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氣的陳生

生氣的陳生

月臨市，楊枝疲憊的回到家，看到正在客廳裏打電話的丈夫，臉上浮現出勉強的笑容。

男人挂掉電話坐在沙發上，眯了眯眼出聲：“怎麽樣，你前頭那個兒子不願意來？”

想到下午的場景，楊枝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沒好氣地脫掉高跟鞋：“他從小被那老太婆養大，也不知道背後聽了多少壞話，跟我不熟。”

“跟你不熟？你好歹是他媽，臉色好點态度親切點不就被你哄回來了嗎？”

聽到丈夫大聲的吼叫，楊枝委屈的撇嘴，她難道态度還不好嗎，差點跪地上求陳生跟她走了。

見楊枝不服，男人皺了皺眉繼續說道：“這個星期必須把他接來，不就是抽他點兒骨髓，還不知道能不能匹配得上呢。”朝楊枝挑了挑眉，男人用命令的口吻，“知道了嗎？”

一整天都在路上奔波，還沒有好好歇息就又被教訓一頓，楊枝沒好氣地回應：“那麽好接你去接，站着說話不腰疼！”

“又不是我的兒子，是我兒子老子讓他幹嘛他就得幹嘛！”

“什麽意思？怨我前頭生了個兒子？當初娶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楊枝三兩步走到沙發旁，把手上的包一扔，“老娘天天為這個家奔波，你倒好，買個假包糊弄鬼呢！”

楊枝不過是随口抱怨，等看到男人臉上出現心虛的神情，頓時怒火中燒。

“林中天！你什麽意思？當真是假包不成？”

本來想去鄉下炫個富，沒想到當真被那青年說中是假包，楊枝臉色頓變，真是丢死人！

男人沒有回應，而是匆匆站起身打開屋門：“行了，這個星期得把那小孩兒弄來，想想咱們的阿雲還在醫院呢。”

說完關上房門，只留楊枝一人站在空曠的客廳裏。

*

早起的陳生正在江阿婆院子裏砍柴，雖然現在鄉下也通了天然氣，但老一輩的人都不愛用，大家都覺得還是柴火燒的飯最香。

火紅的太陽逐漸升上半空，蟬鳴為夏天伴奏。

斧子越揮越慢，身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陳生用肩頭的帕子擦了擦臉，朝着樹蔭下走去。

剛拿起碗喝水，大門外便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遇拿着昨天買的電動小風扇停在門檻外，果真在這裏見到了陳生，伸出手揮了揮。

兩人一同坐在樹蔭下，還沒開口問有什麽事，一旁便傳來陣陣涼風，陳生轉過頭，發現江遇手上的小風扇轉了個位置朝着自己。

江遇喝了一口涼茶，這才舒服的輕嘆，見身旁的陳生不出聲，便自覺的開口：“陳生，我來找你辦件事兒。”

“什麽事？”詫異地擡頭，陳生心底有些疑惑，找他辦事，他能有什麽能耐。

只見江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我奶奶家的土竈我不會用，反正你也一個人開火，順帶把我那份也做了，我給你夥食費行不行？”

面前的青年臉上出現一抹赫色，似乎是對自己不會做飯這件事難以啓齒，此刻說完自己的要求，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陳生靜靜地盯着江遇，半響，這才點點頭。

“可以。”

見少年應答了下來，江遇立馬笑了起來，看來自己在鄉下的夥食算是有着落了，不用每頓都吃泡面了。

摸了摸嘴角新長的痘痘，江遇松了一口氣。

坐在樹下等着陳生把柴碼好，江遇打量着這個院子。

說實話鄉下的院子都一個模樣，但這兒确實比陳生和自己的要好些，瞧着還安了天然氣和自來水。想到自己大早上起床還要在井裏提水上來洗漱，江遇不禁感到牙疼。

回到家中，陳生領着江遇進了屋子，這還是江遇第一次來到陳生的家裏，之前都是坐在院子裏說話。

寬闊的堂屋裏擺着老舊的電器，有些泛黃的牆面上貼着日歷，屋子裏東西堆得滿滿當當，想來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跟着陳生進了廚房，看着他熟練的生火淘米，江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做什麽。

比陳生多吃幾年鹽巴，沒想到還需要到小孩兒家裏讨飯吃，江遇不由得感慨。

見江遇站着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陳生從堂屋裏拿出一根小板凳放在了江遇面前：“你坐吧。”

