠三倒四，一看就是喝醉酒。

酒後容易胡言亂語，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都不能例外。

“誤會？”判官怎麽都不敢相信是誤會，“聽說，他來跟你表白啊？”

“沒有的事，你聽說錯了。”孟瑤壓根不願承認月瀾說的那些話，只當他胡說八道。

孟瑤說的非常認真，她一向都是面無表情的，判官雖然覺得奇怪，可對孟瑤說的話也不知不覺信了七八分。

“那他怎麽回事？”

“喝多了。”孟瑤面不改色，繼續盛湯。

判官仔仔細細的打量月瀾一番，總算信了孟瑤說的話，剛要開口說點什麽，就被在一旁當布景的月瀾打斷。

“我沒有喝醉！”

判官：“……”

孟瑤：“……”

絕大多數喝多了的都會說這麽一句話，他們已經聽習慣，就連臺詞都不會改變。

“你喝多了。”孟瑤面不改色。

月瀾擡眼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紅，水光潋滟，“我是過來找你的，我喜歡你。”

他大聲的開口，聲音抑揚頓挫，尾音顫顫，似乎有了些委屈。

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雖說冥界原本就是鬼氣森森的地方，常年見不到太陽，過來投胎的鬼經過一輪一輪的折騰之後，乖得如同一只只鹌鹑。

可能喘氣的鬼，當然不是不說話的鹌鹑。

但是現在！

在聽到月瀾說的那句話之後，奈何橋邊死一般的寂靜。誰都沒有說話，什麽聲音都沒了。

判官驚訝的手裏的筆都掉在地上，等着投胎的各路鬼鬼怪怪都張大嘴巴，一個個眼睛骨碌碌的滾到地上，誰也沒想着去撿起來。

唯一正常的只有喝醉了酒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月瀾，還有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依舊有條不紊熬湯的孟瑤。

手都不帶抖一下。

一點讀沒有被影響到情緒。

判官不知道是要先驚訝月瀾不怕死，還是先疑惑孟瑤的寵辱不驚。

他一臉譴責的看着孟瑤：你居然還騙我？！

判官的眼裏夾雜着控訴，孟瑤全當沒看到，鬼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沒再報廢一鍋孟婆湯。

孟瑤看着一臉委屈的月瀾，只覺得有些事情已經超出她的認知範圍。

幾萬年沒有出過錯，今天因為月瀾的原因，差點報廢兩鍋湯。

熬湯費時費力，還要去找各種藥材，原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花費時間重新熬湯，她可以送走多少要投胎的鬼？

·太可怕了！

月瀾不過是說了兩句話的時間，就浪費她這麽多精力？

這怎麽行？！

月瀾長得非常好看，如果說孟瑤曾經想過幻想過得未來伴侶，大概就是月瀾這樣的模樣。

只是月瀾殺傷力太大。

如果他們真的結為伴侶，萬一月瀾每天對她說句喜歡她，她手抖的宛如學校的食堂大媽，一天天報廢孟婆湯可如何是好？

她要花幾萬年才能攢夠功德離開這個崗位？

孟瑤思及此，只覺得要把這份悸動給悉數掐滅，什麽都沒有積攢功德來的重要。

“唉。”孟瑤着實無奈，看了眼鍋裏的孟婆湯，心中有了一個非常不成熟的主意。

月瀾早已經醉的不可理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點什麽，只是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孟瑤，心裏眼裏都只有他。

孟瑤被那眼神看的有些不大自然，默默別開眼，舀了一碗湯，“抱歉。”

月瀾歪着頭，一臉迷茫的盯着她看，“我心悅于你，你呢？”

孟瑤只覺得這件事情沒完沒了了，她本來想裝傻充愣混過去，哪裏曉得月瀾根本不吃這一套，非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才行。

站在孟瑤身邊的判官和各路孤魂野鬼看到這麽一幕，紛紛對月瀾投以贊嘆的目光，膽子太大，太大了！

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

表白的還是煞神孟瑤。

那可是名副其實的煞神啊！

孟瑤在當孟婆之前，是抓鬼的，結果抓鬼手段太淩厲，被所有的鬼聯名投訴。

之後調了一個相對溫和的崗位，可留在惡鬼心中的傳說經久不散。

如今看到居然有神仙這麽不怕死！

除了贊嘆，那就是敬佩了啊！

“這是何物？”

“孟婆湯。”孟瑤把那碗湯遞過去，心思百轉千回，雖然還沒神仙喝過孟婆湯，也不曉得吃了之後會有什麽問題，月瀾雖說手無縛雞之力，好歹也是個神仙，終歸是吃不死的。

但卻能解決她很多麻煩。

孟瑤心說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溫和的手段了！

奈何忘川河邊所有會喘氣的，紛紛後退，看向孟瑤宛如在看什麽洪水猛獸。

孟婆湯是随便喝的？

這是什麽冥界悲劇。

“為何要給我這東西？”月瀾懵懵懂懂的問，“我不過是心悅于你，想要一個答複。”

孟瑤心中感嘆，畢竟幾萬年來，可從沒見過這麽執着的，“你長得太過好看，會影響我渡鬼投胎積攢功德。”

月瀾：“……”

“這一碗湯，你就當是我成全彼此吧。”

她只想當個沒有感情的喂湯機器。

月瀾沉默許久，“這算什麽成全彼此，不過是成全你，你若真想成全彼此，答應我即可。”

判官：“…………”

真真是不怕死，圍觀全程的判官嘆為觀止。

孟瑤見月瀾軟硬不吃，也沒多少耐心，她的确覺得月瀾那張臉長得挺好看，可孟瑤從不相信一見鐘情，既不相信自己對旁人一見鐘情，也不相信旁人對自己一見鐘情。

無論月瀾今日是什麽心思，她都是不會答應的。

能耐着性子跟他說這麽多，全憑他那張臉，這會兒打算動手硬灌，結果剛要出手，還沒抓到月瀾，就聽見邊上傳來騷動。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冥界的結界破裂。

無數妖獸湧入，抓食孤魂野鬼，孟瑤和判官臉色凝重，再也沒空去管喝醉酒的月瀾，全身心戒備的盯着妖獸。

判官飛快的念出咒語修補結界，孟瑤則去對付妖獸，兩人通力合作，默契十足。

襯托的月瀾萬分可憐。

他看着這一幕，只覺得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