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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黎想看了一眼說話人, 剛剛他自我介紹說是華陽鄉的，她頓時心中一動，周瘸子第一個被打死的老婆就是華陽鄉的, 這人說話間好似和她還有點關系, 也許可以做做文章。

于是她笑着回答道：“明天過來。這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嗎？我們多掙一點，家裏就可以過個好年了。”

那人好奇問道：“不是說得了國家一等獎，政府會獎勵好幾千錢嗎？你怎麽還缺錢？”

這是個消息靈通的。

黎想否認道：“哪有那麽多？縣裏舉報犯人的獎金比這個多多了, 最少都是五十塊，有重大獎勵的可能還有幾百塊幾千塊呢。可惜我膽子太小，要不然我就去找機會舉報了。”

這話也不是他亂說的，剛才在派出所, 吳隊長還說等抓捕結束之後，會給她發獎金呢。

黎琳：………聽她大姐在那裏鬼扯，以她的身手能害怕才有鬼呢。

不過她是黎想的腦殘粉, 從來不會反駁她大姐的話, 反而一直跟着附和道：“對, 對, 我大姐說的對, 我也想去呢。可是又害怕，只能放棄了，那麽多錢啊。”

黎想忍俊不禁看着黎琳捧哏，沒有想到這小丫頭還有這天分的。不過很明顯那人心動了, 問道：“都要舉報什麽樣的犯人啊？小偷小摸？”

黎想裝作随意道：“當然可以, 只不過是獎金沒有殺人犯多。殺人犯一條線索都有上千塊了。”

那人眼睛一亮，試探道：“殺人犯？是殺了別人了吧, 打死自家人不算吧。”

黎想放下手裏的活, 正色道：“怎麽不算？自家人不是人嗎？比如說打老婆, 這本來就是犯法的事情，更有甚至故意打死老婆，這簡直是罪大惡極。”

“我們可是新社會，憲法寫着男女平等，偉人也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怎麽老婆就不是人了？這是妥妥的犯罪，一舉報一個準。”

只是可惜現實生活中，因為孩子、家庭等諸多原因，很多婦女都不願意報警。有的人報了警在警局也會反悔，弄得警察裏外不是人，再遇到這樣的事就先和稀泥，最後受苦的還不是女性自己。

所以她一向主張女性感情上要愛護自己，經濟上獨立自主，挺直腰杆生活。

一個女攤主聽到這話一拍大腿的，道：“哎喲，這話我可得給我小姑子學學，她可經常挨他男人的打呀。”

周圍的人也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黎想看着大家興奮的表情，也微笑起來。

她這幾天本來以為周瘸子會趁機給黎父設套，畢竟賭博賭紅眼的人可真是六親不認的。賭博加上殺死老婆，即便他老婆娘家開諒解書，怎麽也是死的妥妥的了。

可是也許嚴打吓住了，她竟然一次都沒有見到過他。

如今即便說動華陽鄉攤主，他老婆娘家人也許也不會告，苦主不告，警方怎麽立案？畢竟也好多年了。

她只能再另外想想辦法，挖挖他有沒有別的犯罪記錄。周瘸子號稱黑白兩道都混混得開，應該不是瞎說的，如果有涉黑的，那他的罪名就逃脫不了。

到時候如果他被抓了起來，兩個老婆的娘家人再也得不到好處了，她就不相信他們不眼饞那些舉報的錢。

不過這得徐徐圖之，先解決黎父再說。

晚上回到家，黎琳關上房屋門，把所有的錢掏出來放在床上，一毛一角的開始數起來，到最後她的嘴巴已經合不攏了，又驚又喜道：“大，大姐，我們今天竟然賺了快四十塊了！”

她們今天裝了五十瓶去賣，一塊錢一瓶，中間有人多買了幾瓶，給便宜了幾毛，再加上送了幾瓶人情出去，這樣剩下的也有三十多塊。

沒有想到做生意真的這麽賺錢，要是天天如此，三十天她就可以賺一千二百塊錢，那可是抵得上他們家一年的收入了。

黎想給她潑冷水，道：“今天是因為臨近春節大家都到鎮上買東西趕集，所以人流量大。春節過後只怕一天賣不了幾瓶。而且還要去除成本。”

“罐頭瓶以後最好去玻璃廠拿新的，這樣成本又會上漲。如果你賣得好，估計其他人也會跟着賣，無形中又增加了成本。”

“所以高興歸高興，我們還是要多想一想前途，除了酸蘿蔔可以增加其他品種對不對？”

