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今生重逢

今生重逢

打完球一身汗回來的兩個室友，見到沈昭眠在這個時間段回來都有些詫異。

外向健談的那個男生叫王峥宇。

他首先沖了上來，攬住沈昭眠的一側肩膀：“昭子哥，病好了也不早跟我們說一句！居然一聲不響地回來了。”

“我們路上還說起你呢，昭哥。真不夠兄弟，什麽都藏着掖着。”性子沉穩的陳确也能沒忍住，虛晃地輕輕給了沈昭眠一拳。

“現在不就知道了。”沈昭眠在簇擁下感受到了一點活着的真實感，“我最近搬回來住，你們不用嘴上天天念。”

“那趕緊告訴小知，咱們四個今晚出去搓一頓。”向來貪吃的王铮宇摩拳擦掌。

“地方你們定，我來請客。”沈昭眠對這類要求一向痛快。

“那當然，昭哥霸道。”王铮宇立即美滋滋地給還沒回來的學霸謝遙知發微信。

陳确沒有立即露出笑意，反而說起：“你這病來得挺磨人，回頭不能太慣王铮宇，還是清淡點兒吧。”

“不礙事。”沈昭眠語氣淡淡。

“我倒是真想不明白，你放着大房子不住跑回四人間的單人床，圖什麽。”陳确發覺沈昭眠心裏已有定論便不再多問，只是打趣。

謝遙知那邊還在實驗室裏，他作為大一生已經跟着導師做項目。

而這602寝室裏也沒有庸常之人，沈昭眠自不必說，陳确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官二代，王铮宇雖然貪吃好色些卻不帶纨绔子弟的風氣，反而是體育健将，五歲玩體育。除謝遙知是數軟學院的軟件工程學院之外，餘下三人都是經濟學院。

四人寝室，人少是非也少，作息規律涵養良好的幾人聚在一起也沒什麽分歧矛盾。平常各自忙自己的事情，遇到周末節假日便有空聚一聚。對于沈昭眠的住校外行為，其餘人心裏也沒什麽芥蒂，誰沒點兒特殊情況呢。

很快，四人定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臺灣菜館。只等實驗完畢的謝遙知，從教學區那邊趕過來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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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結束後，四人兩兩并排着走回學校。

因為學校本部位于市中心較繁華地段，晚上剛過八點，路邊車輛和人流不減。

走到學校的宿舍樓區時，燈光晦暗下來，人聲的熱鬧也減少，只有一旁籃球場燈光大亮，拍球聲嘭嘭不斷。

平日裏寡言的謝遙知突然聒噪起來，跟在沈昭眠身邊，喋喋重複道，“昭哥居然放得下美女，來陪我們幾個。”

對于沈昭眠的住房室友是女生一事，兄弟幾個都知道，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當回事。只有謝遙知今天喝多了點酒，語氣變得介懷起來。

“你行你上啊。”走在前頭的王铮宇一邊打趣，一邊連路都走不穩，得靠陳确虛扶着。

沈昭眠跟着謝遙知的步調邁步，卻悶悶地沒有回應。

他自己攤上這樣一個愛搞事情的母上大人，他又什麽辦法。

“你別打岔，王铮宇。”謝遙知語氣一停頓，轉臉盯着沈昭眠，“你要是顧及我們高中同學的情面，肯好好說一說麽？”

四個人腳步都慢下來——

沈昭眠不悅地皺眉，沒有立刻作答。

“woc！你別說，讓我來猜猜！”王铮宇突然激動道，“小知，你是不是……是不是？”語氣由激昂突然轉成低沉猶豫。

四個人圍成一團，相互對視着，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還以為是在聚衆搞事情。

正在這時，球場那邊結束了一波的幾個人也走了過來。見狀，他們拍着籃球的聲音頓時也停了下來。

四下裏，寂靜無聲。

只有遠處的家屬樓傳來幾聲驚擾人的犬吠。

一向吃飯光長飯量不長眼色的王铮宇，頓了又頓，當着兩撥人的面，清晰地吐出幾個字：“小知，你這怨婦的語氣，不會是看上我們昭子哥了吧？~”疑問的語氣外加上揚的音調，整句話被王铮宇從問句變成搞笑片的現場臺詞。

“噗——”現場有人沒忍住，笑了場。

沈昭眠擡眸，燈光下顯出茶褐色的眸子裏，映出了一張陽光的笑臉。

對面不遠處，程路單手抱着籃球，咧嘴笑着，随後又心虛自己的笑聲分貝過大，心虛地撓了撓後腦勺。

沈昭眠原本蒼白的臉頰，頓時染上了兩抹緋色雲朵。

一眼萬年的相逢場景，跨越了生死而到來。

原本因聽了牆角而尴尬的幾個人，在當事人面露無所謂的冷淡姿态之下，也自覺沒趣，各自散場了。

王铮宇因為當衆拆臺丢面子，此刻大半的醉意醒了過來，點頭哈腰、恭恭敬敬地給謝遙知道歉：“小知，謝大爺，對不起，我是狗膽包天才敢玷污您的名聲……”