“好。”江遇點頭應下，瞧着陳生忙前忙後的模樣，想了想，掏出手機拍下。

畫面中的少年半邊臉隐于黑暗中，半邊臉被火光映的暖黃，少年瞳孔漆黑無比，蹲在鄉野竈房中仔細盯着火勢。

視線落在竈房裏的畫面上，江遇喉結動了動，嘴裏頓時有些發澀，斂下眼眸仔細地打量着手機裏的照片，只覺得自己拍的比他那些攝影朋友拍的還更好看一些。

飯桌上，兩人一左一右坐着吃飯，陳生見對面人臉上開心的神情，臉上神色一緩。

這還是奶奶去世後第一次不是自己一個人吃飯，陳生好奇地打量着江遇，出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為什麽到這裏來，城裏不好嗎？”

聽到這話的江遇輕輕嘆了口氣，想到老爹對自己的警告，無奈開口：“做錯了事被我爸懲罰呢。”

“原來你們的懲罰是在鄉下住。”陳生似懂非懂地點頭。

吃完飯便拿着碗蹲在井邊洗碗，江遇把錢放在桌上便走向院子，想到桌上的對話，不由得出聲解釋：“來鄉下住不是懲罰，是我爸不想見到我，又不讓我出去亂玩，所幸讓我回老家住着。”

說完撩起額前的發絲，頗有些無奈：“幸虧遇見了你，不然我得天天吃泡面了。”

“我晚上再來陳生，錢給你放桌上了。”

看着漸行漸遠的江遇，陳生手上的動作停下，眼眸中逐漸發出亮光。

原來遇見自己，是一件幸運的事。

陳生猛地站起身子，跑進堂屋裏把錢拿着想還給江遇，他想說不需要錢，糧食在鄉下很便宜的，可是來到門前，也不知為何江遇走的那般快，如今已經沒了身影。

回到院子裏繼續刷碗，反正晚上江遇還要來吃飯，陳生打算等晚上再把錢還回去。

收拾好家裏，便聽到門外傳來喊聲，陳生三兩下走出院子，便見村支書揮着手朝着這邊走來。

“陳生！陳生！”

“王叔。”打了聲招呼，陳生把人領進院子裏。

村支書喝了一大口水，這才喘着氣說明自己的來意。

“今天晚上七點大壩上有一個宣講活動，專門說給你們這些年輕人聽的。”

知道是什麽事，陳生開口：“叔，我晚上還要去摸泥鳅。”

知曉陳生一個人不容易，經常捉泥鳅補貼家用，村支書嘆了口氣。但這次宣講可是他去鎮上特意請示的，對這些年輕人有好處，免得以後犯糊塗。

“泥鳅哪天都有，可這次宣講不一樣，就今晚上，告訴你們這些年輕人要自潔自愛的。”

說完，村支書看了看周圍，見沒人經過挑了挑眉，壓低了聲音：“隔壁村不就有一女孩兒在城裏懷了孕跑回家嗎？咱們村又來了個江遇，把別人肚子搞大來鄉下避難的。”

頗有一番無奈，村支書又喝了一口水開始長篇大論起來。

“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啊，就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那鎮上的初高中也有小年輕談戀愛的。但是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啊，亂搞有傷風化......”

接下來的話陳生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答應自己會去，見王叔心滿意足的離開，陳生腦海中滿是那句“江遇把別人肚子搞大來鄉下避難”。

所以說，他犯的錯誤，是這個嗎？

陳生捏緊褲兜裏的錢，沉默半響，快步朝着村尾走去。

等到了六點，陳生便開始生火做飯，吃完便匆匆趕去村上大壩，村支書說讓他提起半個小時去，幫忙搭臺子。

睡完午覺起床打了兩把游戲，瞧着時間差不多了，江遇洗了把臉便準備出門去陳生家。

該說不說，陳生的手藝比起家裏的阿姨做飯還好吃，想到昨晚上吃的泥鳅肉，江遇鼻尖似乎又聞到了那股菜香味兒。

打開院子的大門，半空中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江遇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錢皺了皺眉頭。

打量四周看樣子并沒有人路過的樣子，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數了數，剛好是中午自己給陳生的飯錢。

江遇輕笑一聲，想到陳生不好意思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小孩兒傻乎乎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自己不過是幫他戳穿了那女人的目的，态度就來這麽一大轉變。

擡腳往村頭走去，這次他可要好好和陳生說說錢這事兒。

看樣子老爹不會很快讓他回去，算算日子還得在陳生家吃多少頓飯，更何況陳生一個人家庭條件并不好，江少爺怎麽會欺負一個小孩兒。

如果陳生不收這錢，他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村裏也沒有飯館兒什麽的，難道要專門開車去鎮上吃？

來到門前，江遇敲了敲大門，語氣裏帶着笑意：“陳生，開門，我來了。”

見沒人回答，江遇又喊了一遍，聽見裏面沒傳來動靜，以為出了什麽事，江遇皺起了眉頭打量周圍，目光一凝，朝着一旁的圍牆走去。

站在磚頭上踮腳朝裏望去，堂屋的門關的嚴嚴實實，主人似乎并不在，江遇松了口氣，環顧四周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等着陳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