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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櫻,着急出門,先生說請你幫忙讀禮單給他聽。”羅助理低聲跟柏櫻說了她要做的事,扭頭又捧起毛巾,幫先生擦頭發上的水珠。
“好的,”接過禮單,柏櫻的眼睛仍舊定在先生身上,明白了目前是一個急于出門的狀況,不知是什麽事,耽誤了他的時間。
她是被吩咐要給先生端水、送藥的,“我是來給先生送藥的,先吃了藥,然後我馬上讀,可以麽?”
“可以,過來小櫻。”棠溪聿的手,朝着柏櫻的方向伸了過去,他沒戴眼鏡,視線模模糊糊看不到她,只是順着聲音尋找她而已。
看他濃密的眼睫微垂着,眼光自然也沒落在她身上,柏櫻抓緊托盤,單手拉住了先生的手。
她動作麻利的把藥放在他掌心,再把水遞到唇邊,不時偷看他迷茫一片沒有焦距的眼睛,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低聲告訴他,“我這就開始讀禮單。”
“嗯,”他回答的聲音更加輕,任助理熟練的打理發型,輕輕合上了雙目。
禮單很走心,是專門祝壽又不落俗套,而且棠溪聿的堂姐、堂妹們也都有适合的禮物,他沒有漏掉一個人。
幾乎是一縷一縷頭發在細心做造型,柏櫻第一次知道,男生弄頭發也要用夾板,原來風筒已經滿足不了給先生做發型的要求了。
重要場合,棠溪聿今天發型格外規整又精致,禮服亦是專人送來的珍珠白色長褲、黑色上衣,一件上衣完全手工縫制,上面好多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透明和彩色石頭,晶瑩剔透,在昏暗光線下仍然熠熠發光。
平日裏先生打扮舒适寬松為主,他慵懶的樣子也依舊像極了龐大“宮殿”的主人,今天出席聚會,更是打扮的十分高貴又隆重,讓人瞬間有了距離感。看他穿好長褲站在那裏等穿外套,柏櫻吞了好幾次口水,才忍住不去抱抱他細瘦的腰身。
助理拿了兩副眼鏡過來,先生自己湊近看了看,選了玳瑁色的牛角鏡框眼鏡,扭頭找到了柏櫻,勾唇問她,“小櫻,你知道牛角的作用是什麽麽?”
如果是一般人,沒接觸過他這些奢侈品眼鏡還真的不知道,但柏櫻智商高又博學,這個問題難不倒她。
看着玳瑁色細細的鏡框,柏櫻感嘆先生的冷白皮膚色,即使戴個塑料鏡框也會很好看。
“牛角,驅邪化煞,百毒不侵,先生我說的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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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對。”
此時出門行頭也完全打理好,單薄大掌呼的覆蓋上她的頭,纖細的指尖輕輕揉了揉柏櫻的頭,棠溪聿披了長外套,扶着助理的胳膊大步走了出去,留下沉迷于先生美色的柏櫻,望着他離開的方向,深深的吸幾口他身上的香味,有些看呆了。
自從知道了棠溪政有意把棠溪沐歆嫁給自己,棠溪聿便把這個叔叔當做了洪水猛獸。如果棠溪政知道,他今天戴牛角材質的鏡框是為了辟邪,一定會氣到冒煙。
沐歆好像完全不介意他們的“婚事”,主動拉棠溪聿的手,跟他聊天,小妹沐可更是熱情,看到棠溪聿便開心沖到他懷裏,幾乎把人撞倒。
姐姐妹妹都圍着他,棠溪聿心裏好煩,只有耐着性子好言好語應酬,畢竟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們。
各色香水,漂亮的衣飾,叔叔這邊人更加多,有趣新奇的玩意兒花樣繁多,八卦更是層出不窮,的确溫馨有趣,可也太過叽叽喳喳,鬧的棠溪聿非常疲勞。
宴席上棠溪聿不能飲酒,勉強吃了幾口,一直端正坐姿陪同,看叔叔吃的差不多了,祝壽詞也恭恭敬敬說過後,便說要回去休息。叔叔知道他身體弱,并沒勉強他留下。
回到家,棠溪聿心中煩躁的情緒散去大半,讓助理把他帶去小書房門口,他便把身邊人支使開,獨自去推門。
書房光線很亮,棠溪聿一下子便看到穿着米白運動褲、紫色上衣的小小身影。穿着校服趴在書桌看書的柏櫻,讓他完全安靜舒心下來,并沒細想過是因為家,還是因為她。
在棠溪聿身邊久了,柏櫻漸漸發現,先生真的善良,是對所有人和事包含善意,從沒有針對某一個人的獨寵,他的善良,仿佛與生俱來,刻在了骨子裏。
在家裏,他無論獨處或是有人陪伴都還算自在,因為視力問題,棠溪聿越來越不願意出門,即使春節期間,也沒參加任何聚會,都是別人來找他。
雖然日日看到他,但先生眼睛究竟是什麽病?他還能看到多少?柏櫻并不知道。對這位給她小時候帶去溫暖的聖誕老人,如今神仙一樣高高在上的人物,她甚至不敢去試探,藏起自己的目的,一直帶有完全崇敬的心情為他服務。
棠溪聿不出門,來“宮殿”找他的人自然增多,所有重要事務,他的經理人們會來家中跟他請示決策,全部是說完了工作便告辭,不糾結于虛禮,不會過多打擾他休息。
外面天氣寒冷,家中學習的柏櫻基本都是穿短袖,她看了半天書,去廚房剛好看到阿姨炖好了補湯,于是自告奮勇給先生端過去。
可是,他在哪?