話沒說完，謝遙知冷冷地回絕，表示拒絕接受這不倫不類的道歉，“我真該撕了你這張爛嘴，讓你回爐重造。”

“王铮宇你也确實沒眼色，沒看見對面有誰嗎？”陳确此時也語氣涼涼地點撥。

王铮宇一聲哀嚎，“請您明示。”

“應用心理學的男朋友——”陳确話說一半，努了努嘴看向謝遙知。

謝遙知眼神晦澀，半合上的雙眼陷入頭頂的陰影之中。

“這還真是成了？小知你的手可真快，別是個雙吧。”王铮宇八卦的心剛升起，便被驟然擡頭的謝遙知那狠厲的眼神給撲滅了。

可當場的這幾個人，誰都沒有想到日後的事情竟被王铮宇一語成谶。

沈昭眠算是看明白了，卻沒有直接介入和過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同樣也要為相應的選擇負責任。

王铮宇沒有領悟力，這才看出謝遙知是和剛才路過的那群人裏的趙聘有些糾葛。

而他沈昭眠卻是在上一世親眼見證二人的情感路。誰是誰非也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且邊走邊看吧。

四人一路在王铮宇的“吵鬧”下，回到了學生公寓樓。

一樓電梯口，落單的程路正獨自等電梯，見四人來到身旁，便下意識地退了退步。

王铮宇一臉生無可戀地靠着陳确站立，謝遙知和程路面對面點頭致意，算作問好，也不再多問什麽。

沈昭眠走到程路身旁站定，這期間二人也沒有任何言語交談。

只是等到電梯到達指定樓層以後，程路在邁步離開之際，特意轉回身看了看沈昭眠，意味不明地揚了揚嘴角。

留下晦暗的眼神讓沈昭眠自己體會。

這場小風波并未在602寝室裏持續多久，以王铮宇第二天請吃私房火鍋為終結畫下了圓滿的句號。

除了裝模作樣、在眼角滴了滴眼液來故意哭窮的王铮宇，其他一切看起來都挺舒心。

周五這天，上午的體育課，是進行體測的時候了。

沈昭眠和陳确在男生田徑班，而謝遙知在網球班，王铮宇自然是在男籃班。碰巧的是，程路也在田徑班，而且和沈昭眠是在同一位老師班裏的同一時段，一起上課。

上午十點的陽光漸漸有了煦暖之意，各班同學們迎着微冷的風做熱身運動，而後在體育老師帶領下分組測試一千米長跑。

沈昭眠原本就體弱，體育老師倒是照顧他身體的特殊情況，準許他這次可以不跑。

可沈昭眠看了看不遠處伸展四肢做熱身的程路，最終婉拒了田徑班老師的要求。

預備哨聲響起，手旗一落下，男孩們便向前方的跑道沖了出去。一千米說長還不夠長，說短卻也不短，光憑借前期的那一股子蠻力是不能取勝的。

程路作為第一組測試人員，第一個半圈過後便遙遙領先，和大部分人拉開距離。原本拖長顯得臃腫的隊伍，慢慢分散開，你追我趕間各自拼着一股勁兒。

最前方的第一中隊裏，程路在一二名間搖擺，時不時會被後面的人追上。等到跑過了兩圈之後，耐力的比拼更重要，後方有保存體力者此刻慢慢追趕上來，而原本在前方中隊的也有人因為體力不支而落了下風。

程路始終穩步不停，矯健邁着長腿大跨步跑着。最後半圈裏，開始沖刺的時刻到了。

程路暗自屏住呼吸，一口氣也不多喘，沖到了終點。

遠遠地，沈昭眠在休息區觀望了程路的跑步。男孩身穿白色衛衣和黑色運動長褲，昂揚勃發地在太陽底下肆意跑着，卻不顯讨人嫌的張揚。

陳确也已經跑完了，組內第五的成績。

第一組跑完後休息片刻還要登記成績，因此作為第二組跑步的沈昭眠，倒也不着急，晃到田徑場外去買了四瓶水，又信步走了回來。

沈昭眠把其中一瓶水遞給了站在健身器材邊的陳确，“下一組到我。”

“随便跑跑敷衍一下好了，你身體受得住麽。”陳确剛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不大認同沈昭眠的固執。

“在太陽底下跑步，挺刺眼。”沈昭眠語氣冷淡。

“誰？”陳确不明就裏，不知道沈昭眠所指的是哪號人物。

田徑老師已經在那邊喊人準備就位了，二人也沒有将談話繼續下去。

沈昭眠轉了轉手腕，最後囑咐陳确把剩下的兩瓶水給程路和一直甩不脫似的黏在程路身邊的趙聘同學。

第二組裏的人數也減少了，面色蒼白又體型偏瘦的沈昭眠往起跑線那一站，隔壁女生組無數道亮晶晶的目光便被吸引而來。

一路保持勻速，沈昭眠倒也沒跑成倒數第一，何況隊伍裏有幾個體型偏壯碩而又佛系的男生，陪伴着他作為吊車尾的幾名同學。保存着上一世豐厚經歷的他，似乎臉皮厚度也在重新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