黎琳咧着嘴道：“嗯，我會想的，不過我現在先去告訴阿媽。”

黎想嘆了一口氣，黎琳的錢保不住了。

果然黎母聽到黎琳賺了三十多塊，立即放下手頭的東西，快步走到他們屋裏，一把抓着床上的錢數了數，喜滋滋道：“昨天他們還有人來要饑荒錢，正好把這些錢還了去，我們家就可以過個好年了。”

黎琳驚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忙道：“阿媽，這些錢是要用來做成本的，不能動，不然我們就賣不成了。而且我們成本的十塊錢還是大姐給的呢，總不能讓大姐白做工吧，得還給她。”

黎母不以為然道：“姐妹倆何必算這麽清楚？而且大丫得了那麽多獎金都沒有上交，你們還想怎麽樣？”

“再說了蘿蔔可是我種的，難道我沒有份？”

眼看黎琳急得要哭，黎想嘆了一口氣，走過去，道：“成本算你五塊錢吧，那麽多蘿蔔可值不了這麽多錢。如果你不同意，以後蘿蔔我就向村裏的其他人買了。”

黎母有些生氣道：“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可是生你養你愛護你，你怎麽還和我算這麽清楚呢？”

黎想冷笑道：“我可從來沒有聽說愛護子女的親生父母要搶奪兒女的錢啊？母慈女孝，母慈可是在前面的。”

“阿媽你想清楚，這不是一錘子的買賣。”

其實給點錢給黎母，黎想也是無所謂的。但是一想到一年到頭黎母種地得錢其實都可以自己握在手裏，可她偏偏縱容黎父去賭博，要錢就給，她怎麽願意把錢給她？

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黎母的神經，她突然倒地撒潑起來。

“什麽母慈子孝？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給的，那你所有的一切，那就是我的，為什麽不聽話？憑什麽不給我錢？”

“還說什麽重男輕女，古今往來都是這樣的，再說我又沒有把你賣的遠遠的換錢用。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憑什麽不給你弟弟交學費，不養你弟弟？”

“早知道就不應該生下你，養你一場有什麽用？就是為了欺負我？我不活了！”

聽着她滿腹的怨氣，黎想聽着十分生氣，這是把女孩當成自己的私有物，一輩子只能為他們、為兄弟無私奉獻？

于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道：“我們能控制自己的出生？你可以不嫁人不生我們啊。”

黎母被刺激得方寸大亂，哭道：“你以為我想嫁過來嗎？你知道我娘家是哪裏嗎？千裏之外的川省。我就是因為家裏的兄弟娶不上媳婦，才被嫁到大山坳換了彩禮，我到哪裏說理去啊？”

“那你要是我這種情況，豈不是想殺死父母？那是真正豬狗不如了。”

黎想被整無語了，反問道：“你的那幾個兄弟是缺胳膊斷腿了，還是沒有生活能力了？憑什麽就指望你一個當姑娘家的？”

“我要是你，我才不會答應嫁給一個賭棍。既然嫁了，那就好好撫養孩子，不應該讓她們走你的老路。”“你是不是覺得為了家裏的人犧牲自己非常的偉大？以為他們會感激你嗎？呵呵，我敢打賭，他們說不定在背後說你蠢呢。”

難怪她總有黎母在黎父面前低人一等的感覺，合着是自己娘家做的孽，這種精神控制，只怕是從小就開始被洗腦了吧。

她先前還猜測黎母是不是被拐賣的，哪知道是別人自己願意的呀。

關鍵她是這種思想的犧牲品，竟然還不覺得錯，對原主姐妹也從小給她們灌輸這種思想。

真是無語。

眼看黎母還在絮絮叨叨，黎想徹底沒有了耐心，伸出手道：“把錢給我，明天你和我們一起去鎮上買東西，你自己掙錢。”

必須把她拉出村裏的，直接打破她這種封建封閉的思想，看她還不改變？要還是如此就沒救了。

黎母被黎想的話吓得直接失聲，使勁搖頭，好一會才道：“我不出去，我不認識路，容易走丢。”

說完起身要跑，這是又要躲進自己烏龜殼裏了。

黎想直接喊：“黎鑫，過來。”

黎母慌忙把錢拿出來，道：“你喊小鑫做什麽？我不要你們的錢可以了吧。”

黎想接過錢，抽出五塊錢，冷漠的道：“明天早上五點鐘我們就開始出發，黎鑫也跟着去。”

黎母：……

黎想不管她，把錢塞給黎琳，道：“我們去準備調料，再多腌一些。”

