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兩個正直男人的擁抱
兩個正直男人的擁抱
做為一個将《枯榮》看了足足半本有餘的讀者,陸玄很清楚裏面描寫的逍遙仙紀淩是如何逆天的存在。
三百年後李寒洲第一次從冰棺中蘇醒,紀淩已經達到登仙境界,僅憑手中的一面道門證心寶鏡,就将李寒洲極力掩飾的秘密暴露于世。
李寒洲所屬的陣營既然是妖界,那麽做為和妖界對立的道門年輕一代中手執牛耳者,紀淩當仁不讓地成為書中的反派人物。
與主角為敵的都是反派,這是大部分讀者心中的一道衡量标尺。
現在劇情提早了整整兩年,想不到該碰上的人還是碰上了。
李寒洲如今仍處于混沌期,對上紀淩,無疑是找死。
最不希望看到李寒洲死的自然是朱履客,她此番入青鸾山,就是為了從李寒洲嘴裏撈出點有關妖祖的消息,現在眼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紫袍美青年居然無視她這個主人,不知死活地要和她心目中欽定的李寒洲牌傀儡套近乎,素來高傲的狐族公主忍不住了。
登仙境界又如何,只要還是個人,身上就有弱點。
這是她從登仙境界一朝跌入準妖主階位所領悟到的真相。
紫袍的紀淩眼神純良無辜,似乎對她毫無防備,朱履客卻不敢怠慢,一雙美眸目不轉睛尋找那道士身上的薄弱點。
傳聞中極難踏入的通明境界她達不到,可活了整整一千九百年的狐貍精,實戰經驗總不會差到哪裏去。
“撲通!”
身後似乎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備戰中的朱履客無暇顧及。
就在她決心揮出致命一爪的時候,突然聽到她心目中的乖弟弟陸玄沖她喊了一聲,“姐,我這邊有事,先撤了!”
而她視為大敵的紀淩臉上轟然變色,急步穿過她身旁道:“李寒洲,你不能走!”
再一次被無視的朱履客終于憤怒了,抓住對李寒洲牌傀儡念念不忘的美青年,一把将人甩到地上。
雙方開戰。
在火堆上烤焦了一只小鳥的楊柳姬挫敗地站起來,嘆氣道:“我果然不擅長烤鳥啊,還是打架來得有趣,長公主殿下,我來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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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玄當然不是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壞弟弟,他腳底板抹油開溜的原因只有一個——李寒洲的妖身可能要暴|露了。
道門與妖界一向勢不兩立,要是讓紀淩看到李寒洲現在這副樣子,後果不堪設想。
李寒洲的身體很沉。
這是身體年齡剛過十四拖着李寒洲急速開溜的陸玄此刻唯一的想法。
夜間的山路昏暗難行,偶爾還能聽到幾聲恐怖的狼叫,如果膽小的女孩子走在這裏,一定會吓得瑟瑟發抖吧。
雖然斬薇絕對算是膽大如虎的女孩,不過陸玄私心裏還是不希望她進入到這麽妖異的地方來受難。
所以崔斬薇要走的劇情,就讓他來代勞吧,男人嘛,為了保護心愛的女孩子,是很樂意為其上刀山下火海的。
同甘共苦算得了什麽,為了你,我是很願意把你所受的苦抗在自己肩上的。
斬薇,斬薇,你看我這麽喜歡你,你能不能不順應劇情,不要喜歡上這個李寒洲。
雖然我沒他帥,沒他厲害,沒他威風,但我遠遠比他,更喜歡你啊。
陸玄拖着自己的情敵,心裏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走進了山洞。
和遍布妖祖封印的乾坤洞不同,這個山洞,在山下蠟黃臉小修士販賣的地圖裏面标明,是安全區域。
李寒洲的身體開始出血,《枯榮》裏面輕描淡寫的變妖身的過程,其實很殘酷。
他記得,那些形容不外乎是“剮心蝕骨之痛”,“若想成就妖身,必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神魂受三天三夜煎熬,如墜煉獄”,作者為了使金手指顯得不那麽廉價,唯一的辦法,就是将它的獲取過程描寫得艱難無比。
