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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除夕年夜，天寒地凍，空中飄着不小的雪花，紅梅白雪處，上官婉兒心思玲珑，安排的國宴正在當初發生神跡的禦花園內。

一大早，宮人們便開始忙碌，甬長彎曲的連廊挂滿百十盞大紅燈籠，點上燭火，映照在茫茫雪夜格外暖人。

天色還未暗下來，不少大臣領着家眷候在長廊裏。

也許是年關将至，難免熱鬧，女眷們你一言我一語皆在道自家女兒如何出衆，才華又是何等不凡，都盼着借此宴會得了相王的眼，好将女兒許配給他家三郎，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

神跡言明李隆基将是大唐後世之主，這樣消息自半年前傳出，不少人開始依附。

加上半年來女皇對這位後起之秀的态度比較暧昧，時不時召見，大有立儲之意。

風雪尚未停歇，暮色漸濃，李旦帶着兒子李隆基、李捴、李成器等人出現，喧鬧的場面頓時噤了聲，不少大臣已經迎上前，趨之若鹜。

更甚者，有幾個素日不喜言辭的官員直接跪地迎接。

李旦被團團圍住，倒是李隆基眼疾手快，他很快瞧出不妥，暗中推了一把自家父親，卻見雪天路滑，李旦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李隆基：......

為什麽差一點呢？

這是後來李隆基離開洛陽神都時一直想不通的。

當時就是有那麽眼力十足的人立即将人穩穩接住，後來的畫面可想而知，他的父親筆直挺立，而周圍的大臣們卻一個個匍匐的姿态。

這等場景莫不是對帝王才有的排場。

也許是出于對政事的敏感，李隆基微微皺眉，他呵斥道：“諸位大人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想令咱們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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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仿佛一下就湮滅在風雪交加的夜裏。

不遠處，女皇的銮駕就這麽出現。

手持宮燈的奴才排成了兩列，跟在女皇身後的是太平公主的轎攆。

風依舊呼呼，雨雪打在人的臉頰，冰涼刺骨。

被漫天的燈火折射出詭異的氣氛。

李隆基心覺大事不好，有人這是擺了他們父子一道，會是誰呢？！

眼見，女皇漸漸近了。

大臣們适才反應過來，臉色一怔，簌簌跪地。

女皇睥睨衆臣，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愣是讓李隆基心頭一慌，他率先出列恭賀新年祝福。

在他的帶領下，大家也開始說着吉祥話，恭祝武周天下昌盛永久。

此起彼伏。

然，一道不和諧的女聲打破這場看似和睦的君臣場面。

太平公主幽幽一聲：“諸位大人這些話怕不是出自真心。”

李隆基本想借機揭過剛剛的那一幕，冷不丁對上太平投來的目光，心下一緊，猜測認為，或許就是他的姑姑故意擺了他們父子一道。

他回道：“姑姑何出此言，既是武周臣民，自是希望武周天下繁榮不衰！”

太平冷笑道：“可本宮遠遠便瞧見大家對相王一家趨之若鹜，甚至有跪迎的擁戴者。也對，或許在許多大人心中，這天下依舊只能是李家天下。”

她的話如同一根導火索，女皇神情莫測，開口詢問，“相王可有話說？”

李旦似乎才警醒。

他臉色讪讪，一時不知如何辯解。

李隆基意欲幫腔，被女皇一個眼神制止，他不得不閉言。

黑夜中，四周寒風裹着冰粒子将一衆人包圍，大家卻感覺不到冷意，更甚者額間滲出細細汗珠。

大臣張柬之回禀道：“陛下，臣等對您忠心耿耿！”

他的開口引來女皇注目，不禁令武則天想到神跡現世時提及神龍政變就是此人帶的頭。

所以，很不幸的。

武則天：“朕時常一葉障目，張大人心懷鬼胎，能言詭辯。朕用之不安！來人，帶下去！”

張柬之根本不明白自己只說了一句話，怎麽就成了詭辯！

他的求饒在這樣的雪夜注定無用。

不知過了多久，有張大人多言被下獄在前，衆大臣皆埋頭不敢吱聲。待女皇一行浩浩蕩蕩在高臺落坐，又有內官燃上暖爐，一切暖和和的。

此事才好像揭過。

也只是好像而已。

因為是除夕年夜，國宴上推杯換盞時，帝王酒盞內酒水灑落，又一不小心将杯盞掉落，好不容易熱鬧的宴會霎時鴉雀無聲。

武則天似是随心一句：“相王身子欠安，不如就去房州與廬陵王相伴吧。”