黎琳也是第一次聽見黎母說起自己的來歷，心裏五味雜陳。

等到兩人腌蘿蔔的時候，她低聲道：“大姐，你別怪阿媽，她心不壞，只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

黎想漫不經心道：“我無所謂，你自己覺得好就好吧。”

社會上有很多這樣黎母這樣沒有文化素質的人，要說讨厭是真的讨厭，可是她不懂法，目前也沒有犯法，能把她怎麽辦？

釣魚執法不可取，打人自己還犯法呢。只能道德審判，可她自己不覺得自己錯，反而覺得別人不對。

講道理浪費口水，不如無視，不放在心上。有機會再打破她的思想籬笆，讓她自己認識到她的缺點，主動做出改變才有可行性。

黎琳抿抿嘴，有些無力，大姐和阿媽之間的關系只怕好不了，算了，就這樣吧。阿媽的話她都聽着不舒服，不要說大姐了。她何必強求？

第二天，姐弟三人起來，黎母還是跟來了，這是害怕黎鑫被欺負啊。

黎想也不說破。等到了鎮上，黎琳展示了叫賣過程，又交給黎母，讓她試。

看着黎想虎視眈眈的盯着黎鑫，黎母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叫賣，漸漸地情緒就放松下來。

黎想趁機道：“我和小琳有點事情，這裏就交給阿媽和小鑫了，等會我們就回來。”

說完不等他們回話，拉着黎琳快速的跑開。

黎琳有些懵，但還是跟着黎想跑，等停下來，她才問道：“大姐，阿媽第一次到鎮上來，只怕賣不好，不如我們還是回去吧。”

她有些心疼她的那些酸蘿蔔，要是賣不出去多可惜呀。

黎想笑道：“不要擔心，你昨天第一次賣不是也是賣的很好嗎？再說你也想要阿媽變得好一點吧。”

“阿媽自己能獨立了，至少以後我們讀書工作的時候，就不用解決無休止的麻煩，不停的收拾爛攤子。”

最主要的是政審她是絕對不能有污點的，所以只能提前安排好。

黎琳點點頭，大姐這麽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不再說話，悶聲跟在黎想後面。

好一會，黎想停住腳步，道：“到了，我們進去吧。”

黎琳睜大了眼睛，看着鎮衛生院的大門，道：“大姐，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黎想拉着她走進去，道：“給你檢查檢查，你面黃肌瘦的，只怕缺很多營養。”

最主要的是檢查下腹部，她可是看得出來黎琳這幾天肚子都在疼。她也是能忍，硬是沒有表現出半分異樣，要不是她一直觀察着也發現不了。

黎琳一個哆嗦，擺擺手，道：“不用了，大姐，進醫院得好多錢呢，不要費錢了。”

“掙錢就是花的，有什麽浪費的？小琳，聽話，醫生說的時候絕對不能隐瞞，否則我就不理你了。”

黎琳被吓住了，只能乖巧地跟着進去。大姐不理她，比進醫院更讓她恐懼。

給黎琳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還好也就是婦科有毛病。當然如果一直不治，等長大結婚後，只怕可能會不孕不育。幸好檢查早，黎琳年紀也小，慢慢調養就沒有問題了。

拿了一包藥，黎琳感激道：“大姐，這錢算是我借你的，等我有錢了就還你。”

她聽了醫生的話也是一陣後怕，如果結婚不能生孩子，那她這一輩子就毀了。

不過這是十五歲還沒有見過世面的黎琳的想法，等她成為全國聞名的女企業家的時候，再回頭想一想，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十分的可笑，生孩子怎麽可能是衡量女人的标準呢？

如今她只有慶幸和對她大姐的感謝。

黎想沒有拒絕，升米恩，鬥米仇，欠債能讓她更有動力。

等慢慢走回去，看着黎母賣得熱火朝天，黎想對黎琳道：“看，人都是有無窮的潛力的，所以我們要多出幾個品種，到時候你和阿媽，各賣各的，還能相互帶客，不是更好？”

黎琳重重點點頭，開始想自己再腌點什麽呢？辣椒？臭豆腐？這都是她的拿手絕活呢。

第三天，黎琳帶着黎母和黎鑫去鎮上，黎想主動留下來照顧黎父。

昨天黎父被人狠狠打了一頓，躺在床上下不來了。

黎父嘴裏不幹不淨的罵着人，黎想則坐在院子裏嗑着瓜子曬太陽，心裏惬意的想：躺在床上的黎父才是好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