幾個時辰前還躺在冰棺中沉睡的少年此時滿身是血,咬牙一聲不吭。
很堅強的男人……冷冷靜靜站在一旁觀察的陸玄心裏相當佩服,走上前,學着《枯榮》原作裏崔斬薇的動作,上前抱住渾身是血的李寒洲。
雖然原作裏這個舉動多半是增加暧昧效果,不過現在兩個正直的男人再抱也抱不出什麽情愛,李寒洲的身體那麽冷,就權當替他取暖吧。
他剛才把紫霄劍塞到李寒洲手裏,要對方揮劍的時候說出的話不是假的,他真覺得李寒洲是個英雄,雖然應該加個悲劇的做前綴。
不過就算是英雄,也不能搶他老婆。
被陸玄視為悲劇英雄的李寒洲身上開始生出鱗片,先是手臂,逐漸延伸到脖頸,形象頗為吓人,也難怪原作裏膽小的孩子會被他無意間暴|露出來的妖身吓哭。
死活不相信自己變成妖類的李寒洲在當時很迷茫,劍心幾乎崩潰,腦海裏一直催眠着我不是妖我不是妖。
哪怕在登上妖主階位的時候,他還存着人心。
陸玄以前無意中看過一句話,人其實是種群居動物,畢生都在追求來自同類的認同感。
那麽此刻被他緊緊抱住的李寒洲,這個快要蛻變成妖物的未來妖主,會因為同類傳遞過去的熱度,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嗎?
陸玄不确定,他只是用上自己所能施加的最大力道,把李寒洲的身體摟得緊一點,更緊一點,直到兩個人身上都沾滿血腥。
一絲香氣順着李寒洲的身體彌漫出來。
陸玄被失眠症困擾了十四年,現在已經連續三天三夜沒睡覺的他,生平頭一次,沒有借助酒精和迷藥,倒頭睡了過去。
意識模糊前他不甘心地揪着李寒洲的衣領,交待了一句,“我好困,你……你,要是等下有人進山洞,統統給我打出去,一個也不準放進來,明白了嗎?”
見鬼啊,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昏迷過去,要是紀淩追過來,靠着一個渾身是血神識混沌的李寒洲,能活嗎?
陸玄撐着睡意,幾乎不抱希望地在李寒洲耳旁又交待了一遍,被血染得分不清面目的李寒洲點了點頭,說出了他們交流的第一句話,“我在,你睡。”
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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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玄醒過來的時候,外面日頭正曬,連帶着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粘稠的血跡沾了一身,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從他緊抱着的那具身體上傳來。
好香,好香,簡直是極品安眠藥的療效。
人形安眠藥李寒洲睜着眼睛看他,眼神似乎沒像昨晚那麽呆滞。
陸玄動作不穩地從他身上爬起來,退後三步道:“這位好香好香的少俠,別靠近我。”
“哦。”李寒洲應了一聲,低頭看自己的手臂,光溜溜的,鱗片不知為何都褪去了。
陸玄對這種情況還是有印象的,便開口解釋道:“那些東西似乎怕光,晚上才會長出來。”,為了保險起見,又補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謊言,“另外,你想做壞事的時候,也會長出來。”
“……”原本靈氣許多的李寒洲不堪思考的重負,瞬間又變成二傻子了,“什麽叫做壞事?”
陸玄理直氣壯地解釋,“一切和我作對的事情,都是壞事,比如不聽我的話,不肯好好教我練劍,跟我搶老婆……”
李寒洲聽到“劍”字神色突然一凜,“教你練劍……你想要我教你練劍?”
一向推崇三人行必有我師的陸玄躍躍欲試,把紫霄劍遞到他手裏道:“嗯,你會的所有劍法,我都想學,不過這樣好像對你也不大公平……可惜這裏也沒有茶,我也不能給你這個當老師的敬茶,你想要我怎麽行拜師禮?磕頭還是作揖?”
李寒洲的腦袋再一次不堪重負,沉默良久吐出一句,“不用。”
陸玄心想這便宜師父也太好應付了,不愧是處于混沌期的男人,卻又聽李寒洲問道:“老婆是什麽東西?”