端着金色托盤,捧着金邊的小小湯碗,柏櫻站在二樓樓梯口四下尋找,終于書房門口看到了保镖大哥的身影。
保镖們跟柏櫻早已熟撚,一個手勢便幫她開門,柏櫻點點頭表示感謝,輕輕走了進去。
書房左側套間為中式書房,重重紗帳後,光線并不是先生平時看書的燈光亮度,柔和了許多。柏櫻走近了看到,雕花書案旁,棠溪聿半躺半卧在寬大的床榻上,書放在枕邊,手裏抱着一個Pad,眼鏡都沒摘便睡着了。
家中所有空間一樣的恒溫,非常溫暖,但柏櫻知道他畏寒身體又弱,仍是小心放下托盤,去拿早已備好在床榻上的薄毯,預備悄悄給他蓋上。
“先生,先生,”太過在意他天生不健康的心髒,她擔心自己的舉動會将他驚醒,瞬息之間心中千回百轉,還是戀戀不舍叫醒了他,“阿聿,”藏在心底從不敢叫出的名字,也只有在他睡覺的時候敢嘗試開口吧。
的确,柏櫻的手輕輕拂過他肩頭,棠溪聿已經醒了,聽到熟悉的聲音輕輕叫自己,他喉頭滾動,低啞的應了她,“嗯,”
“您看書累了?睡着了。”見他醒了,柏櫻忙恢複了敬語,用薄毯蓋在他肩頭細聲細氣的解釋,生怕吓到了心神脆弱的男人。
“嗯,是有些累。”他手動了動,發覺自己還抱着助視器,輕輕嘆了口氣,跟柏櫻随口抱怨,“用這個東西好麻煩,太亮了覺得刺眼,暗一些又看的吃力,不好用。”
接過他推開的平板電腦,柏櫻才看清這不是一臺普通電子産品,是視力不好的人用來幫助閱讀的電子助視器。這臺長得好像平板電腦的東西,是通過掃描文字,在屏幕上放大幾十倍的方式,來幫助視力障礙者閱讀文字。一定是抱着它輔助讀書,先生看的久了太累,閉目休息的時候睡着了。
白天視力比較好的情況,棠溪聿是可以自理的,但視力持續下降,他戴了眼鏡看東西也越來越吃力。醫生說明了因為他近視度數加深,視力肯定是更加的差,尤其看書上比較小的文字格外費勁,勸他減少閱讀或是幹脆不閱讀,令他非常不高興。
“一直盯着電腦的确好累啊,我看久了眼睛會覺得酸酸的很疼,不能再看啦。您的書可以交給我,我幫您讀,好不好?”
聽她講話他便不自覺的點頭,把書遞了過去,柏櫻不敢怠慢,順着書簽的指引,立刻開始幫他讀那本散文。讀書期間,她偷偷的看他,發現先生側身躺在榻上,目光專注,一直盯着她看。
她不知道他還可以看到多少,自己在他目光中是什麽樣子呢?但他的盲文課,每周兩次一直堅持在上。
他學盲文的原因,她終于在醫學書裏找到了。
所有書籍對于棠溪聿的眼病,是一個統一的結論:無法治療。
得知他的病治不好後,柏櫻甚至猶豫過,自己還要不要去學醫?學醫的最終目的,從來不是把病治好,思來想去,即使先生的病無法治愈,他仍是需要幫助的,而她想要做那個有資格一直在身邊的人,哪怕只是醫生的身份。
由于不斷的專研醫術,柏櫻還知道,棠溪聿的眼睛有很大可能會并發白內障,不過,他的情況不太适合手術,遭罪又沒有效果。清楚知道他的視野會越來越小,生活會離不開人照顧,甚至多年後,有完全失明的可能,她便非常難受,不願意那麽好的人遭受如此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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