無形中，這是将相王李旦一家貶黜。

今年的除夕并不尋常。

李旦一家離開的那一天是新年後正月十六，正好過完元宵。

期間，武則天鐵下心，不僅不準任何人為其求情，更是不準朝野議論此事，否則就地論斬。

這一日，天色明朗，日光鑽出雲層，灑下來消融大地上的冰雪。

洛陽城頭，一襲龍袍的女人眺望遠處，向着漸行漸遠的人群露出久違的凝重。

她的身旁，太平公主一身金色宮裝；不遠的地方，上官婉兒埋下眼睑，十分恭敬。

武則天：“太平，你看這天下如何？”

太平：“母親，武周在您的治理下國泰民安，收複安西四鎮，使突厥歸降，您的功勳不輸歷代帝王。”

“很好！自今日起，朕賜你武姓，開宗廟，立武氏宗祠！朕會是武周建國始祖！你可明白！”

“兒臣謹記！”

武則天頗為滿意，她又遙指遠行的一行人，開口：“你再看，那是李室王朝的血脈，當如何？！”

太平順着帝王的視線看着已經離城的李旦一家，微微閉目，似乎在心底掙紮許久，才道：“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武則天：“不錯！有朕當年的魄力！不過，你尚需記得，女人大都容易感情用事，我們卻注定一輩子不能有感情！可明白！”

太平公主鄭重點頭。

待太平公主退下，高高的城樓處，武皇久久不曾離去。

她問：“婉兒，你覺得朕這麽做可曾有錯？”

上官婉兒在除夕那夜收到帝王的指示，暗中安排幾個大臣造勢時，她就明白了。

帝王心，不可度！

她回道：“陛下明鑒，這世道女子建功立業永遠比男子難很多，更何況您此舉是開辟天地先河，又有何錯！”

卻見，女皇眸光落下星輝，似是感嘆，道：“是呀！對錯留作後人評說吧！”

不久後，這一時空內，武則天正式立太平公主為皇太女，入主東宮。

五年後，一代女皇離世，新的女皇臨世，武周一脈傳承，自此開辟女主天下，女子帝位迅速提高。

太平即位後，知人善任，重視人才，在殿試、武舉及試官制度上再行改革，增加不少女官職位。

另一時空，因誤入夢境的李顯陡然驚醒。

他似乎睡了片刻，時間并不長，因為去請韋後的內侍還未歸。

李顯顯然被吓着，他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語：“怎麽做了這麽一個荒唐的夢。”

對于韋後和女兒會毒殺他，他是不相信的。

帝王站起身，離開龍椅，來到大殿外，呼嘯的西北風依舊肆虐着，被寒風一吹，整個人清醒不少。

守在殿外的守衛因帝王突然出現，臉上閃過異樣。

素日，李顯并不會留意，但今夜他卻敏銳捕捉到。

他冷下臉，斥責問道：“什麽事！”

守衛身子一愣，讪讪回禀：“這......張內官剛剛回來過，說......皇後正在召見武大人......要等......”

他的話說得不利索，內容卻驚人相似。

哪兒相似呢？！

李顯頓覺頭頂一片綠光......

想到夢境中出現的神跡，他氣得跳腳，當即帶人匆匆趕去。

只是，在越接近韋後的宮殿，他越猶豫起來，心底似乎有種聲音在安慰自己，他們應該是因為政事才會深夜見面......

深夜見面！

這樣的自我欺騙無疑太不合理。

他帶着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他，若是他們真的呢？他當場抓住又當如何呢！

是廢了皇後嗎！

朝政沒了皇後和武大人怎麽辦呢！

不不不，這些是他無法解決的困境......

李顯明顯頓住，身後的一衆奴才猝不及防，最後湧上來的幾個把前頭幾排壓到，瞬間，一行奴才齊齊摔倒。

奴才們黑壓壓一片互相壓倒在地，七倒八歪。

那場面直接将帝王逗樂，李顯好像突然舒心下來，他覺得自己只要不去戳破，不去面對那些不堪事情，又有何擾？！

所以，他又帶着人原地返回。

掩耳盜鈴，不過如此。

不遠宮殿內，紅帳暖熏。

韋後本與武三思共赴巫山，兩人正翻雲覆雨之際，被殿外一陣嘈雜聲驚擾。

她安排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宮女悄悄在殿門處探頭探腦。

寒風中，便瞧見帝王的身影，她不敢耽擱，立馬回禀。

韋後與武三思兩人迅速穿戴整齊，只是在他們準備迎接聖駕時，又有奴才來禀帝王帶人回去了。

韋後：......

武三思：.......

兩人互視一眼，臉色并不好，他們并不确定此等醜事是否被撞破。

韋後：有本事就進來看看呀！

李顯：看什麽？難不成還有給你們遞紙巾？

武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