陸玄覺得自己對于這個問題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便耐心跟他解釋道:“老婆就是晚上睡覺可以抱在一起的人。”
李寒洲回憶了一下昨晚的情景,點了點頭,陸玄本着完善詞條的原則,又補了幾個字,“必須是女人。”
“女人是什麽?”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麽的李寒洲不恥下問。
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陸玄一時也解釋不清,正想蹲下身在地上畫出女人的輪廓,卻突然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的未來老婆是個平胸!
雖然他一點都不嫌棄,不過平胸的女人太稀有了,李寒洲如果要找老婆的話,還真不一定能碰得到。
到底是應該舍棄自己的良心畫出一幅希臘女神像,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勇敢地畫出斬薇的輪廓呢?
冷靜,冷靜,斬薇身上一定還有什麽女性特質的,快點想起來啊,你這個沒用的男人!
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想不出女性特質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說愛她!
陸玄抱住頭痛苦地思索着,李寒洲像是被他的痛苦所感染了,彎下腰道:“我剛才是不是做了一件壞事?”
“咳咳……不關你的事。”陸玄聞聲擡頭,沖他粲然一笑,“女人這種東西呢,實在是太複雜了,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女人,我喜歡上一個很好的女人,好到就像你喜歡劍一樣。”
“劍一樣的女人?”李寒洲聽到“劍”字眼中又冒精光,“一定很鋒利吧?能不能借我用……”
來不及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就被揍得倒地不起。
陸玄淡定地收回手喃喃自語:“如此邪惡的話居然從李寒洲嘴裏說出來,太不正常了,果然還是要幫他恢複正常。”
胸前挂着的小狐貍形狀玉墜一閃一閃地發出紅光,這是朱履客給他留下的通信物件,現在這信號大概是“姐現在很平安,正在愉快地吃早餐。”
反正她無時無刻不想着吃的吧……現在看來,神一樣的對手紀淩還奈何不了她,曾經只差一步就能登仙境的狐貍精,實力當真牛逼啊。
臉上露出笑容的陸玄乍一轉身,又聞到那股安眠藥的氣息,便伸出一指提醒道:“少俠,你,離我三步遠。”
“……”無辜被趕開三步的李寒洲有些想不明白,“站這麽遠,我怎麽教你練劍?”
三好學生陸玄搖着手指道:“這個就不需要師父你擔心了,我記憶力很好的,再複雜的招數,只要看一遍,就能模仿出九成。”
李寒洲沉默,随即用紫霄劍揮出三十六招,招招快如閃電。
“切,小事一樁嘛。”
口說狂言的某人撿起地上的爛木枝比出剛才看到的招數,招招不落。
“兵家煉體,道門修魂,禪宗攢功德,妖界開功績,我嘛,主要是鍛煉大腦。”陸玄扔掉手裏的木枝,同自己的便宜師父李寒洲進行了一次親切握手,“劍心通明的師父,往後請多指教啊。”
李寒洲迷茫地握緊他的手,尚未能恢複清明的劍客聽着他喊着的那一聲“師父”,心裏生起一點點微弱的責任感。
姑且算不大笨吧,收個徒弟,每天教他練劍,好像是件挺好的事……
李寒洲的力道緊了松,松了緊,最後怔怔地又問出一句,“那你以後,還會叫別人師父嗎?”
信奉萬物皆我師的陸玄理所當然地點頭,“會啊,只要是比我厲害的,我都想拜師,學會一切優秀的技術,才能成為全方位的人才。”
“咔!”
李寒洲剛剛升騰起的責任心一下子破碎了,背過身道:“那我不教了。”
這個李寒洲的思想有點不開放啊……無端被拒絕的陸玄覺得有些苦惱,向後退了幾步道:“不教就不教,反正天下劍道比你強的人多得是,我找別人去學也是一樣。”
比如道門的紀淩,雖然現在不學劍了,不過以前的劍術水平也堪稱牛人啊,李寒洲三百年前不也是以半招之差擺在他的劍下?
再比如北部荒原那邊的天生兵種屠九城,傳聞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是一個政道和武道都有望攀上巅峰的人才。
南雍國的中郎将師湘湘也不錯,巾帼不讓須眉,可謂女子中的拼命三郎。
再不行還有他這輩子沒見過的外公南雍國君,妖界那邊的靈蛟,太華山那邊的黃桃兒……
李寒洲如此拘泥于一人不拜二師的準則,實在和他理想中的老師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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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